主演重聚:孙中山最后的71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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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中山最后的71天
  扶病入京
  1924年除夕,孙中山不负民意,扶病入京。
  
  这天,古老的北京灰云密布,寒风凛冽,尘沙弥漫。可是,在前门车站,手执青天白日旗的学生、民众,早已人头涌涌,挤得水泄不通。车站上空,欢迎民国元勋革命领袖孙中山先生!北京各团体联合欢迎孙中山先生!的两幅巨大标语迎风飞舞,飒飒作响。
  
  冯玉祥的代表、京畿警卫总司令鹿钟麟生怕前门车站人多杂乱,不便保卫,特地赶到永定门,请求孙中山就在永定门车站下车。此刻的孙中山,正躺在卧铺上,尽管面容憔悴,枕边还放着书,手里也拿着书。孙中山谢绝了他的好意,恳切地说:在永定门下车,那可使不得。我的抱负是什么,我的目的是什么,你当然是了解的。我是为学生、为民众而来的,我不能只为了个人安全打算,而辜负学生和民众对我的这番热情。请不必担心,我要在前门车站下车,学生们和民众们即使是挤着我也是不要紧的。
  
  事实和鹿钟麟的担心恰恰相反。站在月台上黑压压的人群,整齐有序,严肃而又恭敬地等待着,没有动乱,也不喧哗,只听得人们手中数不清的红、绿小旗在朔风中瑟瑟作响。
  
  孙中山从卧铺上站起,和随行人员一起下火车,含笑向欢迎他的学生、民众答礼,然后和夫人宋庆龄乘上汽车,直往北京饭店。
  
  只是,这时的孙中山已经不能向欢迎的群众发表演说,只能用传单的形式散发《入京宣言》:
  
  中华民国主人诸君:
  
  兄弟此来,承诸君欢迎,实在感谢!
  
  兄弟此来,不是为争地位,不是为争权利,是为特来与诸君救国的。13年前,兄弟与诸君推翻满洲政府,为的是求中国人的由由平等。然而,中国人的自由平等已被满洲政府从不平等条约里卖予各国了,以致我们仍然处于次殖民地之地位,所以我们必要救国。
  
  关于救国的道理很长,方法亦很多,成功也很客易,兄弟本想和诸君详细地说,如今因为抱病,只好留待病好再说。如今先谢诸君的盛意。
  
  中华民国十三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孙 文
  
  北京的《共进》杂志是这样评论孙中山入京的盛况的:现在北京城内充满了欢迎孙中山先生的呼声,无论工人、商人,无论学生、教授,无论政客或武人,潮流所至,都要喊一喊欢迎孙中山先生的口号,这样普遍、伟壮、热烈的欢迎举动,我觉得实在是空前的第一次!
  反对善后会议
  老奸巨猾的段祺瑞,以善后会议对抗孙中山提倡的国民会议。《善后会议条件》规定:本会议以左列各员组织之:一、有大勋劳于国家者。二、此次讨伐贿选、制止内乱之各军最高首领。三、各省区及蒙、藏、青海军民长官。四、有特殊之资望、学术、经验,由临时执政聘请或派充者。但不得逾30人。可见,临时执政段祺瑞一手包办的善后会议,不过是军阀、官僚、政客、帝制派、复辟派这些强盗魔鬼的聚餐会。孙中山指示中国国民党通电反对召开善后会议。
  
  1925年元旦,段祺瑞电邀孙中山出席善后会议。孙中山则指示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发表宣言:废除不平等条约运动,为今日中国民族求独立解放之唯一途径,乃实行本党政策之第一步,与以党建国之第一步。故必以此提出国民会议,任何诬蔑、威胁,皆不暇顾,愿同志及国民矢诚拥护。
  
  孙中山入京后,对于一切庶政,皆不过问,惟关于善后会议之态度,则几经审慎,然后次定。(上海《民国日报》1925年2月2日)1月7日,孙中山复电段祺瑞:为国家前途计,文不必坚持预备会议名义,但求善后会议能兼纳人民团体代表……如是则文对于善后会议及《善后会议条例》,当表赞同。至于会议事项,虽可涉及军制、财政,而最后决定之权,不能不让之国民会议。   即使孙中山作出如此的让步,临时执政段祺瑞仍然坚持反动立场,拒绝孙中山的主张。1月29日,他复电孙中山,诡称今当举国企望之际,群贤莅止之时,忽改条例,延缓会议,恐于和平统一前途有所窒碍;胡说善后会议与国民会议职权本不相同,无妨各异。
  
  31日,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根据孙中山的指示通电全国,重申反对善后会议,主张国民自动召集国民会议以解决国是。
  
  反动派与全国广大人民群众势不两立。2月1日,善后会议在北京开场。次日,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发表不能赞同善后会议的宣言,10日又宣布《国民会议组织法》。3月1日,国民会议促成会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开幕。孙中山在临终前夕还吩咐同志们:余此次来京,以放弃地盘谋和平统一,以国民会议建设新国家,务使三民主义、五权宪法实现。乃为痼疾肝累,行将不起。死生常事,本无足虑,但数十年为国奔走,所抱主义终未完全实现,希望诸同志努力奋斗,使国民会议早日成立,达到三民、五权之主张,则本人死亦瞑目。
  立遗嘱
  入京后,孙中山一面为国民会议而奋斗,一面与病魔作顽强的斗争。
  
  1月20日以后,孙中山的病势加重了,体温有时高达摄氏41度,有时低至27度,到了25日,已经不能进食了。
  
  医生们建议立即迁居医院,马上手术治疗。26日下午3时,孙中山被送入协和医院。孙科、孔祥熙、宋子文、汪精卫和鲍罗廷在手术室内守候。孙中山神态自若,对医生们说:我不怕痛,开刀吧。16时许,开始手术。打开腹腔,呈现在医生们眼前的肝脏表面、大网膜和大小肠面上长满大小不等的黄白色的结节。一位医生伸手进去摸一下肝脏,发觉结节发硬,整个腹脏内的脏器已粘连在一起了。主刀医生仅从肝脏上取出小块组织,立即又把腹腔缝合。化验结果证实:孙中山患的是晚期肝癌。
  
  孙中山自知病情严重,但并不绝望,有信心和勇气战胜病魔。1月30日,孙中山安慰宋庆龄:余诚病医者,亦诚无如余此病何,但余所恃以支持此身者,夙昔即不完全恃医,而恃余自身之勇气。余今信余之勇气必终战胜此病,决无危险。
  
  2月初,孙中山问医生:我究竟患了什么病?几时才可以痊愈?我也懂得医学的。
  
  医生将病症告诉孙中山。
  
  人生自古谁无死?这位饱尝人生艰辛而又鞠躬尽瘁的革命者,对死亡并不畏惧。他勇气倍增,决计与病魔抵抗。2月4日,汪精卫致电广州大本营报告孙中山病情:昨今两日,医生已将病症真情告知总理(孙中山),闻后安静而勇敢,现仍用雷电母施治。孙科致电吴铁城云:先生(孙中山)病状,昨日今晨比前三日为好,食量进步,体力亦增。
  
  2月17日,协和医院代理院长刘瑞恒致函孙中山家属和国民党党员:孙先生入本院,即发觉所患为肝癌末期,为不治之症,经以剖割及将癌之外皮用显微镜检查证明,诊断为该病,见病情已从不好而至极不好。余等认为孙先生之生存,为无希望矣。次日,孙中山从协和医院移居铁狮子胡同5号,改用中医治疗。他对行辕同志说:此次迁入行馆,专为疗病,一切宾客,概未能接见。凡来访者派人招待,惟以询问病情为限。关于军国之事,暂行停止谈话。(《北京晨报》1925年2月19日)
  
  孙中山是民国元勋、国民革命领袖。他的安危,极关重要。国人对于中山先生的病状,均极为注目。(《向导》第104期)报纸上每天都报道他的病情。甚至不问政治的人,每天翻开报纸也要首先查看孙中山的病况。
  
  协和医院断定孙中山患不治之症后,在北京的中国国民党中央政治委员会委员开会讨论孙中山的遗嘱问题。有的人觉得孙先生应当有一个详细的遗嘱,将国民党的大政方针和组织原则都指示出来。有的人又觉得遗嘱最好简单一点,不要作细目的指示。结果,决定委托汪精卫办理这件事;要他相机将孙先生所说的话记录下来,或者准备一个简单的稿子,经孙先生认可后,请他签个字。   在孙中山周围的人,眼看着孙中山的病情一天天加重,想念着革命的前途,人人心里都感觉惶急,迫不得已才和孙中山婉言请示以后的事。作为一个医生,孙中山知道自己不久将要离开人间,便点头答应了。2月22日,何香凝等人便和孙中山谈立遗嘱的事。
  
  2月24日下午,孙中山见汪精卫、孙科、宋子文、邹鲁进入病房,便问:你们有什么话说?
  
  汪精卫说:我们一直到现在,还是抱着最大希望,要帮助先生战胜疾病。只是中西医生屡次通知我们说,最好是在先生平安无事的时候,和先生说几句话。我们以为先生吩咐我们的话,不知何时才用得着,或是十年、八年后,或是二三十年后用得着都未定。再,我们一面抱着希望帮助先生战胜病魔,一面仍然想得先生吩咐我们几句话。
  
  孙中山回答道:我以为没有话可说,因为病好,还有话说,死了还有什么话说呢?
  
  汪精卫解释说:同志要本着先生所定的宗旨来做事的,如果先生吩咐同志几句话,可以增加同志无数的勇气。现时先生抱病,好了之后,至少要静养一年、半年,在这时间,先生吩咐同志几句话,也是必要的。
  
  孙中山问道:你们想我说什么话呢?
  
  我们把先生常说的话,写出来了。汪精卫从衣袋里拿出一稿,读着: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国之自由平等。积四十年之经验,深知欲达到此目的,必须唤起民众及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奋斗。现在革命尚未成功,凡我同志,一务须依照余所着《建国方略》、《建国大纲》、《三民主义》及《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继续努力,以求贯彻。最近主张开国民会议及废除不平等条约,尤须于最短期间促其实现。是所至嘱!
  
  赞成。孙中山说,你们如此显明是很危险的,因为政治的敌人,现已预备着等我死后,便来软化你们,你们如此强硬坚定,必然有危险的。
  
  汪精卫表示:我们不怕危险,我们一定要照宗旨做去。
  
  孙中山说:我赞成。
  
  夫人侍奉先生如此尽心,我们同志很敬重她,又很感激她。万一先生有什么意外,我们同志定然要尽心调护她的安全,只是先生也要安慰她几句;还有先生的儿女,我们也已拟了一篇说话。汪精卫又拿出一稿,读了一遍:余因尽瘁国事,不治家产。其所遗之书籍、衣物、住宅等,一切均付吾妻宋庆龄,以为纪念。余之儿女已长成,能自立,望各自爱,以继余志。此嘱。
  
  孙中山闭目点头:赞成。
  
  汪精卫问孙中山:先生可否签字?
  
  站在孙中山卧室门外的宋庆龄,尽管是以坚强的意志抑制着自己,但那令人心碎欲绝的泪水还是沿着双颊涌流出来,以至不可控制的低泣还是传进卧室里来。夫人的悲怆深深刺痛了孙中山,他吩咐:现在还用不着,等几日以后,你拿来我签字。(《与汪精卫的谈话》1925年2月24日)
  
  据何香凝回忆,到2月24日,孙中山致苏联遗书,也准备好了。全文如下:
  
  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大联合中央执行委员会亲爱的同志:
  
  我在此身患不治之症,我的心念此时转向于你们,转向于我党及我国的将来。
  
  你们是自由的共和国大联合之首领。此自由的共和国大联合,是不朽的列宁遣予被压迫民族的世界之真遗产。帝国主义下的难民,将藉此以保卫其自由,从以古代奴役战争偏私为基础之国际制度中谋解放。
  
  我遗下的是国民党。我希望国民党在完成其由帝国主义制度解放中国及其他被侵略国之历史的工作中,与你们合力共作。命运使我必须放下我未竟之业,移交与彼谨守国民党主义与教训而组织我真正同志之人。故我已嘱咐国民党进行民族革命运动之工作,俾中国可免帝国主义加诸中国的半殖民地状况之羁缚。为达到此项目的起见,我已命国民党长此继续与你们提携。我深信,你们政府亦必继续前此予我国之援助。   亲爱的同志,当此与你们诀别之际,我愿表示我热烈的希望,希望不久即将破晓,斯时苏联以良友及盟国而欣迎强盛独立之中国,两国在争世界被压迫民族自由之大战中,携手并进,以取得胜利。
  
  谨以兄弟之谊,祝你们平安!
  
  孙逸仙
  
  三个遗嘱表现了孙中山尽瘁国事,不治家产,全心全意地为了改造中国而耗费了毕生的精力的高尚革命品质和崇高的爱国主义精神。
  
  三个遗嘱总结了孙中山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的经验教训,嘱咐国民党人和革命同志要唤起民众,继续努力,贯彻执行革命政纲、联俄联共,以取得国民革命的胜利。
  粤事重要
  1924年11月13日,孙中山离粤北上。陈炯明以为时机已到,立即在汕头召开军事会议,叫嚷决计即日反攻广州,务必倒孙政府而后已。他自称救粤军总司令,以林虎、洪兆麟为正、副总指挥,叶举为各路总指挥。12月25日,陈炯明致电广州总商会,宣称他已就任总司令,已下决心开始进攻和解放广州,并希望商会给予协助。1925年1月7日,陈炯明下达进攻广州的总动员令。
  
  面对陈炯明的严重挑战,广州大本营决定兴师讨伐。首席军事顾问加伦向军事委员会建议:让所有精锐部队参加战斗,以我军的进攻阻止陈炯明部队的进攻。军事委员会采纳加伦的建议,决定兵分三路直捣东江,如果1月下半月陈炯明仍按兵不动,那么我军将主动转入进攻。
  
  1925年2月1日,东征联军誓师出征。
  
  正在北京养病的孙中山,赞同加伦提出的东征的初步计划。东征一开始,孙中山予以极大的关注和嘉勉。2月5日,他致电胡汉民、廖仲恺等:大病少苏,闻东江将战,复添系念。望诸兄努力破敌,以安内而立威信于外。引领南望,不尽欲言。右路军官兵读了此电,无不感激涕零,同仇敌忾之心因而益坚,各将领更勇气百倍!
  
  东征捷报传来,孙中山不胜欣慰,精神为之一振。他令汪精卫代电奖勉各将士,努力杀贼,以期三民主义之实行。
  
  胡汉民、廖仲恺因孙中山病情转危,拟入京省视。孙中山致电胡汉民:粤事重要,东江正有捷报,可勿来京。嘱咐何香凝:仲恺不可离广东,请勿来京。
  
  为了在最短期间内平定东江,孙中山采取了各种措施。1925年3月2日,他发出嘉奖东江前敌将士令,激励有众,务于最短期间肃清残寇,奠定粤疆。同时,他指令林森派员测勘东江河道,务必测勘明确,赶紧设法开浚,以利军行。3日,他致电东征联军总指挥杨希闵,敦促中、左路军与右路军协同作战。5日,他特派大本营参议廖仲恺驰往东江,慰劳前敌各军,勉励将士努力前进,扫清余孽,用竟全功。11日,他令汪精卫等电告胡汉民,千万勿扰百姓。和平,奋斗,救中国
  孙中山已经是病入膏肓了。他往昔的朝气和活力一天天地消散。这对夫人宋庆龄来说,是多么揪心的日子啊!宋庆龄像是丧魂失魄,常常觉得头昏目眩,两脚发软,常常要恸哭出声来。但她把悲痛深深地埋藏在心底里,日夜守候在孙中山身旁,体贴入微,真使孙中山百感交集,疼痛万分。何香凝感慨地说:在先生病榻之旁,三月未离一步,衣不解带,食不知味,以先生之精神为精神,使吾人永念不忘者,则为孙夫人。夫人之精神与劳苦,为吾辈所当敬爱。
  
  一双枯涩无光的眼睛呆呆地凝望着夫人的背影,孙中山内心像是刀砍箭穿似的痛楚。他轻轻地安慰着夫人:达令,汝不用悲哀,我之所有即汝所有。
  
  宋庆龄的泪水顿时像决堤似地倾注。她再也控制不住了,痛哭着说道:我一切都不爱,爱者惟汝而已。
  
  他俩正在交谈着,何香凝入卧室问候,孙中山用手指着宋庆龄,叮嘱何香凝:你今后要照顾夫人。(李荣:《总理病逝前后》)   死神像一片密密窭宴的黑云,一步紧似一步逼近孙中山,把他团团围住了。这把曾经照耀着祖国大地的火炬将要熄灭。3月1l日上午8时,何香凝又到孙中山的卧室慰问,只见孙中山神志昏迷,瞳孔变大,眼看形势不妙,她赶紧走出卧室,找同志们商量:遗嘱今天要签字,不签就再没有机会!(何香凝:《孙中山先生逝世二十周年凄然谈往事》)
  
  大家估计到,孙中山深深爱着宋庆龄,如果听到她的哭泣,决然不肯签字。何香凝便找宋庆龄商量。宋庆龄强忍着巨大的哀伤,冷静地说:至于此时,我不愿阻止君等,且要帮助君等。
  
  众人一起走到孙中山床前,请孙中山在遗嘱上签字。在场的宋子文取下了孙中山女婿戴恩赛的褐铜色的钢笔,递给了宋庆龄。由宋庆龄把扶着,孙中山用这支笔颤巍巍地在三个遗嘱上签了名。
  
  在场的人都恸哭起来,宋庆龄更是泪如雨下。
  
  护理人员给他搬掉炕桌,孙中山望着她,慈祥说道:谢谢你!你的工作快完了!
  
  下午,孙中山常常陷入昏迷,呼吸更是浅促,连说话也困难了。他看着站立在身旁的人们,说道:我死了,四面都是敌人,你们是危险的,希望你们不要为敌软化。
  
  汪精卫应道:要怕敌人,我就不革命了。(何香凝:《我的回忆》)
  
  天色昏暗了,气氛更是深沉、阴冷。突然,孙中山现出一片混沌的热情,用僵硬的舌头喊道:廖仲恺夫人……廖仲恺夫人……喊了这两声,便作声不得,但又像是还有什么吩咐。
  
  往昔,孙中山都是用日本话亲热地把何香凝叫作巴桑,意即老太婆。此刻,何香凝一听到他那样郑重而又沉痛的叫唤,迅即掩泪和宋庆龄一起走到孙中山跟前。何香凝理解孙中山的心思,虔诚地对他说:我虽然没有什么能力,但先生改组国民党的苦心,我是知道的,此后我誓必拥护孙先生改组国民党的精神。孙先生的一切主张,我也誓必遵守的。至于孙夫人,我也当然尽我的力量来爱护。
  
  孙中山潸然泪下:廖仲恺夫人,我感谢你……紧紧握着何香凝的手,迟迟没有放开。
  
  深夜,孙中山又从昏迷中醒来,呻吟中梦呓般呢喃着:同志啊!继续我的主义!以俄为师!(马湘:《跟随孙中山先生十余年的回忆》)弥留之际,嘶哑的声音又断断续续反复呼喊着;和平……奋斗……救中国!
  
  孙中山站出世间来救革命,失败了还是革命。(鲁迅《中山先生逝世后一周年》)直到最后一息,他依然是一个伟大的革命战士。他能够表达的最后思想还是革命,是怎样保卫革命和把革命进行到底。(《宋庆龄选集》,第466页)
  
  许世英来到孙中山卧室门外,假惺惺地虔诚敬礼:大总统,段执政即要来见。
  
  孙中山不再听他们的鬼话了,他灰暗的眼睛凝住了,奔放的热情冷却了,生命的火焰熄灭了。他终于长眠了。
  
  12日上午9时30分,世界失去了一位巨人,中国失去了她的一代天骄。古老的北京,辽阔的中华,沉侵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中国共产党致唁中国国民党,沉痛哀悼这位伟大的革命家的逝世,诚挚表示中国共产党与中国工农阶级热烈的愿与贵党协力奋斗到底,即全世界无产阶级和第三国际下的一切友党皆将与贵党以恳挚之同情和援助。发表《中国共产党为孙中山之死告中国民众》书,号召全国民众要遵守孙中山的遗嘱,加倍努力,一方面猛烈的继续国民会议及废除不平等条约运动,反抗帝国主义的工具段祺瑞、张作霖在北方对于这些运动之进攻;一方面保卫南方的革命根据地——广东,肃清陈炯明、林虎、唐继尧等及其所勾结之买办地主的反动势力。   苏联共产党中央委员会致电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深切哀悼争取中国人民的自由和自主,争取中国的统一和独立的中国工农民族解放斗争的组织者孙中山的逝世,坚信孙中山的伟大事业是不会和孙中山一同死去的,孙中山的事业将活在中国的工人和农民的心里,而使中国人民的敌人发抖。
  临终前夕,孙中山告诉家属和同志:我一生仰慕列宁,我希望死后能像列宁一样的殡殓。(何香凝:《回忆孙中山和廖仲恺》)他希望自己身后,能像列宁那样接近群众。(前苏联维什尼亚科娃·阿基莫娃:《中国大革命见闻(1925-1927)》,第41页)
  
  遵照逝者的遗嘱,中国国民党决定仿照列宁的殡殓。孙中山遗体经过协和医院的处理,移灵柩到中央公园社稷坛举行公祭。
  
  中国人民沉痛哀悼她的伟大儿子孙中山,先后到灵前致祭的竟达74万多人。灵柩由社稷坛转到西山碧云寺那天,又有30万民众从中央公园步送到西直门,还有2万多人从西直门步送到西山。
  
  身穿黑色丧服、面罩黑纱的宋庆龄出现在送葬的行列。她没有哭泣,没有流泪,脸上流露出无限悲痛而又坚定沉毅的神色。
  
  这次出殡,事实上成了一次反帝、反军阀的群众大示威。这次示威是中国人民向争取祖国的独立、统一、民主和富强的战士灵前献上的最美好的花环,是对人民领袖遗训最好的纪念。
  
  段祺瑞毕竟是个历史的小丑,他藉口脚肿不能穿靴,不敢在孙中山先生的灵前露面。李烈钧在社稷坛阶上向民众揭露段祺瑞失信食言的内幕:死总理吓死了活执政!
  
  往事如烟。当年孙中山辞去临时大总统职务的第二天清晨,他对侍从队长郭汉章说:从今天起,我是自由的人民了,快去备几匹马来,我们到明孝陵打猎去。
  
  孙中山带领胡汉民、郭汉章和几个卫士来到紫金山南麓,先游了明孝陵,然后转去半山寺。这时候,正好一只喜鹊从天空飞过,孙中山举枪射击,喜鹊飞跑了,枪声却惊动了一只野鸡,野鸡被打中了,但又跑得不知去向。他们骑着马四处寻找,终于在半山寺土地庙旁找着了。走了这么一段山路,孙中山累了,建议道: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休息吧。
  
  胡汉民、郭汉章跟着孙中山步行上山,走到现在是孙中山墓穴的地疗,孙中山举目四望,指着前面遥远的方山和秦淮河,招呼着他们:你们看,这里的地势比明孝陵还要好,有山有水,气象雄伟,我真不懂当初明太祖为什么不葬在这里?
  
  胡汉民看了,也附和着说:这里真比明孝陵好。拿风水来说,前有照,后有靠,左右有沙环抱,前面又有秦淮河环绕着,真是一方大好的墓地。
  
  孙中山微笑地赞叹着:我将来死后葬在这里,那就好极了。
  
  也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胡汉民忌讳了:先生怎么想到这个上面来?(郭汉章:《南京临时大总统府三月见闻录》)
  
  弹指之间,13年过去了。临终时候,孙中山又嘱咐:吾死之后,可葬于南京紫金山麓,因南京为临时政府成立之地,所以不可忘辛亥革命也。(上海《民国日报》1925年3月16日)
  
  按照孙中山生前的意愿,1929年6月1日,中国国民党将孙中山的灵柩由北京运到南京,安葬在紫金山南麓中山陵园。
  
  李大钊撰写的长达214字的挽孙中山联,在当时收录的1400多副挽联中,是举世公认写得最好的一副。现把它抄录在此,作为本文的结束语:
  
  广东是现代思潮汇注之区,自明季迄于今兹,汉种孑遗,外邦通市,乃至太平崛起,类皆孕育萌兴于斯乡;先生挺生其问,砥柱于革命中流,启后承先,涤新淘旧,扬民族大义,决将再造乾坤;四十余年,殚心瘁力,誓以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唤起自由独立之精神,要为人间留正气。   中华为世界列强竞争所在,由泰西以至日本,政治掠取,经济侵陵,甚至共管阴谋,争思奴隶牛马尔家国;吾党适丁此会,丧失我建国山斗,云凄海咽,地黯天愁,问继起何人,毅然重整旗鼓;亿兆有众,惟工与农,须本三民五权,群策群力,遵依牺牲奋斗诸遗训,成厥大业慰英灵。(《李大钊文集》下册,第796页) (责任编辑:陕西田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