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挑荒野在线:超越自我之道:超个人心理学的大趋势(1)_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2 23:54:03

超越自我之道:超个人心理学的大趋势(1)

(2011-05-12 04:30:09)转载 标签:

文化

分类: 心理与潜能开发 超越自我之道:超个人心理学的大趋势 Paths beyond ego : the transpersonal vision 作者:罗杰·渥许,法兰西丝·方恩(Roger Walsh,Frances Vaughan)/编著
译者:易之新,胡因梦 出版社:心灵工坊 出版日期:2003年05月15日 语言:繁体中文 装订:平装 定价:450元

作者简介

Roger Walsh罗杰。渥许加州大学精神医学、哲学及人类学博士,著作与研究领域包括医学、生态学、心理学、哲学及宗教等。曾获得超过二十座国内外相关奖项。已有超过二十年的丰富灵修经验。

Frances Vaughan法兰西丝。方恩哈佛医学院精神医学博士,「超个人经验研究计划」创立理事。曾著有一本劳伦斯传记(The Prince of Our Disorder: the life of T.E. Lawrence),荣获普立兹奖。

超个人运动的发展
书序作者:李安德

十九世纪末,有几位西方学者决定建立一门科学的心理学,当然了,那时对「科学」的概念只限於自然科学,特别是物理学被视為完美的科学模式,甚至被称為「科学之后」。这些学者深深期望得到科学界的肯定、接纳和尊敬,所以儘可能把自然科学家成功运用的研究原则和方法,非常仔细地应用到人的研究,比如客观的观察、把研究对象细分成许多部分来分析、精确的测量、彻底的操纵和控制等等。不幸的是,把原本设计来研究物质对象(比如矿物、植物、昆虫等)的固定观念和方法,强行僵化地套用在人类身上,必然產生许多有害的后果。这种狭窄僵化的典范就好像一种滤网,排除了所有无法直接观察和测量的人性,以至於忽略或摒弃许多关於基本人类经验的研究,否定人的自由等等。简单说来,它导致一种去人性化的观点,对人造成有系统的解体和普遍的贬抑,人被视為眾多物体中的「一种物体」罢了。

总是有一些心理学家无法接受这种流於唯物论、「机械论」和化约论的心理学。从一九四○年代初期开始,越来越多美国心理学家开始结合起来,表达他们对这种心理学的强烈不满,并努力修正、扩展传统的典范,这项革命的代表就是人本心理学的兴起,这些心理学家开始有系统地恢复原本被移除的人性:也就是心智、意识和自我意识、人格、感受和情绪、自由意志与责任感、内在经验、各种潜能、有创造力的想像、人类尊严等等。从四○年代初期到六○年代初期,马斯洛是这项运动的重要人物之一,这个运动也被称為「人类潜能运动」。许多教授和学生都记得马斯洛在四○年代初期提出的「需求层次」,顶层就是「自我实现的需求」。

可是到了六○年代末期,马斯洛逐渐发现人本心理学的限制,虽然他仍坚持过去二十多年来大家所拥护的主张,但也觉得需要增加「必要的补充」。换句话说,他觉得心理学典范需要再进一步的扩充。他越来越有志於发展一种「高度心理学」(法兰克创造的名词),除了生理和心理部分,也涵盖人的灵性面向,并处理人的终极渴望。毕竟,不论是否涉及宗教,在所有文化中都找得到人类有灵性面向的主张。於是马斯洛修订著名的「需求层次」,增加了「超越性需求」,他将之界定為「灵性需求」:更高而具有超越性价值的需求(也就是超越个体的「自我」),比如真、善、美、正义、和平、和谐等等。他批评自己早期的「需求层次」是不完整的,而且过於以自我為中心。他写下一篇关於自我实现理论的评论,结论是「自我实现是不够的」。他甚至写了一篇短文,名称是「自我实现与超越自我实现」。他不断强调自我超越的需求,也就是突破人的「小小自我」、关怀别人的需求。从此以后,马斯洛和一群朋友决定把这个新的发展称為「超个人心理学」。

自从马斯洛在一九七○年过世后,超个人心理学仍一直成长,散播如此之广,以至於不能只将之称為一个学派,事实上,它已成為一种无法逆转的潮流或运动。这个运动虽然始於美国,但已散播到好几个国家,在全世界诞生了许多超个人心理学协会。

此外,许多组织和协会虽然没有使用「超个人」(transpersonal)这个字眼,却有超个人的精神和观点,也就是不但承认人的灵性面向,也提供灵性成长的技巧。它们更探索各种不同的意识状态,强调自我超越的需求,以及人本质上与大我相连的深入观念,这种观念或许可以具体转译成对他人,甚至对生态的关怀。几年前,人本心理学协会和美国心理学协会的人本心理学分会,以及各自附属的期刊,都正式接受并採纳超个人的观点。二○○二年七月,在中国武汉举办為期四天的「东西方諮商:人本与超个人取向」国际研讨会中,人本心理学期刊过去三十年的主编汤马斯.葛林(Thomas Greening)亲自告诉我,绝大多数人本心理学家都已接受超个人的观点。还有一个例子,就是「心理综合学」(Psychosynthesis)这个心理治疗体系在世界上已经有超过一百二十个中心,这个学派基本上抱持著超个人的观点。其实它的创立者精神科医师罗贝托.阿沙鳩里(Roberto Assagioli)从一九六九年「超个人心理学期刊」创刊,一直到一九七四年过世為止,都是这个期刊编辑委员会的一员。同样的,意义治疗学派在许多国家都有协会和中心,这个学派是由另一位精神科医师维克特.法兰克(Victor Frankl)所创立,他和阿沙鳩里一样,也是「超个人心理学期刊」编辑委员会的一员,从创立开始,一直做到一九九七年过世為止。还有一个例子,就是荣格建立的「分析心理学」。荣格比马斯洛更早强调灵性面向,常在著作中使用「超个人」这个名词,这个学派不只在许多国家有為数眾多的协会和中心,荣格学派分析师也有自己的国际性协会。我还可以举出许多例子,比如「灵性精神医学国际协会」、「意识科学研究协会」、「灵性内在觉察运动」、「諮商灵性、伦理和宗教价值协会」等等。

再者,这个运动已经扩展到心理学界之外,事实上,目前在许多国家已有跨学科超个人协会(transpersonal association),甚至有一个「欧洲超个人协会」。这些超个人协会吸引、聚集的不只是心理学家,还包括各种领域的学者,比如人类学、社会学、物理学、哲学、医学、教育等等。这本书正是搜罗各家的文集,这些作者并不属於任何特殊的学派,而是跨越不同心理学派、各种学科,甚至是属於横跨东西方不同文化潮流中的一部分,他们虽然共有相同的超个人观点,却呈现出不同的詮释和相异的见解,反映出各自不同的文化背景、传统、世界观或哲学体系。

超个人运动快速散播到各种不同的学科、国家和文化(东方与西方),这种情形清楚显示过去强加在人性上狭隘而僵硬的典范是错误而不自然的,对人性的压抑和扭曲终将失败。正是这股潮流的力量,让我们听见人性发出诚挚的呼唤,要求恢复过去被忽略的部分。

导论
书序作者:罗杰.渥许、法兰西丝.方恩

我们人类真是一群聪明而灵巧的生物。我们登陆月球,分裂原子,解开遗传基因密码,探测宇宙之创生。没错,现代文明确实是一座象徵人类心智无限创造力的纪念碑。虽然科技才俊比比皆是,但愈来愈多的人开始担忧我们可能过度轻忽了其他方面的发展。部分的原因是,我们在科技上的耀武扬威使我们和自己的内心世界解离,而一味地向外追寻那些只有在内心才能找到的答案。我们否认了主观与神圣的面向,忽略了心智的潜力,危及到我们的星球,并活在集体昏迷的状态--我们对这种紧缩而扭曲的心智状态浑然不觉,因為我们都活在其中,并视其為「正常」。

然而我们的内心仍潜存著未曾被探索过的能力、深层的心灵境界、不同的意识状态以及大部分人从未梦想过的发展。超个人学术领域已经在探索这些可能性,其中的先驱便是心理学。

心理学的演化

西方心理学诞生於两个不同的源头:一是在实验室中进行的科学测试,另一个则是在医院裡进行的临床诊疗。為了建立起心理学在科学上的正统性,於是心理学家以物理学作為实验心理学的典范,并将注意力集中在可观察、可测量的行為之上,而避开了无法被观察到的内在经验世界。基於这个理由,实验心理学后来逐渐被行為主义学派所主导。

临床心理学与精神医学最早诞生於病理学。因為人类大部分的痛苦都来自於无意识?的驱力,所以临床诊疗便专注於主观及无意识层面的研究,临床心理学与精神医学就这样逐渐地被精神分析学派所主导。精神分析学派与行為主义学派因而成為临床心理学及实验心理学的基础,亦即為人所熟知的心理学第一势力与第二势力;其主导性的影响力整个笼罩了二十世纪的前半叶。但是到了六○年代,研究者开始担忧起这两股势力所造成的限制及曲解,虽然它们的贡献良多。它们似乎无法妥当对待人类经验的所有面向。它们只专注於精神病理学的研究,或者仅以实验室裡观察到的有限情况来笼统论述日常生活的复杂性。它们忽略了人类经验的某些重要面向,譬如意识以及格外健全的精神状态(译註:此处指的是圣贤、伟人或天才等特殊人士的精神状态。)

它们有时甚至将超个人性的神秘经验视為精神病的癥状之一,佛洛依德便曾经将超个人经验詮释成婴儿期无助感的反射。另外有些精神分析学者则将其草草归类為「渴望与乳房合一的退化状态」或「自恋型精神官能症」。哲人杰寇普?尼德曼曾说过:「佛洛依德学派低估人了类的可能性,还将这低估制式化。」

对上述这些问题的忧虑促成了人本心理学的发展。人本心理学与超个人心理学之父亚伯拉罕?马斯洛曾说过一句话:「本观点并无意否定佛洛依德的发现,其主旨乃是要添加和补充它。很简化地说,佛氏提供给我们的似乎是只佔了半个画面的病态心理学,我们必须补足的则是另一半的健康心理学。也许这另一半的健康心理学更能帮助我们管理及改善我们的人生,使我们变成更好的人。」

人本心理学要研究的乃是人类经验及令人健全的因素,而不是那些在实验室裡轻易就能测试出来的答案。其中一项特别的发现带来了巨大的影响,最后促成了超个人心理学的诞生。某些精神特别健全的人很容易有「高峰经验」:一种短暂但极為强烈、充满著狂喜、深具意义而又获益良多的意识扩张经验,亦即跟宇宙合一的经验。歷史上曾出现过诸多类似的个人体悟,西方称之為神秘、属灵或神圣合体经验,东方则称之為三摩地或开悟。

迷幻药也带来了强而有力的影响,并释放出社会尚未準备好吸收消化之空前强烈体验。歷史上第一次出现这麼高比率的人共同经验了超常意识状态,但其中有某些经验很显然是痛苦而困惑的。另外有些超验状态则為这个不怀疑的世界示范了意识之可塑性及其广阔的范畴,并证实了惯常意识状态乃是有限而扭曲的,同时也指出了更值得我们追求的意识状态。

同一时期,亚洲的禪定法门也提供了不必透过药物而进入超常意识的途径。数个世纪以来被西方人视為不合常理及病态的经验,突然在少数人的生活中变得有效及富有价值起来。西方文化从此而改观了。

西方社会从此对亚洲文化及传统產生了兴趣,并开始尝试瑜珈、巫术以及基督教默观等等的灵修方法。对传统价值观的不满则使得人们选择了另类的生活方式,譬如自动自发地过起简朴生活,提高对生态环境的敏感度,故而表达支持了崭新的愿景。各大学的研究院也开始探索禪定、生物反馈、迷幻经验以及意识的各种状态。昨日文化上的好奇已经成了今日研究的主流。超个人心理学界一直企图将这些奇妙的发现整合成一门新的学科,不久,精神医学、人类学、社会学及生态学的研究者也加入了这个阵营。

定义与描述

什麼是超个人经验?

超个人经验也许可以定义為:存在的统合感超越了个人的范畴而扩大到人类、眾生、灵魂及宇宙的面向。

超个人学派所要研究的则是超个人经验和相关现象,这些学者尝试扩大他们的学术研究范畴,并以自己的专业训练来探究超个人现象。

超个人心理学乃是研究超个人经验和相关现象的心理学。所谓的相关现象包括了超个人经验及其发展的本质、种类、肇因及结果,以及被这些经验和发展所啟发的心理学、哲学、艺术、文化、宗教、修持方法、生活方式及各种反应,或是对这些经验和发展的诱导、表达、应用及理解。

超个人精神医学乃是专心研究超个人经验及现象的精神医学。它所研究的重点和超个人心理学雷同,但尤其著重於临床和生物医学层面的超个人现象。

超个人人类学则是一种跨文化的研究,它探究的是超个人现象及意识与文化之间的关系。

超个人社会学研究的是超个人现象的社会向度、其中的意涵及展现。

超个人生态学研究的是超个人的生态面向、其中的意涵及用途。

超个人运动则是整合综摄所有超个人学科的一种运动。

这些定义都是在描述超个人学派的特点和目的,但需要注意的是,它们并未将个人特质排除於外,也不限制意识扩张的种类,更无意将超个人学派锁定於任何一种哲学或世界观,而研究的方法也没有局限。

超个人学派并不排除个人性的向度,亦无意使其失效。反之,它们将个人关怀的范围拓展得更大一些,而同时兼顾到个人与超个人经验。有人对「超个人」这个名相做了下列的詮释:这是一种透过个人而呈现出的超验状态。但这些定义并不限制统合感扩张的方向或范畴。某些生态学者强调横向扩张的重要性--将统合感扩大到地球及万物,然而却否定了纵向超验现象的价值或有效性。对其他的一些灵修者而言,这种转化到超验次元的纵向扩张经验才是最重要的,还有些人则同时认同了纵与横的向度。

不过,这些定义并不是要将超个人学派或其研究者拘泥於任何特定的詮释。这些学者无意倚赖任何特定的本体论、形上学、世界观、教义、哲学或宗教。他们关切的焦点乃是经验本身,所以这些定义包容了各种不同的詮释方式,以便人们理解那些经验中的人性本质,并深化我们对宇宙的洞识。超个人经验长久以来早已被各种不同的方式詮释过,此现象将毫无疑问地持续下去。超个人学者可能有宗教信仰或无宗教信仰,可能是有神论者或无神论者。这种专注於经验本身的定义,预留了许多空间给各种有价值而又多样化的互补观点。

总之,这些定义并不限制超个人经验的研究方法。反之,它们接纳任何有效的方法论。超个人研究者鼓励人们採用折衷、贯通与整合的途径,妥当地运用所谓的「三种认知之眼」:肉眼、理性自省之眼及默观之眼。这种作法和其它学派是截然不同的,因為后者往往提倡或倚赖某种特定的方法论。举例而言,行為主义学派著重的是感官测试的研究资料及科学性,精神分析之类的自省学派强调的则是对内心活动的观察,瑜珈锻练关注的乃是默观传承。迄今只有超个人学派採取了折衷主义的方法论,它试图将科学、哲学、内省分析及默观方法整合成一门有容乃大的学派,并以妥当的态度探测人类经验及人类本质的诸多面向。

因此,超个人学派的范畴格外宽广,它贯通整合了各种学科。这些学科探索的范畴综摄了人类所有高层意识的发展,或是马斯洛所谓的「人性进一步的发展。」它们的探索整合了神经科学、认知科学、人类学、哲学、比较宗教学,并统合了东西方理念。其中的某些议题特别受到关注,譬如意识和超常意识、神话学、禪定、瑜珈、神秘主义、澄明之梦、迷幻经验、价值观、伦理学、人际关系、特异才能及格外健全的精神状态、超越成规之发展、爱与慈悲之类的超个人情感、利他主义与服务动机,以及超个人精神病理学及治疗方法。


宗教的关系

这些议题中有许多都跟宗教研究重叠,所以人们才开始关心起超个人学派与宗教的关系。当然,探讨此类议题仍须依赖定义,诚如肯恩威尔伯所言:「讨论宗教议题最困难之处….就在於它并非第三人称的『它』。依我看来,『它』至少有一打互不相容而又大异其趣的定义,但很不幸的是,在诸多的文献中,这些定义并不是经常、甚至一向没被仔细区分过。」

宗教最简单的定义之一即是:与神圣攸关之事。既然超个人经验并不全然是神圣的,而宗教经验也不全然是超越个人性的,那麼显然两者是有重叠之处。因為超个人学派对非宗教性的超个人经验也很感兴趣,所以在研究、詮释、心理观察及哲学用语上都儘量免除宗教寓意。超个人学派不拥护任何教条或信条,不要求人信奉任何宗教,它所提倡的乃是以开放的科学精神、哲学思考及经验性的实验来面对所有主张,且一向认為超个人经验可因个人喜好之不同而赋予它宗教或非宗教性的詮释。总之,超个人学派与宗教应该被视為两个不同的领域,虽然它们所关心的事有某些是重叠的。同样的,超个人心理学与超个人人类学显然也有别於宗教心理学和宗教人类学。

多重意识学派

我们必须强调的是,超个人学科乃是研究多重意识的学科。在西方文化中,心理学与人类学等主流学科很显然只专注於单一意识状态的研究。它们把焦点集中於平常的清醒状态,而不注重其他的另类意识状态。

对照之下,多重意识文化较為关注和重视梦境或默观状态,因此它们的世界观有一大部份是源自於多重意识,譬如巫士部落文化、佛教心理学及道家哲学。

传统的超个人学派,诸如瑜伽行派、默观传承及相关的心理学和哲学,起先即是為了诱发多重意识而设计的,因此它们很显然隶属於多重意识学派。近代的超个人学派则企图打造出现代化的多重意识学派,以便理解、表达和啟发超个人性的经验及现象,并以当代方法结合古代跨文化智慧传承之精髓。

超个人学派隶属於多重意识体系,所以能涵盖更宽广的人类经验及可能性,其范畴甚至遍及各种思想体系。我们都熟知过去有许多学派或理论仅选择某种观点来观察人类行為的某个面向,故而忽略或遮蔽了其他观点,但超个人学派重视的却是不同的思想体系之贡献及整合。

与其鼓吹某一种特定的观点,不如将看似衝突的各种学说加以整合。不同的学说观察到的乃是人类经验的不同面向及发展阶段,所以很可能是可以互补的。譬如佛洛依德学派重视的是儿童早期的发展,存在主义心理学涉及的是成人所面对的普世性存在议题,行為主义学派的治疗证实了外在刺激会加强行為上的制约,认知治疗促使我们去发现思想和信念的力量,荣格学派则帮助我们认清了原形、集体潜意识以及意像和象徵的治疗力量。亚洲的体系诸如佛教、瑜伽行派及吠檀多心理学则补足了西方心理学的不足,它们不但清楚地描绘出超个人阶段的发展,还提供了体悟这些境界的方法。

虽然超个人心理学综摄了主流西方学派之外的其他领域,但仍然重视这些学派的贡献;它并不想取代它们,而是要将它们整合成一个更大的视野。此即超个人学派之洞见。

当然,本书所呈现的超个人洞见并非一应俱全的,未来若有更完整的观点,它将毫无疑问地臣服於其下。

有一天我们将发现,每当我们丧失一个观点时,便是往前迈进了一步,而生命的转变就在於从封闭的真理进入开放的真理──此真理如同生命本体一般,宏大到无法被任何观点所套牢,因為它涵盖了一切观点….此真理的伟大之处即在於它可以否定自己而永远朝著更高的真理迈进。

超个人洞见的重要性

跨世纪和跨文化的超个人经验一向被视為极其重要之事。在我们这个时代,超个人洞见及超个人学派更形重要,原因有好几个,第一,它们使我们对以往曾忽略及误解过的人类经验重新產生关怀;它们為古老的理念、宗教传承及默观修练提出了新的解说;它们以更豁达的观点来看待人性;并指出了未曾被思议过的人类潜能。

超个人学派重新研究起长久以来一直被视為非理性或病态的超个人经验。本书内文充分说明了為何某些经验应被视為健全的发展而非退化状态。诚如肯恩?威尔伯所言,此类经验并非「助长自我的退化,而是自我的演化及超越。」

恢复对超个人经验的重视,寓含著重大的跨文化意义,它使我们更能欣赏其他的文化及其哲学、宗教与艺术,并因而整合了许多歷史及跨文化文献。

二十世纪上半叶,西方人类学者开始採用精神分析学派的观点,故而贬低了超个人经验。这些超个人经验广泛地被其他文化所重视,於是西方学者越发贬低其他的文化,许多卓越的学者竟然妄下论断:「精神分裂的退化现象与瑜珈及禪的修练境界颇為类似,这显示出东方文化倾向於自我退缩,以逃避文化、肉体及社会的巨大困境。」

我们对超个人经验及其过程目前已经有了更深的理解,而终於可以向累积了数千年的超个人智慧传承学习,并重新评估其他文化的价值。其实我们应该将「伟大的精神传承」重新定义為:人类跨文化宗教哲学的智慧总集。

我们越是深入研究,越是能明白超个人经验為什麼在歷史上受到普遍的重视。它们替个人心理及社会带来了意趣深远的脾益;超个人经验虽非必然,但经常能引起戏剧性的、持续的、有益的心理变化,它们确实能提供我们一种意义和目的感,并消解掉存在的困惑,激发我们对人类及地球的慈悲和关怀。确实,一次的超个人经验足以改变人的一生。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如果缺少了此类经验,将形成具有威胁性的病态,其范围涵盖了个人、社会及全球,本书有许多地方都在探讨这个观点。

超个人经验更提出了人性中各种丰富的可能性,某些情绪、动机、认知能力及意识状态,皆可培养和精练成超常意识状态。

举例而言,默观传承主张爱与慈悲等情感是可以扩张到全人类及眾生身上的。它们同时还主张--初期的实验证实了它们的主张--专注力可以变得更稳定,觉知力也可以加强,而利他主义的动机及自我超越的能力也都会增强。这些能力的增强,暗示了人类心理上的发展可以远远超越过去所设定的极限。

超个人经验往往发生在超常意识状态,对这两者所进行的研究终於使我们认清,我们曾那麼戏剧性地低估了人类意识的可塑性及潜在状态的范畴。至二十世纪后半叶,西方心理学只不过发现了一小部份的意识状态;除了正常的清醒意识和睡眠之外,其他诸如陶醉状态、譫妄状态以及精神变态--均被视為精神病。目前的研究已经证实各种超常意识状态的存在,而有关不同意识状态的研究数据也一直在增加。诱发这些状态的技巧种类繁多,其中有古老的,也有现代的。某些歷史悠久的方法比较著重於生理层面的锻练,譬如断食、不倒单、暴露於冷热之苦行;另外还有一些心理层面的修练方法,如闭关隐修、颂经祈祷、击鼓起舞、禪定及瑜珈锻练。这些修练方法的现代版本则是隔离槽或生物反馈等实验。

有许多另类意识状态可能不会带来任何明显的助益,甚至是有害的,但其他的另类意识状态则与前面所探讨过的能力增强有关,这其中寓含著两个重要的信息:每一个人都可能开发出高层意识状态及超常能力;被我们视為最佳的正常意识状态反而是次等的。

另外一项发现则具有更深远的意义:所有的意识状态都可能出现所谓的特定状态的局限。也就是说,某个特定意识状态的认知,很可能不易被另一种意识状态所理解。对一个从未拥有过另类意识经验的人,别人即使获得再深的领悟,也无法传达给他。

这意味著你必须体悟过一些另类意识,才有能力理解和欣赏超个人经验及相关的锻练方法和生活方式。特定意识状态的局限说明了超个人经验及传承為什麼会被轻忽,也说明了只有真的去修练如何进入这些经验的方法,才可能有所体悟。

超个人学派提出了许多基进的再詮释和阐释,来帮助我们理解宗教的诸多面向,如果以其中的观点来看待世界各大宗教的默观及神秘传承,则不妨将其视為诱发解脱、救赎或开悟等特定超个人意识状态的多重意识传承。这些传承中的哲学与心理学表达出了从这些意识中所斩获的知识。诱发开悟状态的默观修练可以被视為超个人之科技或超验科技,其中的观点為那些看似神秘的修练方法带来了崭新的理解。

凡体受过超验意识状态的人,几乎一致对人类本质抱持更豁达的看法。他们发现内心有一个和外在宇宙一样神秘的世界,那是物质仪器无法探测到的经验向度。这些向度都存在於心灵及意识中,发现它们的人将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我们既存在於感官及物质世界,更存在於心灵和意识的向度。

对人性而言是如此,就宇宙而言亦是如此。超个人经验往往暗示著巨大无边的非物质次元是实存的,从这个观点来看,实存乃是多层次的,而被我们视為完整生命现象的物质世界,现在看来似乎只是多重宇宙中的一种形式罢了。

攸关人类及宇宙的理解将逐渐被揭露,迄今超个人学派一直独守著其探索的广度,它们以折衷整合的方式,综摄了个人与超个人、古代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知识与智慧、艺术与哲学、科学与宗教、自省与默观。只有:此即超个人学派之洞见。採纳这种包罗万象的途径,才能反映出人类及宇宙超凡的可能性。



万法简史 A Brief History of Everything 作者:肯恩?威尔伯/著 Ken Wilber 译者:廖世德出版社:心灵工坊 出版日期:2005年11月11日 语言:繁体中文 ISBN:9867574524 装订:平装定价:520元

作者简介 肯恩•威尔伯
  
被誉为超个人心理学界的天才、意识研究领域的爱因斯坦、新世界观的原创者,他提出了整合自然、文化、宇宙和意识的「大统一场理论」,提供了科学和社会崭新的典范基础。他在二十年前就提出人类发展的意识光谱模型,最近则致力于阐明法界的四大象限。重要著作有:《意识光谱》(先验出版)、《万法简史》(先验出版)、《意识转化》(先验出版)、《事事本无碍》(光启社出版)、《恩宠与勇气》(张老师出版)、《灵性复兴》(张老师出版)、《灵性之眼》、《来自伊甸园》、《性、生态学和灵性》、《万法简史》、《一味》等十余本,《万法简史》是了解他整合哲学的最佳入门书。

译者简介 廖世德

1953年生,台南人。译有《反叛手册》、《物理之舞》、《宝瓶同谋》、《性与权力的解剖》,以及克里希那穆提系列丛书。专事译述,工作之餘喜爱慢跑、越野脚踏車。

肯恩.威尔伯的整合哲学,是靈性与理性兼具的。他认為人類的各种知識,如物理学、生物学、心理学、宗教及神学等,以及世界各地的文化传承,就像一颗颗彩色的珠子。而他最大的贡献,就是以惊人的整合能力,将这些珠子串成项鍊,呈现出整体的图像和意义。

因此,讀者将在本书发现一种「料理」的国际风格;以靈性进化為主题的丰盛自助餐,全部排列成一道亮麗的彩虹,一道关於人類高深潜能的光谱,一幅标示出各种可能性的成长地图。这一幅地图将邀请你一起探索你广大的意識領域,你几近无限的「存有」(being)与「变化」(becoming)的潜能,从这裡抵达你其实从未離开的地方,也就是你自己最深的本性,早已与宇宙合一的本來面目。

肯恩.威尔伯的整合見地

作家、译者,身心靈療癒课程讲师-胡因梦

随著理性啟蒙运动的与起,组织化宗教与形上学曾经替世界带來的魅力效用已逐渐式微,而民主价值观、个人主义与多元主义的极端发展,也导致整体人類朝著自戀、分化和过度主观的方向盲进,并因而严重地威胁到社会、家庭与关系的連结。不可否认的,人類正普遍面对著一个乏味、肤浅、物化、量化而又迷失了方向的文明。

在第二个千喜年的毁灭性灾难尚未充分顾相之前,我们到底该如何对待演化、存在与终极实相等攸关人類存亡的议题?在各种知識体系呈现四分五裂、各不相容的情况下,我们要如何替这些不完整的真相找到正确的定位?在传统宗教已经淪為神话、教条和无从证实的囈语,而科学只能阐述物质的基本事实,却无法提供意义、价值与倫理之际,我们要如何拉拢二者,使它们相互对话?简而言之,这股从法界之海奔涌而出的人類識能,如何才能融成一道具有完整阶序的彩虹光谱?

上述一連串的问题所揭示出的答案,不可避免地涉及了一种整合哲学或整合世界观的可能性。但整合性的世界观在本质上往往是独断与高压的,凡受过理性洗禮的知識菁英鲜少有人愿意再甘冒「法西斯﹂之名,去进行具有宏大企图的统合动作,而且老实說,也鲜有几人兼具了绝对真理的体悟与相对真理的邏辑归纳能力,那麼,这股識能中兴日俱增的困惑、痛苦及愤怒,又如何才能化解成秩序和清晰的辨識?

肯恩.威尔伯此生的贡献,就是要帮助我们这个时代提出一个由空性含摄知識万有的整合見地。他的整合哲学是靈性与理性兼具的,他主张我们必须朝著更高的意識发展,而这些高层意識虽然隸属於主观的内在精微次元,却是含摄科学与理性的。就这一点來看,威尔伯的見地其实延续了东西方哲学与宗教传承的精髓,以及现代性的核心精神。

这个传承起源於毕德哥拉斯、巴曼尼德斯、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斯多德,然后传递给奥古斯丁、阿奎那斯、迈蒙尼德、史宾諾沙、黑格尔以及海德格。而东方智慧传承封威尔伯影响最深的,则属佛教上座部思想、龍树中观学派、华严学派、唯識学派整合瑜伽、藏密大手印与大圆满、論藏、吠檀多哲学、苏菲神秘主义等等。至於威尔伯的超个人视野,则充分反映了威廉.詹姆斯、荣格、马斯洛的心理学研究,更涵盖了六0年代末期西方所发展出來的身心靈整合治療及东方默观传承。

虽然长青哲学家、整合学家、超个人心理学者皆為人们加诸威尔伯的桂冠,但学界仍将他归類為超个人心理学者,并视其為这个領域最卓然有成的理論家。

自一九七五年起,威尔伯的著作一直涵盖超个人运动的完整面向,现年五十六岁的他早己是著作等身的多產作家。他擅长以流畅易懂笔锋常带热情的书写方式,來解析尖涩、隐微而又繁复无比的学术议题。他的洞悉力、整合力与绵密的归纳能力,吸引了欧美及亚洲世界无數的讀者。在日本,咸尔伯被视為一派宗师,在德国,他是学院派热衷研究的重要现象之一。宗教史权威休斯顿.史密士(Huston Smith)认為威尔伯在整合西方心理学与东方智慧传承的贡献上,远远超过了荣格;希拉蕊.柯林顿的精神导师珍.休斯顿(Jean Huston)将威尔伯与佛洛伊德放在同等重要的地位;约翰.怀特(John White)则称其為意識研究領域的爱因斯坦。

一九九三年,威尔伯与过世的妻子合著的《恩宠与勇气》(Grace and Grit)问世,一九九五年,《性、生态、靈性》sex, Ecology, spirituality)这本重量可以用來槌鯊鱼(威尔伯调侃自己的說法)的鉅作在美国出版问世,一年后他又完成了更适合大眾阅頡的普及版本《万法简史》。这兩本书除了涵盖他早期的的基本理論之外,还纳入了过去从未处理过的系统理論、演化論、女性主义、生态思想,以及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的哲学议题。《性、生态、靈性》是威尔伯「法界三部曲」中的第一部,在他进行第二部与第三部的资料蒐集时,又同时完成了兩本著作和數篇論文,其中的一本就是《靈性之眼》(The Eye of Spihht)。此书是威尔伯最满意的作品,书中结集了多篇整合哲学的論文,所涉及的议题包括了心理学、哲学、认知科学、意識研究、人類学、艺术和文学理論。一九九八年,他再度出版了美国前副总统高尔最心仪的《靈性復与》(The Marriage of Sense and Soul),一九九九年,他的私人札记《一味》(One Taste)也公开发行,此书史无前例地披露了威尔伯证入最高境界的生活实錄。

就这样一本接著一本,威尔伯单打独斗地开闢了靈性洞見与古代唯識学的现代詮释方式。当人们还不知道该如何替靈修洞見定位,甚至还不能确定这样的洞見是否够资格被合理化為一门知識之前,威尔伯已经有能力以系统化的认識論來釐清这些疑惑。当人们还没有能力分辨西方心理学与传统靈修心理学的关系时,威尔伯已经提出结合佛陀与佛洛伊德的创見。他以自己原创的四大象现典范,清楚地区分出不同的认知方式、不同的知識領域和不同的真理声言,然而他所有的立論基础都奠基在垂手可得的數据资料和早已被广為接纳的学术理論之上,因此并不是从古老传统中发展出來的空泛形上辩证。进年來威尔伯更进一步地关注早期超个人心理学所忽略的領域,以及荣格学派对宗教和靈修境界的诸多曲解,并指出了世界各大宗教文化对肉身、大自然和女性的贬抑。

威尔伯处理的议题虽然博杂,他的方法論却简明而扼要,他认為任何一位思想家或评論家都不可能愚蠢到全错,每一个人都可能观察到一些不完整的真相,而各种不同的知識領域在纯抽象的层次上,其实是相互融通的。譬如所谓的「神」,如果「神」的抽象定义指的是无限的神性,那麼基督教的「上帝」、佛家的「空性﹂和犹太教的「神之奥义」便能相互融通。这种处理知識的方法,威尔伯称之為「定位归纳」或「驳不倒的推論」。一旦有了驳不倒的推論,学者就可以将各种領域的真理串連成紧密相繫的网狀纲要,然后再利用这个纲要去评定那些较為狭窄的途径之中,有哪些部分是不够完整的。

威尔伯主要的論点就是要促成人類明智地融合东西方的相封真理,共同以空性做為终极目标,相互交织成完整的脉络。他强调法界是一直不停在演化的,因此新的真相不断在显现,新的啟示不断被揭露,新的佛也不断在冒出。法界就在这股自我超越的趋力之下,突破了过往的一切,也含摄了过往的一切。这便是神性无私而又无限的创造之爱。

译 序

在个人的翻译生涯当中,有兩个人(作者)对我的影响最大,一个是深而透彻的老克(克里希那穆提),一个是广而透彻的老肯(肯恩.威尔伯)。当然,說老肯「广」而透彻并不妥当;只是「广」是他明显的特点,你不看到都不行。他其实是深而广。說他深而广有兩个意思,一个是說他本人的見地深而广,一个是說他的研究途径深而广。但这兩者往往互為表裡,相辅相成,浑成一体。由於译者个人的浅薄,老肯本人見地的深广,译者只能在其边缘翘足盼首张望,无法說是要在这裡阐述、見证。但是他研究途径的深广,倒是可以在这裡拾人牙慧,略述一二。

其实「深」──「深度﹂(depth),正是老肯的主要的「观念」。我们要是說他封於现代与后现代(除了肯定的部分之外)的一切喟叹、批判、提醒都是以此一观念提纲契領,实不為过。在理性自我的现代人心目中,人只有物质与生物兩个层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人的意識发展,到达理性阶段之后,就是最高阶段,往上就没有了。甚至,有的人根本否定人有意識这个东西。因此,老肯的「深度」,指的就是人在物质与生物面之外,另有他「物」──人不是二维平面的东西,而是三维的存有,多出來的一维即是心靈、靈性;人不是只有表面,而是表面之下还有深度,此一深度即是心靈,即是靈性。现代科学理性将一切深度弭為平面,弭為表面:只論位置,不論其他;說了位置,就說了全部的知識;这是他喟叹的所在,批判的目标,也是他整个学說发挥的著力点。
可是,面对理性科学巨大的力量乃至於主宰现代人思想、文化、世界观、经济、生產技术等每一层面的趋势之下,耍伸张此一「深度」,「势必得有个做法」。於是他从进化論开始梳理。所有考古学的证据都是无可否认的,但是进化歷程中有些环节,科学的解释却使不上力。可以說,这些环节,科学的解释和世人的理解其实是合糊其事。他以进化論认為鸟類的翅膀是由前肢演化而來為例說:「前肢也许是经过一百次的突变才变成有功能的翅膀,半翅半肢还不行;因為半翅半肢既不能飞,也不能跑,没有一点适应环境的价值。换句话說,如果是半翅半肢,你有的只是淪為他人晚餐的可能而已。这几百次突变必须在一隻动物身上,在其一生中完成,而且牠还要找到一隻同類異性也完成了这几百次突变,然后牠们还要互相找到对方,兩者都另外有晚餐吃,有东西喝,再进行交配,下一代才会產生真正有功能的翅膀。」套一句现在的人常說的台语:「这哪有可能?」科学的解释在这裡真的只能合糊其事了。可見,天择說的「天择这个「择」,其实只是「择」出己经发生的转化而已,至於这个转化的本身,其机制却没有人知道」。这个「机制」就是奥秘所在。

进化論以「机遇突变」──偶然的突变──解释宇宙的成因根本說不通。他說了一个故事;根据计算,一千隻猴子随便(=偶然)打字,恰好(=机遇)打出一齣莎士比亚戏剧(=有秩序的宇宙)的机率是一万兆兆兆分之一,等於每十亿个十亿年发生一次。但是,我们这个宇宙到目前為止也不过才一百二十亿年而已。根据计算,一百二十亿年連偶然產生一种酵素都不可能,遑論產生如许复杂精密的生物域、意識如许发达的人,以及如此浩瀚却又秩序井然的宇宙。

他在《性、生态、靈性》这本书的引論中开门見山就說:「这个世上有事情发生真是奇怪。起先什麼东西都没有,然后发生「大爆炸」(Big Bang),於是有了我们大家。这其是奇怪。」科学一向认為无中不能生有,但是宇宙的确是无中生有。爱因斯坦說,他用數学计算这个宇宙,算到最后碰到一道墙,过不去了,那一道墙后面,就是属於宗教的領域。这一道墙后面的奥秘,就是创造中的神性。

当然,要論证这个创造中的神性,要論证进化是神性在创造,在显化的过程,不能空口說白话。我们必须看到进化过程的每一次每一种发展都是往上一届的发展,不是随意的,有时比原先高,有时比原先低,參差不齐的发展──这个时侯,便是「全子」(holon)这个概念进入解释架构的时侯了。所谓全子,任何一个东西都是一个全子;任何一个全子都是「整体兼部分」──本身是完整的,但又是一个更大全子的一部分。较小全子含有较大全子的一部分,较大的全子含有较小全子的全部,加上自己另外的一部分;「反之则不然」──从这个「反之则不然」便可以判别出哪一个全子属於相对高阶,哪一个属於相对低阶;用在进化歷程中,便可以判别个别进化发展阶段是相对高或低,合起來又可以判别整个进化歷程是否其的是有秩序的逐层往上发展,「觉知意識」越來越高。这是一回事。

另外一回事是,每一次每一种每一层的发展,是否确有其事,其内容是否确有其事这个,在取证的时候,就不能有争议,否则要見证神性的创造就見证不下去了。作者在这裡提出「定位归纳」(orienting generaliaztion)做法,显然深明行事义理。他接著以「儿童智力发展」為例說明「定位归纳」,关於儿童的智力发展可以分成几个阶段,各家的說法不一,有說七个阶段,有說六个阶段,有說三个阶段等等;取证之时若是偏用其中一家說法,各家之间一定激辩不止,欲藉此見证神性之创造,殆矣!但是,如果在每一家的每一种阶段分法中,我们找出了至少有三个阶段是各家看法一致的,这个时侯,再來說儿童的智力是分成三个阶段照著这样的顺序发展的,便不会有争议。进化或发展的每一步論证没有争议,其发展阶序便大致可以确立。依据这样的定位性通则,确认进化歷程的每一次每一种每一届发展,加上前述高低阶的判别,整个进化歷程的阶序(除了「序」还要有「阶」)就大致可以确立了。見证神性是这样見证的。

这个見证的过程,从作者年轻时初闻老子之道开始,中间歷经各种思辩、取证、論证,一直到近年拈出的「全层次全象限」观点,作者思想的发展──照他自己的分法──歷经了五个阶段,他自己称之為威(尔伯)一至威五(《万法简史》属於威四时期的著作)。整个期间他发展出几个基本概念。要了解他,就必须了解这几个时期和主要概念,限於篇幅,我只简介他的基本概念:

1全子。这个概念借自亚瑟.柯思勒(Arthur Koestler):任何一事一物都是一个全子,都是「整体兼部分」,也就是,自己本身是完整的,都同时又是另一个更大整体的一部分。

2二十条法则(the twenty tenets)。凡是全子,都依照这二十条法则运作,是為其运作的模式。老肯后來补充了兩条,說是「凡是全子都要写借据给法界,所有的借据都会在空性中赎回」,十分有趣,十分有意思。

3前超谬误(the pretrans fallacy)。这是作者对於靈性发展的理解一个最有贡献的理論。我们常把前个人(prepersonal)狀态误為超个人(transpersonal)狀态,因為兩者都是非个人(nonpersonal)。他常以纳粹份子的集体心靈狀态說明这种谬误。很多人都羡慕儿童的「无我」狀态,說是无異於「得道」之人;或是反过來,說某些「得道」之人都有一颗无我的「赤子之心」云云;都是前超谬误。其实一个是根本尚未通过,一个是已经超越而又包容,不一样。

4(学說的)五个阶段(the flve phases)。老肯的学說,他自己分為五个阶段,称之為成一至(目前的)威五。一般评論家评論他时,依据的常常是他较前前期的著作,很麻烦。

5四大象限(the four quadrants)。要理解人的意識发展,必须从这四大象限來看才算完整:集体、个体、内在、外在;又可說是社会(集体外在)、文化(集体内在)、意向(个体内在)、行為(个体外在);又可說是互為客体(集体外在)、互為主体(集骷内在)、客体(个体外在)、主体(个体内在);又可以简化為我(个体内在)、我们(集体内在)、它(外在);又可以說是真(外在)、善(集体内在、互為主体、我们)、美(个体内在、我),又可以說是佛(个体内在、我、美)、法(外在)、僧(集体内在、我们、善)。

6整合哲学(lntegral Philosophy)。整合哲学志在整合前现代、现代、后现代哲学的精髓,但也要避免其中任何极端的形式。

7十个层次(the ten levels)。作者针对人的意識发展,提出这个十个阶段說,包括四个前个人、三个个人、三个超个人阶段。每一个阶段如果发生问题,也都有每个阶段特有的病理。

8整合政治学(Integral Politics)。作者近年來开始将他的整合途径延伸到政治之上;他提出的观点是以自由主义的靈性(liberal spirituality)和神秘人本主义(mystical humanism)容纳左、右、上(up)──这个「上」是左右派一向都忽视的。

9进化与内化(退化)。他的观点从头到尾都是进化的观点。有进化,会进化的,不只是自然界,文化、靈性也都会进化。奇妙的是,在背后支持这一股进化驱力的,却是退化(内化)过程。

10三种科学(three types of science)。他重写科学哲学,不但容纳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而且加入另一种科学:打坐、瑜伽、禪修。他要求那些否定人有靈性层面,否定人的意識还可以超越理性阶段的人自己做实验,有了实验所得资料再來评論。因為那些打坐、瑜伽的经验都是可以依循相同的过程复製,如同科学一般,所以他說那是另一种科学 ──「软科学」(soft science)。

11法界(Kosmos)。他认為整个宇宙不只是物质,裡面还有神性。為了完整表达这样的意思,他借用了毕达哥拉斯的Kosmos之說,中文恰好有「法界」一词在意义上与之相应。

这几个基本概念贯穿於他的各个时期之间,都可以当作我们的路标,在我们跟随他的思路寻思的时候,知道自己走在什麼路径之上。透过这些基本概念的穿针引线,我们回头再看他論证创造中的神性,就知道他是兩头衔接。一方面当然是在进化歷程中找出一个逐层渐完整渐高超的发展模式(不是机遇,不是偶然);另一方面则是找出「过去曾经有少數菁英、天赋異稟之人或所谓『时代先驱』达到这种高深阶段」背后的模式,印证兩者的相符相应,拈出人在进化路上终必走到靈性的、超个人超理性的阶段。他甚至說,这个阶段事实上「已经在街边路角等著我们」。

译者為了翻译本书,前前后后看了不下十遍,每次看每次掷书长叹。掷书长叹当然是因為感动。作者治学方法之严谨,组织能力之高强,有几分证据說几分话的诚恳是其餘事;书末根据全子的三种价值申論人必须权利与责任并重,除了享受权利,还必须好好负起责任;这是眼光落在生物、人、地球的生存层面上,其深刻心意流露的警语。至於超越层面,他喟叹德国从谢林(Schelling)以降──系唯心論曇花一现,見地凋零,致使「人類错失了一次机会」──错失了一次意識层次往上超越的机会。试想,人類在那一波唯心論思潮中,曾经有可能超越现代的理性阶段,往神性再接近一步‥‥。当然,他說,原因就在这一派人「没有瑜伽」,没有实修,因此无法把一时的另類意識狀态(altered states),转变成永久的特质。因此,他在2000年出版的修正版裡面,把最后一章的最后一节改為「整合的观点」,提出我们如果以超越理性為目标,便必须要有「道路」才能达到这个目标。这裡的「道路」,便是实修──四个象限、全象限的实修;不但要在个人情感、心智、靈性面(个体内在)探索,修行,打坐 ──大家一向都只是在这个象限努力──而且要锻鍊身体(个体外在),譬如运动、注重营养、注意饮食等;另外要实践自己对集体外在的责任,譬如环保;还要处理好自己与家人、朋友、社群的关系(集体内在),使关系成為个人成长的一部分,也降低自我中心倾向,从事社会服务(慈济基金会在这一方面的事功令人肃然起敬),道德精进等。

「兼顾的层面越多,它们所发择的效果就越大,因為这些方法与你生命的每一个层面都息息相关。你要勤勉地修煉,集中全力让身心的潜能展露──直到身心的各个层面从空寂中彻底显露為止。」(摘自胡因梦译之《一味》)。

人超越的潜能是跨文化的,普世的可能性。作者一生几十年的探索、撰述,一直是在提醒世人这个潜能的可能性,跨文化的可能性;不但如此,他自己身為一个西方人,其实就是这种潜能的证例。

二版序

《万法简史》是我最受欢迎的几本书之一。这本书感人的地方在於,它包含了很多我发展出來的整合观点。「整合」的意思是說,这种途径试图尽可能从各个学科,从东西方,从前现代、现代、后现代,从物理等硬科学到靈性学等软科学,容纳所有的其理,越完整越好。正如一位评論者說的:「歷史上从未有一研究途径(如本书一般)容纳并荣显这麼丰富的真理。」我个人寧可相信这是真的。但是,讀者看完这本书,将是最好的裁判。

但如果是真的又怎样?所谓「整合的途径」指的是什麼?在今天的世界又和我(每一个人)有什麼板系?我们现在就來看看整合的途径和商业、科学、靈性的开系。

研究人類──前现代、现代、现代各方面文化的学者一直对人類文化丰富的多元性深感惊讶。那一道美麗的,多元文化的,多种色层的人文彩虹,在宗教、倫理、价值观、信仰方面显示出那麼多重的差異。但是,令学者惊讶的,还有那多重的相似,譬如人的语言、认知、生理各方面,不論到了世界的哪个地方都非常類似。不論是哪裡,人都能够建构影像、符号、概念。概念的内容纵或往往不同,建立概念的能力则一。这一种普世的、跨文化的模式啟发了我们一些人類狀况重要的事情;因為,如果你发现的是大部分人乃至於所有人共有的东西,那麼或许你已经发现某种深刻的意义。

那麼,如果我们把这种种共有的模式拼接起來,我们会看到怎样的图像?

这有点像是人類基因排序计画(the Human Genome Project),只是我们现在要排的是人的意識和文化,是世界各地人類具备的文化能力。这样的拼接之后,我们看到的是一幅人類潜能的非凡地图,人的种种可能性的地图。这样的地图能够帮助你我找出自己目前尚未具备的能力。这一幅地图将引导我们向高阶成长,引导我们掌握更好的机会。

不过,如果我们告诉你这种意識与文化(排序)计画(the Consciousness and Culture Project)有很多已经完成,或许你会感到惊讶。这种意識与文化排序计画是世界各地叹以千计研究人员研究的结果,揭露了极深范畴之内的高等意識狀态、成长阶段、靈性模式;种种科学研究成果反驳了长久以來经过科学唯物論及只論表面的后现代主义检查的說法(Versions)。

讀者将在本书看到,种种潜能及可能性都是本书即将呈现的这一幅地图重要部分──这一幅地图是一种「万法理論」(万物理論、一切事物理論)。所谓「万法理論」是說,如果全世界各地的每一种文化都是重要的部分真理,那麼要怎样做才能够把这些文化真理拼接成繁美的织锦,拼接成多元中的统一,拼接成多种色彩的彩虹?

还有,一旦拼接完成,接下來又要如何实际应用在我们身上?其实可能很简单:準确的,完整的人性潜能地图可以轻易的转译成高效能的商业、政治、医学、教育、靈性。反过來說,如果你的地图是部分的,断章取义的,片面的,那麼你在商业、医学、靈性等方面的途径也将是部分的,断章取义的,片面的。狗嘴向來吐不出象牙。

因此,不論你努力的領域是哪一个部分,只要有「万法理論」,你的努力都会更有效能。所以难怪这幅完整全面的人性潜能地图已经成了政治、商业、教育、保健、法律、生态、科学、宗教等,几乎是每一个領域极度关切的事物。这一方面近年实际应用的情形,有兴趣的讀者可參阅《万法理論:商业、政治、科学、靈性的整合观点》(A Theory of Everything:an integral vision for business, politics, science and spirituality)。

但是基本的东西在本书都已齐备。要判断这幅地图对你是否有用,你需要知道一些东西,本书可以提供给你。这幅地图乍听之下好像很复杂,但是你只要一掛起來看── 一如我在本书所為,你就会发现这幅地图其实很简单,很容易用。看完本书,你会具备所有必备的工具,随心所欲应用之。

最后一点:全面而完整的地图会使你目前对事物的理解更丰富,而不是否定你目前的理解。有的人不喜欢整合的途径,觉得整合的途径意味著他们目前的方式是错误的。不过,如果真的这样认為,那就像是法国菜厨师感觉墨西哥菜威胁到他一样。其实我们只是增加一些风格,并没有贬抑原來有的束西。我喜欢法国菜,也喜欢墨西哥菜。兩者都受到欣赏并不会使其中任何一种消失。「法国菜厨师」如果会抗拒整合途径,多半是他原本就鄙视墨西哥菜的缘故…‥这种态度没有好处。

因此,讀者将在本书发现一种「料理」上的国际性风格──人性潜能丰盛的自助餐,全部排列成一道亮麗的彩虹,一道你高深潜能的光谱。这幅地图其实是邀请你一起探索你广大的意識領域,你几近无限的「存」(being)与「变」(becoming)的潜能,从这裡抵达你其实从未離开的地方,也就是你自已最深的本性,自已的本來面目。

第三十二章

濒死经验

肯尼斯·兰恩

肯尼斯·兰恩(Kenneth Ring)博士是康乃迪克大学的心理学教授,国际濒死研究学会的前任理事长,著有《死后的生命》和《欧米茄计划》。

当某个人说自己幸存下来并有濒死经验时,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经验呢?要透过文字来了解这种经验的最好方法,可能是让你想象这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可是,必须先了解两个重要的前提,首先虽然这些经验倾向于遵循一个共通的模式,可是在界定原型模式时,就经验的种种内容而论,是由各式各样非常不同的濒死经验所产生的。简单的说,就是有些人的经验比别人更为完整。第二,当一个人进入较深层的濒死经验时,在经历基本的“主干”经验后,可能会有几种不同的“分支”。我们的目的是让你想象一个沿着最常见分支之一的方向进行,经历大致完整的濒死经验。

一开始的感觉可能是极度平安和非常幸福的感觉,你不会感到疼痛,也不会有任何真正的身体感觉。你可能会意识到一种透明、清晰、纯粹的寂静,完全不像以前经历过的任何经验。你可能会直接体认到,不管那是什么,在这种全然弥漫平和的气氛中,你是绝对安全稳妥的。

然后你开始对环境有一种视觉上的觉察,你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你(真正的你)是从上方往下看每一件事物,你的身体在“下面那里”,周围环绕着一群关心你的人。事实上,你一生中不曾有过那么好的感觉,你的知觉极度生动清晰,你的心智好像以极为清明的方式来运作,你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充沛活力。

突然间,你的注意力被一个如天鹅绒般柔软光滑的诱人黑暗所吸引,你发现自己通过这个黑暗,虽然你没有身体,却毫无疑问地有移动的感觉,随着你的移动,你意识到这个黑暗是一条通道的结构。

随着你接近通道的终点,开始看见一个光点,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有如璀璨的光辉,它是非常耀眼的亮光,金黄白色,却完全不会伤害你的眼睛,你从来没有经验到这样的光亮,好像看不出光的来源,却可以涵盖你面前的全部景象。随着越来越接近光亮,你开始被最强大的浪潮淹没,只能将之描述为纯粹的爱,好像可以穿透你存在的最核心一样。这时心中完全没有任何念头,只是完全沉浸在这道光中。所有时间都停止了,这是永恒,这时完美,你在光中再度回到家中。

可是,在永恒的完美当中,你开始或多或少把这道光联想成一种明确的灵体,它不是一个人,却是某种存在,你无法看见它的形体,可是你的心灵却能联结到它的意识。这个灵体告诉你必须做出要留下来还是要回去的决定,虽然这个思想在与你沟通,可是你突然看见好像有数百万个同时发生却又清晰鲜明的影像,那是你一生中所发生的每一件事,并没有批判的感觉,可是当一生的织锦在面前展开时,你领会了一生的重要意义,你完全清楚自己必须回去,因为你的家庭,特别是你的子女,还需要你。

这是你超越性觉知的最后片刻,下一件事就是你发现自己躺在加护病房中,承受极端的痛苦,无法说话,可是能忆起刚才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你很清楚这并不是梦境或幻觉,也不是单纯出于你的想象。这段经验完全真实,而且绝对客观:比生活本身更真实。你希望能和某个人讨论这段经验,却找不到恰当的字眼来描述它,你所知道的,只是这个经验是你所遇过最深邃的事情,你的一生与你对一生的认识,与以前再也不同了。

这是一般常见的深度濒死经验及其后续经过的情形,不管怎么样,许多人会说:“就好像死了一样。”当然了,仅仅是详细叙述这种经验,只会引发许多关于实证和诠释的疑问,并不能提供任何关于死亡的确切答案(可能除了那些经验过的人),更不能解答在身体死亡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不过,最近已对这些经验进行了许多研究。

濒死经验的变数与诠释

这种经验到底有多常见呢?以一百个临床判定死亡又幸存过来的病例而言,有几个人会有濒死经验呢?

早年的研究认为答案大约是40%,而这个估计也得到盖洛普民意调查结果的支持。大多数人在濒临死亡的危机后,什么也记不得,可是在那些有清醒记忆的人所报告的经验中,有非常高的比例符合(至少是部分符合)上述濒死经验的原型。少数人才有的独特经验则通常像是幻觉,同样的,只有极少比例的人是负面的经验。

还有一个常被问到的问题,就是造成一个人濒临死亡的原因,会不是影响其经验?整体来说,这个模式似乎非常明确:不论一个人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接近死亡,一旦开始展开濒死经验,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变化,会显示出前述的形式。除此之外,关于自杀所造成的濒死经验,也同样符合原型模式。

如果不同的情境对濒死经验并没有显著的影响,那个人的特征呢?某些较容易有这类经验的人,是不是因为社会背景、人格特质、先前的信仰,甚至原先就有关于濒死经验的知识,所造成的呢?到目前为止的研究仍然显示个人和社会因素并没有什么影响。统计学上的变数,比如性别、种族、社会阶层或教育程度,也都与濒死经验的形式和发生率没有关联。同样的,也没有具备哪一类心理特质特别容易有濒死经验。无神论者和不可知论者发生原型濒死经验的比例,并不比有信仰的人少,只是他们倾向于对濒死经验做出不同的诠释。最后,原先具备濒死经验知识的人,并不会因此增加濒死经验的发生几率。

按着我们要面对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濒死经验的普同性,我们必须承认这一方面的研究仍然做得不够,这一点非常可惜。不过,虽然有某些程度的文化差异,还是有某些普遍性的固定现象,比如离体经验,通过黑暗达到极为明亮的地方,以及与“神圣”的存在相会。

最后,我们要讨论一般对濒死经验的解释。有许多互不相容的理论,这些理论大致可以分为三大类:生物学的、心理学的,和超越性的,不过有很多解释并不一定局限在某个单一的观点里。生物学的理论倾向于简化的解释,可是通常会违反幸存者的看法;而超越性的理论则倾向于无法以实证检验的解释,但符合幸存者自己的诠释。大部分心理学理论的解释则落于前两者之间。

十年来关于濒死经验的研究,完全无法得到任何普遍被人接受的解释,除此之外,我最近试图证明,环绕着解释而有的议题,可能比许多理论家所以为的还有复杂许多。

濒死经验较重要的意义既不在现象学,也不在经验的变数,而在于其转化的作用,正是这些作用向我们提供一种方法,将之与某种广大的进化趋势结合起来,这种趋势似乎正把人性推向集体发展的下个阶段。要了解这种联结的基础,现在就必须探索从濒死经验存活下来的人在生活、行为和个性上的改变。

濒死经验的转化作用

最近关于濒死经验的研究,越来越着重于濒死经验的后续效应,显示出一整套一致而令人感到兴奋的发现。首先,濒死经验本身似乎遵循超越要素的共通模式,而后续的转化效应似乎也有一致的模式。其次,这种改变模式的作用非常正面而有效,或许可以将之诠释为人类高等潜能整体性觉醒的指标。要了解为什么可以这样诠释,并提出其可能的进化意义的基础,就需要回顾我在1984年研究所得的发现。

这项研究检视了三种主要的后续效应:一、自我概念和个人价值观的改变;二、宗教或灵性倾向的改变;三、心灵觉察的改变。从这项研究可以描述出什么心理图像呢?

首先,在个人价值观的范畴里,濒死经验会使人对生活产生高度的欣赏,不但会对生活的自然之美产生较大的反应,也会明显倾向于热切地看重当下,而对过往的不满和对未来问题的担心,都会趋于减少。结果这些人就能更完全地投入现在的生活,投入当下的瞬间,以至于自然提高对四周环境的注意,并产生更新的知觉,他们也更欣赏自己,一般说来会觉得更高的自我价值感。在大部分例子中,他们并不是出现自我膨胀的迹象,而是能接纳自己的原貌,有时他们会归功于“从光中”接受到巨大的肯定感。

濒死经验之后最明显的改变,可能就是更加关怀他人的福祉,这是非常广泛而重要的范畴,包含了许多不同的面向,在此我只能简单扼要地摘录其表现的主要形式:更为宽容、有耐心、对他人慈悲感,特别是增强了表达爱的能力。事实上,在濒死经验之后,会倾向于强调分享爱的重要性,认为这是人生的基本价值。除此之外,他们还会觉得强烈地想要帮助别人,对人类的问题有更深的洞识,并且对其他人有更深的了解。最后,他们还表现出对别人无条件的接纳,这可能是因为他们能以这种方式接纳自己。就某种意义来说,或许可以把这些改变的特性,描绘成更能欣赏别人,就此而论,它可能代表一个普遍受到肯定的要素的不同面向,而这个要素会因为濒死经验而得到强化。

其他价值观会因此而明显持续地减轻,例如,物质的重要性、为成功而成功、让别人有好印象的需要,全部都会消减。整体说来,以人为导向的价值观会增加,而对物质成功的关切则直线下降。

这些人倾向于寻求对生命的更深认识,特别是在灵性或宗教的面向,也会开始寻求自我认识的提升,更趋于加入团体组织、阅读、或其他能达到这些目标的活动。

这些人所产生的行为改变,会因为密友和亲人的话而得到支持。

在了解深远的后续效应后,就不会对他们转向宗教和灵性领域的变化感到奇怪了。可是,整体说来,这种变化倾向于遵循一种特别的形式,对这种形式最恰当的描述可能是普遍性,要说明这种普遍性导向的特征,就需要对经历过濒死经验者的灵性世界观模式的各种不同组成要素有所认识。

首先,有一种倾向是把自己描述成更为属灵,而不必然是更笃信宗教。由此来看,他们似乎是表明自己在灵性觉察上上经历深度的内心变化,而不是使他们有更多外在的宗教行为。例如,他们觉得比以前更亲近上帝,可是形式化、较外在的宗教礼拜常常变得较不重要。他们也更可能表达出对每一个人“死后生命”的无条件相信,并且确信不只有某种形式的死后存在,更相信“那光”会在每一个人死时出现,而不论一个人对死后情形的信仰是什么(或没有信仰)。

对轮回转世的观念会表现出更开放的态度。

最后,濒死经验驱使人相信比较宗教学者所说的“宗教的超越性合一”,认为在所有世界伟大宗教传统的背后,有个单一而共享的超越性神圣。

不只有我的发现,还有其他人的研究也支持这个假说:濒死经验会引发超自然敏感度与超自然发展的强化。例如,许多人说有更多心电感应和灵视的经验,更多的预知经验(特别是在梦中),对事件的同步性有更大的觉察,更多离体经验,对超心理所谓“传导psi的意识状态”的敏感性有普遍增加的情形。(所谓 “传导psi的意识状态”是指可以促进超自然现象发生的心理状态。)(译注九)

在回顾了一些濒死经验的主要后续效应后,我们必须为这些效应找出一个条理清楚的架构。我认为濒死经验在个人发展中扮演关键性的催化角色,是合理而可信的。具体说来,濒死经验催化并促进了灵性觉醒与个人成长,因为它的力量把人推入超越的意识状态,这种冲击诱使人类高等潜能的普遍“内建程式”得以表现出来。我们每一个人里面可能都有潜在的灵性核心,要被够强大的刺激活化,才能以特殊方式表现出来。濒死经验确实容易在个人生命中引发彻底的灵性转化,影响自我概念、与他人的关系、对世界的看法与世界观,以及心理和心灵的作用模式。可是,这些改变不论多么深刻,它们又是怎么影响人类进化和全球转化的重量级议题呢?

濒死经验对人类进化与全球转化的意涵

我相信从严谨的心理学角度来看,对濒死经验的意义只能得到非常有限的认识,也就是说,只专注于个体的经验和对个人的效应。可是,如果我们把分析的层次从个人面转到社会面的话,就会得到更完整的评估。

首先,要记得根据推断可能已有多达八百万美国人经历过这个现象,在美国孩童身上也报告过这种经验。虽然我们还无法大略估计全世界有多少人可能有过这种经验,可是假设在美国以外还有其他数百万人也有这些经验,显然并不离谱。然而重点不只在于有几百万人亲身经历过这种经验,也在于濒死经验在事后如何转化这些人。

濒死经验之后常常有彻底的灵性转化,但这绝不是濒死经验独有的结果,就如葛洛夫最近表示,不论是以什么方式产生超越经验,都对当事人有引发类似形态灵性变化的倾向。总之,濒死经验只是催化灵性转化的方法之一。

随着急救技术的进步,并普及到全球各地,必然会有更多人经历濒死经验并活过来,然后根据这种原型模式转化。

这种高比例的超越经验,在集体层面可能代表全体人类朝向更高意识进化的推进吗?濒死经验本身有没有可能是一种进化的机制,藉着开启原先蛰伏的灵性潜能,使人跃入下一阶段的发展呢?事实上,是不是可以把这些人看成从原来的人格突变成更为慈悲有情的人,是人类努力要成为的全新、更属灵的高级族类的原型呢?这些人是否代表人类在现代出现的新品种的“初期突变者”,是我们当中进化到下一个阶段的桥梁,就好像人猿进化成人类时的过度族类呢?这些问题不但令人感到兴奋刺激,也不是纯属推测而已。

从我发现的这种在意识上的进化突变,并不能预见必然产生崭新而乐意合作的全球文化。我认为这种转变表示人类开始展现的一种潜力,但是否能生根而转化全球,还受到许多因素的影响,特别是还要看我们愿意配合这种趋势并寻求觉醒的程度。显然的,从大量产生的超越经验而浮现的集体人类潜能,还完全不能防止我们在地球上自我毁灭的可能性。

然而,近来出现的濒死经验这种奇怪现象,似乎给了我们充满希望的重大讯息,就是即使在这最黑暗的时刻(可能是特别在这个时刻),神圣之光向我们显示出前面的道路,就看每一个人是否有勇气和智慧来追随那光的召唤。

译注九:psi发音如“赛”,是希腊文“psyche”(灵魂)的第一个字母,以此代表超心理学研究的能力。

第七章

即使最好的静坐者也有旧时的伤口需要疗愈:静坐与心理治疗的结合

杰克•康菲尔德

对大多数人来说,静坐练习并不是“万灵丹”,静坐最多只是通往复杂的开启和觉醒之路的重要部分。我以前相信静坐能导向较崇高、更完整的真理,而心理学、人格和我们自己的“渺小剧本”是个别而较低下的范畴。我希望事实就是如此,可是实际经验和非二元化的实相本质,都不支持这种看法。如果我们要结束痛苦、找到自由,就不能把我们生命中崇高和低下的两个层面分开来看。

对心灵和身体各个部分的觉察,并不能自由渗透到其他部分,对某些部分的觉察并不能自动转成对其他部分的觉察,特别是在我们深感恐惧或受伤的时候。所以我们常常发现,对呼吸或身体有深刻觉察的静坐者,却几乎完全觉察不到自己的感受,而其他认识心灵的人却对身体一无所知。

只有在我们愿意把注意力导向痛苦的每一部分时,观照才能有效运作。这并不表示要陷入个人过去的事件中(许多人害怕会这样),而是学习如何处理这些事,使我们能真正地释放自己,脱离过往巨大又痛苦的“障碍物”,这种疗愈的工作往往要在与别人的治疗关系中,才能得到最好的效果。

静坐和灵修很容易被用来压抑和逃避感受,或是逃避生活中的问题,很难碰触到我们的悲伤。许多人否认根源于自己和心理上的痛苦;在真正体验我们的身体、我们的过去史、我们的限制时,痛苦是如此巨大,可能比静坐时浮现的普世苦难更难以面对。我们害怕自己的哀伤,因为我们没有学会如何将之转成修行的助力,以开启我们的心眼。

我们需要细看自己的一生,并自问:“我在什么部分是清醒的,而想逃避的是什么?我是否利用自己的修行来隐藏它呢?我在什么部分时有意识的,在什么地方会感到害怕、卡住或不自由呢?”

许多范畴的成长(哀伤和其他未竟之事、沟通与关系的成熟、性欲和亲密、生涯和工作的问题、某些害怕和恐惧、早期的创伤等等),由良好的西式治疗处理,会比静坐更快速、更为成功。这些存在的重要面向不能用“性格问题”就一笔带过。弗洛伊德说他希望帮助人去爱和工作,如果我们不能去爱、不能为地球做一些有意义的工作,灵修又有什么意义呢?静坐对这些范畴也有帮助,可是如果静坐了一阵子,还是发现自己有问题需要处理的话,就该去找一位好治疗师或以其他方式,来有效处理这些问题。

当然了,有许多二流的治疗师和效果有限的疗法,但就像静坐一样,你必须找出最好的。有许多新的疗法是以很强的灵性基础发展出来的,比如心理综合法、芮克呼吸法、沙疗,以及各式各样的超个人心理学。最好的治疗就像最好的静坐练习一样,会运用觉察来疗心,关心的主要不是我们的故事,而是恐惧、执著,以及两者的释放,并能观照到妄想、执著的情形、不必要的痛苦。有时候,我们也可能借由某些超个人心理学的方法,认识到最深层的无我和不执著。

我们应该用心理治疗来取代静坐吗?不尽然如此,真正的答案也不是心理治疗,而是意识!意识以螺旋而上的方式成长,如果你要寻找自由,我所能告诉你最重要的事,就是灵修总是以循环的方式发展。有些属于内心的时刻是需要静默的,接着会有生活中向外的时刻,并把静默所得的体认整合起来,有时也会需要深入的治疗关系的帮助。发展一种自我又放下它,并不会造成问题,两者都是一直持续下去的。练习静坐的时候可能进入三摩地和寂静的境界,接着是体验到新一层的创伤和家庭过去的问题,然后是极大地放下,接着又体验到空无,然后又是更多的个人问题。在灵修的背景中,仍然有可能处理不同层面的状况,重要的是有勇气面对出现的所有事,如此才能找到我们所寻求的深度疗愈-----为我们自己,也为我们的星球。

总之,必须把我们对灵修的看法扩展到能涵盖所有生活,就好像禅宗“十牛图”所显示的,灵性之旅会带我们深入森林,也会一再把我们带回市场,直到我们能在每一种范畴中都找到慈悲,并确定心得到释放。


第十二章 人的联结:改变关系

一切真正有生命的,即将相遇。
  ——Martin Buber

  我们每一个人对每一个人负责一切。
  ——Fyodor Dostoevski

  人格范型的转变好比渡海到新世界。移民不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说服朋友和心爱的人与他同行。他们也不懂所有熟悉的事物为什么留不住他。他为什么要离开自己习惯的故乡?最伤心的是,他们的爱为什么留不住他?
  
可是他已经知道,新大陆无法重建旧世界。新英格兰不是英格兰,诺华•苏格蒂亚(Nova Scotia)不是苏格兰。距离消除了昔日的现实,通信变得困难但深刻。寄往旧世界的信竖不起新世界的峡谷与山峰。当初,就是这些峡谷与山峰吸引他坚定不移地横越未知之境。
  
人格的转变使人离开旧世界。这种离开有时候顿然,但大部分经过经年累月的酝酿。我们前面已经讨论过,人的认知如果改变,他就会改变工作。他对于转变的过程以及意义的追寻开始非常关注。这种关注如果无法和婚姻伴侣分享,他们的婚姻就会出现危机。随着时间的过去,他们的差异日渐明显,裂痕益见扩大。以往的朋友相继退出。新的朋友,乃至于整个新的支援人脉取代了原先的亲友。由于他们享有共同的价值观和路程,所以这种友谊更为牢靠。
  
可以想见的,他所有的亲人、同事、朋友、婚姻伴侣都会因为他的改变而受到影响。他常常感受到压力,使他想放弃涉及这种改变的行为或友谊。这种压力只会扩大裂缝。你无法要他对旧世界恢复希望,想借此阻止他。
  
本章将检视人际关系的改变、种种转变式关系(transformative relations)的本质,以及这种转变过程对生活变迁或“旅程”的影响。
  
(种种)关系是转变过程的坩埚。个人如果愿意冒险,信任直觉,感觉与他人有广阔的连接,认清文化的制约,那么这种种关系是会改变的。
  
风俗习惯对我们的生活一直行使着微妙的影响力。文化的规范就是主宰我们生活的种种假设,而且从未受到检查。我们习惯自己的角色,然后角色变成习惯,终而一成不变。习惯好似烟雾,我们只有在很晴朗的日子才看到。一种新文化,必须等到影响了各方,我们才能看清它的大体。
  
我们原先维护的婚姻、家庭、性、社会体制等,现在却因全新(或说全旧)的方式出现而动摇。越来越多的人努力想去看清楚,去诚恳地爱,不伤害别人。这里面没有公式;失败的人也很多。问题的关键在于态度。
  
前面我们讨论过新的共识如何在政府、医药、教育、商业等集体制度之下出现。但是,一般而言,家庭、婚姻以及种种社会关系当然无法由委员会重新考量,或借着什么计划改革。因为,家庭、婚姻等并不是真正的制度,而是百万重关系加在百万重关系上面,因而形成连接。这种连接只有摆在个体的层次上,因而只有摆在一种动态过程中,才有可能理解。社会习俗或许是最后的文化昏睡状态。
  
超越文化的角色
  
我们一旦开始转变的过程,生与死就无时不在了。这生是自我的生,死是作为权威的习俗的死。就一种意义而言,我们既追求自主又追求连接虽然好像相互矛盾,可是却是一种让自己真实起来的努力。我们努力剥除文化的种种花样与限制。我们剥掉假睫毛、种种障碍。
  
回答宝瓶同谋问卷的人,有很多都发现妇女运动对他们本身的改变反而非常重要。这不只是因为妇女运动注重另一半人类的潜能,而且也是因为妇女运动对平常社会公认竞争、操纵、侵略、客观等男性特征为优越的态度提出质疑。有一个人说:“有很多转变都是由关系触发的。由于爱女人,所以我放弃了一些两性态度,使我内在自己所认识的‘阴性’大为提升。然后这种‘阴性’又整合了我的生命与工作。”
  
女人在转变的时候会发现自己的才能与自我。同理,男人在转变中也会在有意义的关系中有所收获。男性与女性互动的基础就在这种趋向平等的转变中重新界定。这时男人变得有感觉,有直觉力,女人则比较自主,有目标。
  
根据古老的智慧,发现自我总是涉及在自己身上发现异性的特质。滋育性虽然相对于独立,细腻虽然相对于粗壮;但所有这一切人类心灵的秉赋都可以由一个自觉的我获得。我们一旦在自己之内完成这一切质素,我们就不必再依赖他人获取这些质素。我们的文化中,贴上爱的标签的那些东西,有很多其实都是对我们内在遗失的另一半的迷恋或需求。
  
自我转变以后,会突破文化角色分派的分部式结构。这不但是由于长久受压制的认识将突破而出,而且也是由于我们终于认识那些分派的性别特质如何受到了扭曲。我们发现原本是力量的,变成了粗暴、侵略性、沉默寡言。滋育性扩张成压制他人。我们的自发性不论是如何的短路,是否定、是夸张都好,都是由于潜意识和假象。
  
只要我们一直努力要使行为和感情符合社会的“职务分配”,丈夫、妻子、父亲、儿子、女儿、姊妹、亲友等这一类传统的说法就无法把我们当一个人看待,甚至还会遮掩真正的我们。
  
旧式关系的危机
  
个人的转变对于种种关系的冲击要比生活的其他领域都来得大。有人说,最先产生的冲击就是对种种关系的冲击;种种关系不是变好,就是变坏;但很少维持不变。这句话说得很对。
  
这种改变形形色色:运用权力的方式、对经验采取开放态度、与人亲密的“能力”、新的价值观、竞争的降低、面对社会压力时自主性提升等等。都是这时一个原来具有权威性格的人将不再喜欢压制他人,原来被动的人一变而有主见。
  
这种改变有些情形是受欢迎的,但有很多情形则有所“妨害”。因为,大部分的关系都有“游戏”性,因此难以容忍一方离去。转变个性会打破大的文化昏睡状态,同样也会打破一些小文化,也就是我们与他人的关系。我们可能发现以往的习惯与“围篱”使我们无法有钱,无法过有创造性的生活,无法做真正的自己。假设伙伴之一现在觉得职业和日常生活比长程目标迫切,那么原来的另一个支持长程目标的伙伴就会觉得遭到遗弃、愤怒。
  
一个女人讲到她先生的新世界时说:“古斯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他们无法在转变的旅程上同行,裂痕越来越大。她找不到衔接的桥梁。
  
关系的改变最大的一股力量就是恐惧的转变。大部分的亲密关系,在表面之下,往往是以恐惧为枢纽。我们害怕未知,害怕受人拒绝、丧失什么东西。许多人在自己的最亲密的关系中追求的不是庇护所,反而是一层防御。所以,不论是经由静坐、社会运动、自我肯定训练、静思、est等方法,如果有一方打破了这种恐惧和制约,他们的关系就进入他们不熟悉的领域。
  
另外一方即使再三保证也不会有什么用处。感受危机的一方会经由愤怒、嘲讽或争辩表示不以为然。大家都觉得改变是要的,但必须符合他们的需要,而不是符合我们的需要。感受危机的一方就是搞不懂你为什么不肯变回来(“如果你爱我……”);要不他就是抱着一股希望,希望这种情形好比青春期的叛逆或中年危机一样,只是一个过渡期。
  
可是你可无法像辞职,离开政党、教会一样的终止新的实相。因为新的展望会稀释你的恐惧,为你的知觉充电,使你与众人连接,使你的每一个日子充满生命。
  
感受危机的一方如果无法调整或加入,两者之间就会产生实际的或心理的裂痕。一个人如果处在这种对自己新世界不利的关系当中,他有两种选择:一是公开表明自己新的关切与想法,一是隐藏起来。但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在这一层关系中将不再能够探索。然而,这种探索却是他一生当中最有意义的发展。
  
纽约有一个艺术家,她的先生并不重视她精神上的追寻。她说:“我过着两面的生活。”
  
这种痛苦正是我们为新的世界付出的最昂贵的代价。我们只能渐渐承认这种痛苦无法解释,只能逐渐看清。这种痛苦里面有一种深深的悲伤,不但悲伤原本两人的旅程现在无法同行,而且更是悲伤我们的伴侣拒绝了自由、如意、希望。然而,靠着争辩而要一个人的转变范型,要他同意以往的想法或犬儒或有限,无异是要一个有白内障的人睁大眼睛一样,不过徒然而已。我们的恐惧、动机、需要皆属个人独有,我们只有以自己的方式在自己的某个时机才能了解。我们还记得自己以前曾经排斥过一些观念,但是我们一旦体验过这些观念,这些观念将在我们生活中成为最重要的事物。
  
不论个人转变的代价如何,到最后我们都会发现,我们最大的责任在于好好利用我们的潜能——自己能怎样就怎样。以往我们总是出卖这种资产,毁坏了心理与生理的健康。罗撒克说,在心底深处,我们大部分人“都因为过着真实层次之下的生活而感到罪疚,所以有病”。
  
如果伴侣的一方发展出一种强大的才能,而另一方没有,那么这种才能将变成嫉妒与敌视的源头,从而造成一种“三角关系”。
  
种种关系有它自己的数学,不是使关系丰富起来,就是破坏关系。社会评论家普瑞方坦(Norbert Prefontaine)如此描述这种现象:

  不管是橘子、活塞还是房子,一件东西和一件东西加起来结果就是两件东西。可是,一个人和一个人加起来,结果往往成为两个以上,或少于两个,绝没有正好两个的。这就是说,如果两个人有真正的接触与互动,那么他们不是互相加强就是互相削弱。互相加强时,加强的分量比两人各别相加的总量多。互相削弱时,削弱的分量也比两人各别削弱自己的总量多。

  心理学家贾福(Dennis Jaffe)指出,两个人合起来,可以是成长、支持、健康的源头,也可以是互相伤害的源头——后者,他称之为“致命的二分体”(lethal dyads)。
  
一个封闭的关系——譬如自然界一个封闭的系统——会丧失能量。一个老师说,“以往那种传统的关系是排外的,自我按摩的。这种关系使我们比自己一个人还要孤立。这种关系现在唯一的差别只是,现在是两个人的孤立——一座孤岛。”
  
转变的过程彰显并且缩小我们种种关系的各层面,因而使我们接触到新的可能性。
  
转变的关系
  
转变的关系是一个整体。这个整体多过各部分的总合。转变的关系是融烟,是整体;好比耗散结构,向世界开放。这个世界不是隐藏起来的地方,而是一种赞颂,一种探索。
  
我们若是关心种种关系的本质,而非形式,人与人互动的素质就变了。统一、圆满、知觉、神入、接受、流动——所有这一切都使我们前所未有的“联结”的可能性开放。
  
马丁•巴伯如此描述这种统一:

  真正的对话,真正的课题,真正的拥抱……所有这一切,其中真正的实质在两人之间的一个次元里发生时,这个次元只有他们两人才追得去……我和另外一个人彼此向对方“发生”时,我们两个人的总合是无法除尽的,总是有个余数。这个余数所在,灵魂结束,但世界还未开始。

  这个次元,这个“两人之间”,这种“我对你”,巴伯又称之为“没有秘密的秘密”。那是两个人的同谋,无时不刻极化的意识电路,心灵充电的联结;不是问题,也不是答案,就是连接两者罢了。一如巴伯所说,这种次元很可能只是搭地下铁的两个陌生人偶尔会心的相视。然而到了最复杂、最动态的境地,这种次元就是我们这个星球的脑,是不断提升的博爱。这些都是德日进、巴伯、马思洛等人预言的。
  
青蛙变王子,野兽变美女,说来这里面有一种奇异的公平。彼此开放,有勇气互相表达温暖的人越多,爱就越是一个支持与能量的源头。这种情形,如果透过旧范型的镜头来看,一定令人困惑。
  
一个相信自己的人,鼓励转变的人,他的成长与我们的成长互动因而提升了我们成长的人,梅尔霍夫称之为“适当的他人”。这样的一种关爱的关系使我们“恰如其位 ”。德日进说,我们无法独自成长。德日进本身和许多人都有密切的友谊,而且,其中很多还是女性——尽管教规连教士和女性之间柏拉图式的关系都禁止。“孤立是一条死巷……这个地球上,除非互相汇集,没有一项东西能够成长。”
  
一个政治家在他的宝瓶同谋问卷调查回卷中写道:“转变过程那种释放爱的力量——有时候我体验到以前从未体验过的开放、充裕、深刻、纯真。”
  
另外还有一些回卷者说,强而有力的友谊非常重要,因为这样的友谊引导他们通过新的领域。有一个回卷者是医生。她说,很重要的是,“我这一生,每当我需要一个实质上很强大的人的时候,我就会遇到。他们每一个都带着我走到一个阶段,然后就是整合;然后下一个就出现了。这种遭遇常常伴有一种很深的熟识感以及‘灵魂 ’涉入的感觉”。
  
对于我们的潜能而言,这种爱的,转变的友谊是一种指南针。这种友谊有解放、充实、唤醒、充电的力量。你不必对这种具有转变力量的友谊“做功”。它有一种奇异的强烈、宁静和精神的联结。它和我们生活中其他比较没有收获的联结不一样,到最后就和氧一样不可缺。这种关系也是指向另一种社会的指南针。这另一种社会的模式是“互相增益”。这种模式可以延伸遍及我们整个生活。但是,首先我们必须重新界定我们的用语。
  
“ 问爱是什么,”克里希那穆提说,“你会吓得不敢知道答案……你必须拆掉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房子,你可能永远再也回不了原来的寺庙。”他说,爱不是恐惧,爱不是依赖、嫉妒、占有、支配、责任、义务、自怜,或者传统上加诸爱的任何东西。“如果你能够去除这一切,仿如雨水洗去树叶上多日的灰尘,而非硬生生的剥除,你就会看见这朵人类渴望多时的花朵。”
  
转变的关系如果用“不是什么”来讲可能比较好讲。我们的文化对于爱的种种可能性,概念实在有限;所以我们没有适当的字汇来描述“爱”那种完整的体验。这种体验是为我们的感情、知、感觉定向的体验。
  
要想拥有一种转变的关系,你必须开放,而且能够受伤害。印度上师拉吉尼希(Rajneesh)说,大部分人都只是在边缘互相碰触。“要碰触到他人的核心,你自己必须革命。你想在核心碰触一个人,你必须让他先碰触到你的核心。”
  
转变的关系特质在于“信任”。两边都不必防备什么。两边都知道谁都不占便宜,也不会引发不必要的痛苦。两边都可以冒险、探索,不需要假装、做表面。任一边的每一个层面都是受欢迎的,而非只有“认可”的行为才受欢迎。“爱比浪漫重要,”一个杂志编辑说,“接受比同意重要。”
  
两边将超越竞争的制约,开始合作。他们虽然是两个人,可是却超过两个人。他们彼此挑战。他们在对方的惊奇上感到快乐。
  
这种转变的关系是两个人朝向意义同行的旅程。这个过程本身就是巅峰,无可妥协。我们忠诚的对象是能力、工作,而非人。西蒙•波伏瓦(Simone de Beauvoir)说:“真正的爱,应该建立在彼此承认两个人的自由之上。这样两个人才能体验自己既是自己又是对方。两个人都不必放弃超越,都不必削足适履。两人相合将彰显他们在这个世界的价值与目标。”
  
由于转变的关系其中的变化是不断的,所以也就没有什么事是理所当然的。每一个伴侣都警觉对方的存在。他们的关系永远是新的,永远是一个实验,永远自由的可能怎样就怎样。这种关系以一种平安为基础,这种平安之所以自由,就是因为放弃了绝对的肯定。
  
这种转变关系是自己界定自己;绝不因为社会说它应该怎样而去“证实”社会所说的话。它只是努力符合其中参与者的需要。这其中或许有指导原则,甚至也可以有弹性的协定,可是就是没有规定。
  
爱是一种脉络,不是行为。爱不是商品,所以不能“输”、“赢”、“赚”、“偷”、“失去”。这一层关系不会因为其中一方去关心别人而贬损。我们可以同时拥有多重转变关系,毫无困难。
  
在转变关系中,两个伴侣都会觉得自己与整体、与社群是相系的。他们会有新的能力,能够对很多人给予并接受爱、欢乐、同情。但是,与世界这样密切的结合却不会给挤入窄路当中。一个医生说,“这种情形好比你原本一直矜持着,不对这个世界‘神入’,可是突然间,你已经失去了‘处女膜’。这时你觉得自己仿佛想和这个宇宙做爱。这样的事,你怎么去向人家解释?”
  
浪漫的转变
  
起先,我们可能会想把这种宇宙爱纳入传统的结构当中,纳入我们的文化制约的那种表达浪漫的方式之中。可是,我们很快就发现,旧的关系,其形式颇不适合这一趟转变旅程的需求。一位女士在一次长久的婚姻关系离异之后又有一次短暂的婚姻关系。谈到这一次短暂的婚姻关系,她说:“回想起来我才知道,我是在我的旧世界做最后一次浪掷。我想逃脱自己精神上的压力。”
  
一个商人说,他曾经有一阵子努力想使自己的工作有创意;所以他一直追求性关系,“为的只是填补内心的空虚——精神的饥渴。可是,你一旦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你就会停下来;做不下去了。”
  
随着转变关系在生活中的发展,我们将在其中发现足以激发原始“浪漫”意义的质素。这原始的意义也就是十九世纪“浪漫”初起时的意义。那个时候,浪漫指的是无限和不可测,也就是自然界里不断塑造的力量。浪漫运动虽然爱好自然,排斥机械,可是却绝不反智或反理性。不过,讽刺的是,浪漫主义者虽然渴望探索自然界的奥秘,可是却因此产生了科学的好奇心,最后终至于推举理性。浪漫到了这个时候遂贬值为无足轻重的装扮,代表一切不真实的事物,遮掩生活污点的镀金。
  
其实,全盛时期的浪漫运动推举的是家庭、友谊、大自然、艺术、音乐、文学。浪漫运动汲取的,乃是某一历史学家所谓的“探索的精神,大我——亦即神——的奥秘”。就真正的意义而言,浪漫即是我们现在所谓的精神事物。“浪漫”相信的是直接体验,追求的是意义。
  
可是,讲到我们这个文化的浪漫,我们这个文化所谓的浪漫却是外在的浪漫,是电影、电视、流行商品制约出来的产物。难怪我们背离了传统的浪漫!我们的浪漫好比二手货的上帝。(如果反叛我们这种制约出来的浪漫)那种感觉就和我们反叛组织化宗教(的二手上帝)一样,有一种醒悟:也有一种失落感。我们(在我们这种二手的浪漫中)放弃了一种历险;我们说这种历险是羞耻。可是,我们的饥渴并不因此而消失;我们仍然魂牵梦萦,疑惑自己是否失去了生命非常重要的东西。
 
 在转变的过程中,浪漫——这种超自然的,精神的,内在的质素——的具体表现在于一种历险。这种历险有它自己的符号和语言,感觉像是“真正的东西”,是一个从来不醒的梦。西蒙•波娃说,我们越是真实,就越会失去某些性的历险,“可是这并不是说爱、幸福、诗、梦将因而遭到驱逐……因为,没有了想象力,我们的未来将随之贫乏。”
  
道家有谓,“不寻求契合,便得统一。”转变的过程的种种变化之一就是东方哲学所谓“执著”的消退。不执著是一种不固执的慈悲,一种接受现实而不渴求的爱。不执著与一相情愿完全相反。

  嫉妒、恐惧、不安、内疚这一类情绪并不容易消失,可是整体的形态却是会变的。对于某些人而言,这意味着面对并且超越内在的矛盾——譬如渴望自由但又希望对自己的伴侣忠诚。调和这种内在深层的冲突很难,很痛苦,但是,对很多人而言,又深有所获。

  一位女士在宝瓶同谋问卷的回卷中说,“我花了两年时间才学会爱而不占有。我一经想通,我就决定,如果我结婚,我就是这个样子。而现在,我已经结婚十三年了。我已经学会,你能爱的不只一个人;你会嫉妒,但你不可能独占一个人;想这样,只有绝望。我们无法占有什么东西,更别说占有对方。”

  一位女士在宝瓶同谋问卷的回卷中说,她预见不久的未来,每个人都将比较能够与他人建立关系;先生和妻子不占有对方,父母不占有孩子——以往这些,都是束缚人的。

  我们将会认清,每一个人都必须滋育很多人,也要由很多人来滋育;我们不再用恐惧来束缚他们。我们将明白,只有我们让它自由的,我们才守得住……我们认识到自己是人类家庭的家人。正确,甚至必要的是,我们必须以一种爱的,关切的,充分的新方式,使他人很容易接近我们,而不带有以往泛爱时的罪疚感。

  在新的范型里,种种关系的重点并不在于亲密的性关系。我们之所以得到亲密的关系,是由于彼此有一种心灵上的深切以及种种转变的可能性。这其中,性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且常常只是潜在的一部分。

  对于很多人而言,要他放弃独占的关系确实是最困难的。有的人到最后决定的是只对他主要的关系人有性的表达。有的人则是对他主要的关系人给予优先,但不再独占。独占性关系的需要是一种文化的产物——尽管种种证据和人的行为都与此相反。对于很多人而言,要他放弃独占的需求是一切范型转换中最困难的。但是如果他们想对其他人真实,那么放弃独占性就是必要的。

  社会学家分析当代性革命时,曾经说,当代性革命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态度而非行为。我们这个社会从20世纪以来就开始违反传统文化的性道德观。俄亥俄州立大学社会学家古伯(John Cuber)发现,与1939年的年轻人比较起来,1969年的年轻人并不接受以往的性道德规条。虽然他们也不见得会做以前“禁止”的行为,可是他们却向那些规条的有效性挑战。古伯说:

  破坏规则和不接受规则两者之间差异很大。前者是犯规,后者却是革命。没有一个政府面对逃税者会颤抖;可是没有一个政府能够容忍波士顿茶叶党,因为那是革命。

  革命者可曾有过重归兽栏,修正自己的方式,放弃自己的主张的?我想没有。中年人总是有一种陈腔滥调,说什么浮躁的年轻人一旦面对责任,就会安于传统的观点。这一代可不是这样。犯罪的人只要认罪,就有悔悟,洗心菓面的机会;然而,在这一代,他们的关键正好就是他们有免于罪疚的自由。

  另外,有些人则是向我们的文化中性的“脉络”挑战。他们说,我们所受的文化制约,都使我们用“征服”的态度去接近两性关系;而这一点会妨碍两性之间深层的信任与亲密。我们的文化“设定”我们与性产生关系的程度真是叫人惊讶。这种设定另外还使我们容易排斥他人和产生挫折感。

  克雷默 (Joel Kramer)和阿尔斯达(Diana Alstad)在全国各地的工作室都谈到一种性范型的转变——使性免于“征服的脉络”。他们说,如果我们想欣赏到完整的人——强大的女人,敏感的男人,那么那些制约出来的欲望和刻板印象就必须改变。“在很深的层次上,男人还是可以感受美,女人还是可以感受力量。但是唯一的不同是,现在的人已经不再满意这样的相提并论。”旧范型自然是把性和爱“推出和谐状态”的。他们说,“于你有益”的人往往不会在性上面令你兴奋:

  我们说的是另一种看待关系和性的方式。这种方式主要的关切所在,在于一起探索和成长。我们每个人都渴求解答;可是,如果我们想创造一种共同生活的方式,那么我们就不能只是界定或提出这个方式是什么,我们还必须担当先锋。

  问题存在于我们每一个人里面,但是,除非男女两性都看清问题的本质,否则真正的解答不可能产生……你必须看见形态才会改变。

  男女两性只要还受浪漫的诱骗,彼此就无法完整地接触。我们如果想打开人类接触的每一个机会,就必须放弃整个征服的脉络。同样地,想创造互爱的可能性也必须如此。

  转变的家庭

  《安娜•卡列尼那》这部小说一开始就说,“每个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每个不幸的家庭都有它的不幸。”

  我们是顿然地觉醒要建立一个有各种幸福的社会。传统的社会一崩溃,就有几百万人必须离开以往的支助系统。1978年卡内基儿童会议估计,20世纪70年代出生的儿童,每十个里面就有四个会在单亲家庭中长大。接受罗波组织(Roper organization)调查的妇女,每五个里面有三个宁可离婚,而不愿继续不满意的婚姻。另一项都市调查显示,城市里的成年人有40%与家人完全不联系。所有的家庭里面只有四分之一符合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形象。

  公共电台广播说:“现在是十点了;你知道你的孩子在哪里吗?”不过,有一个问题更好,现在已经是20世纪了……在种种实验、社会结构改变、关系破裂、建立、要求自由、安全等等当中,我们知道自己的归属在哪里吗?

  家庭,以温暖的激励,十分有效地养育孩子。由于太有成效,那养育的结果我们遂谓之为“天生自然”。然而,如果家庭无法养育孩子,如果感情的联系薄弱,小孩子就怯于努力。婴儿的研究显示,智力的正常发展需要与人互动。没有爱,没有这个世界的灌输与反应,我们无法从这个世界寻出意义。喂孩子但不和他玩,使他安全却不和他讲话,结果就是孩子生长迟缓。

  信任、爱、幽默的气氛可以培养出孩子不同的能力。关键之一在于诚恳:父母是人,不是角色。 诗人里奇(Adrienne Rich)回想有一年夏季她和三个儿子在佛蒙特随兴生活的情形。有一天晚上看完电影开车回家,她觉得自己意气高昂。她说,“我们一起打破了‘时间到了,上床睡觉’的规矩,晚间作息的规矩。我自己认为我会在城市生活中遵守这些规定,或者因而变成‘坏妈妈’。但是,现在不了。现在我们是同谋者,逾越了母亲的制度。我觉得我在主宰自己的生活。”她不要她的孩子在这个世界的行为是为她而行为。“我要为自己而行为,而活,也要为他们各自的自我而爱他们。”

  父母常常是一副制定规矩、制度、行为的样子;因为他们相信权威,却不相信经验和直觉。此所以制度的伪善与力量才一代传一代。孩子——尤其是少年人——因为认为父母不会接受他们的感受,所以他们的心也离开了父母。

   克拉克(Ted Clark)和贾福(Dennis Jaffe)谈到他们辅导青少年的经验时说:“很多——甚至是大多数——年轻人都在寻求一种深刻而亲密的关系。他们需要支持、了解、宽容他们的人带领他们。我们不需要替他们做什么;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做自己的地方。”

  转变的家庭和转变的成人关系一样,都是一个开放的系统,里面有很多朋友、资源、给予、善意。转变的家庭对于不断改变的世界保持弹性、适应性。它不但给家人团体的一体感,也给他们自由和自主。

  教育制度会抽取小孩子受教育的精神代价。可是,在这之前,家庭早就制定了规定和期望。家庭教给孩子的,不是亲切的、合作的态度,就是竞争、偏执狂的态度。有的家庭奖赏孩子的创意,有的却是惩罚。家庭是显露自我、亲密的地方,也是伪善、压抑感情的地方。一个家庭或许是严苛,或许有弹性;态度上或许包容,或许排斥:但正是由此而塑造了我们日后的种种关系。

  孩子在一个无条件关爱,有适度挑战性的家庭气氛中会培养出自尊心。

   不安使许多家庭无法进入可能改变他们的关系当中。这样的家庭是封闭的系统。加拿大心理分析学家旦尼希(Hossain Danes)说,恐惧的家庭会用男女、老少、感情与理智、强与弱、我与他等二分法来看世界。他们不喜欢家人接受与他们不同的人的友谊。小孩子之所以得到赞同,完全是因为他们符合父母的期望。

  从感情侏儒症(emotional dwarfism)可以看出亲子关系的影响。有这种病的孩子可能六岁大但身高却只有三岁大。很典型的,只要把这个孩子放到一个养护良好的家庭中,他就开始正常成长。可是,一旦回到有敌意的家庭,他便又不再成长了。这种情形真是可悲。感情侏儒症是不常见,可是,当一个家庭不把孩子当个体看待时,孩子便会受到 “吓阻”,而成长迟缓。

  著名的心理学家佩尔斯(Prederick Perls)说,由于父母的爱有条件,才会造成孩子感情与意识思想的分裂。很多大人,小时候常遭到父母的“出卖”。他们若想做自己,就不会有报偿;不管多努力,父母老是要他们“做好一点”,他们觉得自己很难相信父母是爱他们的。这样一来,等到他们自己变成父母之后,由于觉得自己很难无条件地接受孩子,所以对孩子就会有很多要求。这种事情就是有这种连锁影响。我们除非发现自己那些制约出来的恐惧,否则很难谅解别人的缺点和弱点。我们一旦碰触到自己内在的健康中枢,我们就会知道别人也有这种健康中枢——不论他们外在的行为如何皆然。意识(自觉)使我们能够关心他们。

  对于很多人而言,他们小时候遭到否定的自尊要能恢复,转变的过程是第二度的机会。他们一旦碰触到自己的健康中枢——真正健康的我——就会发现自己的整体。

  地球家庭

  关系与家庭的大范型超越向来的所有“团体”的定义。发现我们自己与所有其他人的关联使我们结合成一个家庭。我们是一个地球家庭;不是各色民族的国家在互相指责和输出答案,而是大家努力在解决问题。确实,看清楚这一点,将是我们的展望最终的转变。

  如果任何一个受到错误对待的孩子我们都能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我们的问题就改变了。如果我们明白我们的文化、社会制约、阶级不是四海皆准的尺度,而是传统的人为之物,我们的亲属关系就会扩展。我们在自己的文化当中将不再“民族中心”。

  一个流畅的社会必须以新的方式来创造它的家庭。这种新家庭要从种种人脉、社群、实验性的,有意图的团体、友谊之中产生。1979年,美国家政协会(the American Home Economics Association)将“家庭”重新界定为“两个以上的人共享资源,共同承担决定事情的责任,拥有共同的价值观与目标。并且长久地托付于对方。家庭是人‘回去’的一种气氛。这种共享和托付的人脉超越血统、法律的拘束、收养关系或婚姻,用来描述家庭单位最为正确”。

  爱因斯坦说,人类有一种光学幻觉。人类总以为自己和他人有所分别,而不知道自己其实是整体的一部分。所以我们便将感情拘禁在身边的少数人身上。“我们的任务就是将自己从这种囚禁中解放出来,扩大自己的圈子,拥抱一切生命……没有人完全做到这一点,但是这种努力的本身就是解放的一部分。”

  马思洛发现,“超越者”——包括爱因斯坦——似乎比其他健康的,已经实现自我的人悲伤;因为他们比别人清楚人类关系里潜能与实际之间的鸿沟。马思洛说,这种人每一个都可以在五分钟之内写出一份有效转变社会的方法。

  陀斯妥耶夫斯基说:“我看见了真相。不是我的心发明了真相,是我看见了,看见了。它活生生的景象从此永远地充塞在我灵魂之中……万事万物可以在一天、一个小时之内立时安排妥当!主要的事情就是爱。”他说他知道这种事已经有人说过亿万次,可是就是还没能够改变人的生命。

  爱和博爱以前只是理想,但是现在却是我们生存的关键。耶稣高兴自己的信徒彼此互爱;但是德日进添加了一句话,“否则,就毁灭”。没有了人的情爱,我们会生病、惊吓、敌视他人。“无爱”是线路的中断,秩序的失落。以宝瓶同谋为典型的人脉,全世界都在追求,为的就是要增强那日渐稀薄的力量;要互相结合,要点燃更宽广的意识。德日进说,人一旦重新获得这种能源,获得这种崇高的精神兼感官之爱,“他将是第二次发现火。”

  纽约市第二次大停电时,有一些人抢劫商店。于是有很多人就从两边公寓用手电筒照亮人行道,“移动”的行人遂在街道上形成一条光亮而安全的路。这种时刻是不确定、一切现成的社会形式全部崩溃的时刻,我们不容易找到路,但这时我们就是彼此的光。

一切真正有生命的,即将相遇。
  ——Martin Buber
---------

马丁·布伯(德语:Martin Buber,1878年2月8日 – 1965年6月13日)是一位奥地利-以色列-犹太人哲学家、翻译家、教育家,他的研究工作集中于宗教有神论、人际关系和团体。马丁·布伯的著作,具有富于感染力的、有时如同诗歌般的写作风格,以及鲜明的主题:重述哈西德派传说、圣经注释和形而上学对话。马丁·布伯是一位文化锡安主义者,他活跃于德国和以色列的犹太人团体和教育团体。他还是一位坚定的在巴勒斯坦实施一国解决方案(与两国解决方案相对)的支持者,赞同在犹太人国家以色列建国后,建立一个以色列和阿拉伯国家的地区性联邦。他的影响遍及整个人文学科,特别是在社会心理学、社会哲学和宗教存在主义领域。

生平

1878 年2月8日,马丁(希伯来语名字: מָרְדֳּכַי, Mordechai)出生在维也纳的一个犹太人家庭。他的祖父所罗门·布伯是犹太传统和摩西五经的著名学者,住在伦贝格(今乌克兰利沃夫),马丁·布伯童年时代大部分时间住在祖父那里。马丁·布伯接受的是多语种的教育:在家中说意第绪语和德语,在童年时期学习了希伯来语和法语,在中学时期又学习了波兰语。

1892 年,马丁·布伯回到伦贝格父亲的家中。在经历一次个人宗教危机后,他放弃遵守传统的犹太教宗教法典,并开始阅读伊曼努尔·康德、索伦·奥贝·克尔凯郭尔和弗里德里希·尼采等哲学家的作品,其中后面两位尤其鼓舞他日后从事哲学研究。1896年,马丁·布伯前往维也纳求学,学习哲学、艺术史、德国研究和语言学。1898年,他参加了锡安主义运动,参与大会和组织工作。1899年,在苏黎世求学期间,马丁·布伯遇见了未来的妻子、来自慕尼黑的Paula Winkler(一位非犹太人锡安主义作家,后来改信犹太教)。

马丁·布伯的锡安主义具有他自己个人的观点,他不同意西奥多·赫茨尔的锡安主义的政治与文化方向。赫茨尔所设想的锡安主义的目标只是建立一个民族国家,没有考虑到犹太文化或宗教的需要。与此相对照,马丁·布伯则认为,锡安主义的潜力在于其社会的和精神的财富。赫茨尔与马丁·布伯终其一生,始终在相互尊敬和争论中,各自朝向自己的目标而努力。

1902年,马丁· 布伯成为锡安主义运动中央机关的周刊《世界报》(Die Welt)的编辑。但是一年后马丁·布伯加入了犹太教的哈西德运动。马丁·布伯很赞赏哈西德派在日常生活和文化中实践他们的宗教。与总是关注政治利益的繁忙的锡安主义组织相比,哈西德派更关注于马丁·布伯所渴望锡安主义采纳的价值观。1904年,马丁·布伯退出了大部分锡安主义运动的组织工作,专心于研究和写作。同年,他发表了论文

第二十九

眼对眼:科学与超个人心理学

超个人心理学今天最重要的单一议题,恐怕就是与实证科学的关系。燃眉之急的议题并不是超个人心理学的范围,也不是它的内容,不是它的方法学----不是它的假设,不是它的结论,不是它的结论,也不是它的来源。因为根据当代的思维,和超个人心理学本身到底是否站得住脚的议题比起来,所有上述的议题都只是次要的议题。也就是说,最重要的议题就是超个人心理学到底是不是实证科学。因为如果超个人心理学并不是一种实证科学的话,就没有令人信服的认识论,也没有获取知识的有效方法。如果不能展现出任何足以做起点的真知识,再怎么去设想超个人心理学这个新而“高级”领域的范围、见识、方法或知识,也是没有用的。

所以我想简要地检视科学的本质、超个人心理学的本质,以及两者的关系。

三种关于灵魂的观点

圣波拿文彻是著名的神秘主义哲学家,他认为人至少有三种得到知识的模式-----“三种眼睛”:肉体之眼,我们藉此感知时空对象的外在世界;理性内观之眼,我们藉此得到哲学、逻辑和心智本身的知识;以及默观之眼,我们藉此得到超验实相的知识。

虽然肉体、心智和默观之眼这种特殊的遣词用字是基督教的用法,可是在传统心理学、哲学和宗教的主要学科中,也能发现类似的观点。事实上,人类的“三种眼睛” 正相应于长青哲学对生命所描述的三种主要范畴,分别是显著的(肉体和物质)、微细的(心智和生命)与本因的(超越和默观),这些范畴在其他地方已有广泛的描述,在此我只想指出传统心理学家和哲学家一致同意的部分。

要延伸圣波拿文彻的洞见,我们现代人可能会说肉体之眼参与了人共有的感官经验所挑选出来的世界,有些部分是肉体之眼创造的,有些部分是肉体之眼揭露出来的,这是“显著的范畴”,是时空和物质的范畴,是由所有拥有相似肉体之眼的人所共享的范畴。肉体之眼是基本的感觉运动的智能----客体恒常性,它是实证之眼,是感官经验之眼。我在一开始要说明,我使用“实证”这个用语,是指哲学上的用法:能以人的五种感官或其延伸物来发现。

理性内观之眼,或较普遍的说法是心智之眼,参与了观念、想象、逻辑和概念的世界,由于现代思维有很多是仅仅根据实证的肉体之眼,所以请记得不要把心智之眼简化成肉体之眼,这一点很重要。心智范畴包括了感官范畴,但也超过感官的范畴。虽然心智之眼要依赖肉体之眼来得到大部分讯息,但心智的知识并不纯然来自肉体的知识,也不只是处理肉体的对象。我们的知识不全然是经验和肉体的知识,逻辑演绎的真理是基于内在的一贯性,而不是基于其与感官对象的关系。

默观之眼相对于理性内视之眼,就好像理性之眼相对于肉体之眼。默观也超越理性,就像理性超越肉体一样。默观既不能简化成理性,也不是来自于理性,就像理性不能简化成肉体知识,也不是来自于肉体知识一样。理性内视之眼超越经验,而默观则超越理性、超越逻辑、超越心智。

我们单纯地假定所有男男女女都拥有肉体之眼、理性内视之眼和默观之眼,而每一种眼睛都有自己的知识对象(感官的、心智的、超越的);较高阶的眼睛不能简化成较低阶的眼睛,也无法以较低阶的眼睛来解释;每一种眼睛都有自己适用的领域,但是若想单凭一种眼睛来完全掌握高阶和低阶的范畴,就必然造成谬误。

在此我只想强调一点,就是当一种眼睛试图侵占任何其他眼睛的角色时,就会产生一种错误的类型,这种错误可以发生在任一方向:默观之眼不足以揭露肉体之眼所看见的事实,而肉体之眼也无法掌握默观之眼的真理、感官、理性和默观各自揭露自身范畴的真理,每当一种眼睛企图代替另一种眼睛来观看时,就会看得模糊不清。

几乎每一种重要宗教的主要问题,都是出于犯了某种类型的错误。重点是佛教、基督教和其他宗教在他们的顶层都对终极实相有终极的洞识,可是这些超越语言的洞识都一律和理性真理与经验事实混杂在一起了。人类和以前一样,还没有学会区别肉体、理性内视和默观之眼,例如,由于天启和逻辑与经验事实混淆在一起,三者被看成单一的真理,于是发生两种情形:哲学家探讨并破坏宗教的理性部分,而科学探讨并破坏了经验的部分。从这个观点来看,西方的灵性被拆散了,只剩下哲学和科学。

可是,在最近一世纪中,哲学根据心智之眼而有的理性体系,也被新的而科学实证论毁灭了。至此,人类的知识已缩小到只剩肉体之眼、默观之眼逝去,心智之眼逝去----人类把自己获得有效知识的工具局限在肉体之眼。

科学变成科学主义,不只从肉体之眼发言,也为心智之眼和默观之眼代言,这样做的结果正落入教义神学所犯的相同类型的错误,宗教因为教义神学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科学家试图驱使科学以肉体之眼来处理三种眼睛的所有范畴,这是一种类型的错误,为此科学和世界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于是唯一的真理标准就是科学的标准,也就是肉体之眼根据测量而有的感觉运动检测。然而真正的问题在于:“科学家表现出的立场••••••纯属夸大”,想要以部分来充当整体,于是肉体之眼对于自己看不见的,会说那是不存在的,而不是说自己看不见。

“高等”科学

难道科学家自己不可能把科学方法界定的过于狭隘吗?有没有一个更为开阔的科学,可以同时运用在心智之眼和肉体之眼的范畴呢?科学必须受到肉体之眼的束缚,还是可以扩展到心智之眼和默观之眼呢?针对特定状态的科学(在高等意识状态才有的科学)有其可能性,还是一个善意的错误呢?

查理斯•塔特相信科学方法受到“物理主义者的偏见”影响,以至于武断而不必要地局限于肉体之眼,这种偏见就是假定只有物理实体才值得研究。塔特觉得科学方法本身可以摆脱唯物论的框框,应用到高等的意识状态与存在,这就是针对特定状态的各种科学的概念。于是他做出结论说:“科学方法的本质完全符合各种不同意识状态的研究。 ”

对此我有两个看法:首先,塔特以如此广泛的方式来定义科学,所以能应用到各式各样的领域。其次,当我们以较严谨确定的方式来处理塔特的论点,以避免上述的问题时,他的论点就不容易应用到高等意识状态,而会回复成旧有的物理主义的科学。

若是如此,科学方法似乎就不适用于高等的存在和意识状态,而应该保留在原有的情形:是用以发现肉体之眼范畴的事实最好的方法。我自己的看法是,塔特在他前所未有地尝试使高等意识状态的存在得到众人承认时,不慎把适用与低等状态的准则,拿来用在高等状态。

肉体之眼及其延伸部分所进行的实证/物理研究,一直都是超个人心理学的重要辅助方法,但绝不会是核心部分,核心部分只与默观之眼有关。超个人心理学是特定状态的领域(而不是科学),由于超越了肉体之眼和理性内视之眼,所以可以自由运用这两者,前者用于科学实证的研究,而后者则用于哲学/心理学的探索,可是这两者都不足以掌握或界定超个人心理学。

验证的问题

我们必须了解科学知识并不是唯一的知识种类,它只是精雕细琢的肉体之眼,还有超越科学知识的心智知识和默观知识。所以,超个人心理学不是科学,并不意味着没有效力、情绪化、无法证实、反理性、无法认识或没有意义。超个人心理学家容易因为有人说超个人心理学不是科学而感到恐慌,因为科学家教导我们“非科学”的意思就是“无法证实”。可是,如果超个人心理学不是科学的话,要如何得到证实呢?

这似乎是个问题,因为我们没有看见所有知识的结构基本上是相似的,也就是说,所有知识都包括了三个基本的成分:

1.工具或指示的部分:这是一整套单纯或复杂、内在或外在的操作方式,它们都具有这样的形式:“做了什么才看得到什么。”
2.启明的部分:这是指示的部分所引发出的特殊知识之眼,由此得到启明的识见。除了能自我启明之外,还可以产生下一个可能性:
3.共有的部分:这是把启明的识见真正地和其他使用相同眼睛的人分享,如果别人也同意所分享的识见,就构成了真实识见的共有证据。

这是使用眼睛得到任何真知识的三个基本部分,当一种眼睛试图拿自己的知识和较高或较低的眼睛比较时,确实会使知识变得更形复杂,可是这三个部分仍然是这复杂知识的基础。换句话说,不论是什么类型的知识,指示的部分仍然要求必须训练适当之眼来得到启明,艺术、科学、哲学、默观都是如此,事实上,所有有效的知识种类都是如此。

如果有人拒绝训练某个眼睛(肉体、心智、默观),就等于是拒绝看那个范畴,于是我们就有理由拒绝这个人的看法,把他排除在共有的证据之外。若有人拒绝学习几何学,就不能对毕氏定理的真理表示意见;若有人拒绝学习默观,那他对佛性真理所表示的意见就不会被接受。

我自己深深觉得,超个人心理学所能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试图避免类型的错误:把肉体之眼、心智之眼和默观之眼混淆在一起(或是以更详细的模式,如吠檀多哲学,避免把六种层面混淆来看)。当有人问:“你有什么关于超越的实证证据呢?”这是我们不需要觉得恐慌,可以解释知识的工具性方法,请他亲自试试看。如果这个人接受了,并完成指示的部分,那这个人就能成为拥有足以看见超越范畴之眼的人,在那之前,这个人还不够格对超个人所关心的事有意见,我们也没有义务对这个人提出解释,就好像物理学家不需要对拒绝学习数学的人解释什么一样。

在这同时,超个人心理学家必须试图避免类型的错误,不应该把超越的洞识描述成好像是实证的科学事实,因为这些事实无法以科学方法来验证,只会使整个领域很快招来荒谬叙述的恶名。超个人心理学家可以自由运用科学的肉体之眼,以收集辅助的资料,也可以自由运用心智之眼来协调、澄清、批评和综合,可是不应该把这些领域彼此混淆,特别是不要把其他领域和默观的范畴混淆在一起,尤其是不要认为可以用肉体和理性之眼来“证明”超越、定义超越,甚至以为足以描述超越。如果超个人心理学家犯下这些错误的话,整个领域就会面临中世纪神学家的命运:变成伪科学和伪哲学,然后被真正的科学家和哲学家所摧毁,而他们也理所当然会这么做。

超个人心理学处在一种非常有利的立场:可以为自己保有全然独特的立场,拥有对实相平衡而完整的探讨,涵盖了肉体之眼、理性内视之眼和默观之眼的探讨。我认为思想史最终会证明,做的超过于此是不可能的,而做得不足以此则是悲惨的。

第二章 长青心理学:意识光谱

肯恩•威尔伯

肯恩•威尔伯(Ken Wilber)是最重要的超个人理论家之一,他的跨学科综合理论涵盖了心理学、哲学、东西方宗教,以及社会学、人类学和后现代思潮。

过 去的几十年里,西方世界的心理学家、神学家、科学家及哲学家开始对赫胥黎所说的长青哲学(philosophia perennis)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长青哲学”指的是形而上学探讨人类及现实本质的普世性教理,然而人们时常忽略的,却是与长青哲学相关的“长青心理学”。我所谓的“长青心理学”乃是探讨人类意识本质的一种心理学,它要表达的识见与长青哲学相同,但使用的却是心理学语言。这篇论文的目的除了要描述长青心理学的基本原理之外,也提出了符合此种普世性教理的意识范型,同时又希望能呈现出西方世界的自我心理学、精神分析学、人本心理学、荣格精神分析学、人际关系心理学等学派的洞见。

此范型的精髓便是“意识光谱”(Spectrum of Consciousness),它洞察到人类的人格本是宇宙意识的体现或多次元的显现,如同物理学的电磁波谱系乃是单一电磁波的多重波段一般。说的更精确一点,意识光谱就是人类认同感的多次元图解;此光谱的每一阶层都显示出截然不同而又易于辨别的认同感,上至宇宙意识的至高认同感,依次降级为愈趋狭窄的、与自我意识相同的认同感。从这些多层次的意识波段之中,我选出了五个主要的层级,来探讨它们与长青心理学(psychologia perennis)的关联(参阅图一-1)。

光谱的次第

大心境界

长青心理学的核心洞见就是,人类意识最深层的认同,跟宇宙的绝对或终极实现是同一种状态,亦即所谓的梵我、道、法身、阿拉或神之源头。为了方便起见,我称其为“大心”(Mind,大心是个统一的单数,有别于具有复数意味的个人心智)。根据世界宗教传统的看法,“大心”就是唯一的存在;它没有空间性,因此是无限的;它没有时间性,所以是永恒的。除了它之外别无一物。

处于这种境界时,我们认同的是宇宙和一切万有,换句话说,我们就是一切万有。根据长青心理学的说法,此境界并非反常的意识状态,也不是超常意识状态,而是唯一真实的意识状态;其他所有的意识状态基本上都是幻觉。简而言之,我们最深的意识----梵我、基督、如来藏----和宇宙的终极实相是等同的,亦即大心、宇宙意识或至上的认同感。

图一-1展示了某些显著的交点。其中最主要的几个认同的阶层,我是用粗线来划分的,另外我采用了三条横线为一组的标示来代表那些辅助带。斜线则是用来区分自我和非我的界线。举例来说,如果一个人认同的是他的人格面具,那么阴影面、肉体及外在环境似乎都在他的自我之外,而且是陌生的、异化的、外在的、具有威胁性的。这种自我与非我的区分,已到超个人带就被打破了,进入大心境界则会完全消失。

超个人带

这些阶层代表的是意识光谱超越个人性的阶段,这时个人已不再意识到自己和一切万有的界分,其认同感也不再局限于个人有机体的范围之内。所谓的原型也是发生在这个阶层,根据大乘佛法(铃木大拙,1968)的观点,这些阶层被统称为“超越个人性之上的藏识”;在印度教的传统里(德意许,1969),它们被称为Karana-sairia或“本因”(causal body)。

存在阶层

处于存在阶层的人完全认同了存在于时空之中的身心有机体,因为自我之分、有机体与环境的界分,在这个阶段开始清楚地确立。理性思维活动与个人意志也在这个阶段开始发展。

必须一提的是,存在阶层的上限包括了生物社会带,亦即文化前提、家族关系、社会表象,以及渗透各处的语言、逻辑、道德或法令之类的社会机制。其结果是,它们深深染着铸造了有机体的基本存在感,如同人类学者爱德华•赫尔(Edward Hall)(怀特,1972)所言:“感官筛选出来的讯息,即承认了某些事物,也漏掉了某些事物,因此经由文化模塑出来的感官滤网所觉知到的经验,彼此是大相径庭的。”

“自我”阶层

意识处于这个阶层的人并不直接认同身心有机体,反之,基于各种不同的理由,它完全认同了仅有几分正确的心像,而非整个有机体。换句话说,它认同的只是“自我”(ego)或自我形象,于是整个有机体便形成了“灵魂”与“肉体”分家的状态;灵魂就像是锁在一具机器里的鬼魂,而肉体则是一副皮囊罢了。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只认同他的灵魂、心智或“自我”,便等于在说“我拥有一副肉身”,而非“我即是肉身”。这样的认同感其实背离了事实,因为你觉得你并不是自己的那副肉体,而是存在于肉体之中的一个灵魂。此阶层的意识几乎完全认同了内在心象,而非完整的身心有机体,所以是被智力及象征思考所掌控的。佛家称此阶层为智力阶层,印度教则认为此阶层的自我因背离了粗钝的肉体,故而被困在肉体中。

阴影层

在某些情况下,一个人很可能跟灵魂的各个面向疏离,不再认同它们,因而将认同感窄化成“自我”的某些局部,我们称之为人格面具,也就是我们所谓的阴影层:认同贫乏而不正确的自我形象(也就是人格面具),而将其他的心理倾向视为过度痛苦、邪恶或不想要的东西,于是这些被解离出来的心理内涵,便形成了阴影面的问题。

上述的范型乃是对意识光谱极其简化的描述,它无法完全呈现出各阶层之间的互动及循环。虽然如此,它仍清楚地显示出,光谱的每一个阶层均代表着越来越窄化的认同感:从宇宙意识逐渐收缩为完整的有机体,从完整的有机体收缩为与肉体疏离的灵魂,再从与肉体疏离的灵魂收缩为人格面具。(意识光谱每一个主要的阶层都显示出不同的认知模式、不同形式的二元对立、不同种类的潜意识活动等等。我在这篇论文中想探讨的主要是认同感的多元性。)

意识光谱的演化

如果大心境界就是唯一的实相,那么我们可能会怀疑,其他的阶层为什么存在。根据长青心理学的解答,其他的阶层都是以幻相的形式显现的。幻相指的是从二元对立中产生的所有经验(特别是主客二元对立)。德意许(1968,P.28)曾经说过:“从主客或自他二元对立所形成或构成的经验都称为幻相。”长青心理学言明,所有的二元对立都是一种幻觉。讲宇宙划分成观者与所观之物,并不会真的将宇宙分成两半,而只是表面上看似如此罢了,因为宇宙永远不可能和自己分开。换句话说,二元对立只是个幻相:它似乎存在,却无实质性。同样的道理,长青心理学也认为,既然意识的每一个阶层都是幻相和二元对立的产物(大心境界除外),那么它们必定是以幻觉的形式存在的,而每一个阶层的实相都是大心境界。

长青心理学往往以神话学的方式来描述最初始的二元对立----天地、男女及日月之分;如果从认识论的角度来看,则是主客、知者与所知、观者与所观的二元对立;从本体论的角度来看,则是自我与他人、有机体与外在环境之分。为了方便起见,我们通常将这最初始的二元对立,标示成主客、自他以及有机体与环境的分别意识,因为当此现象产生时,人类的认同便似乎(并非真实)从非二元的一切万有,转向了有机体的存在形式。我们的神性认同并不是完全丧失,而是被蒙蔽了。它一旦从大心的合一状态,制造出意识光谱的下一个主要的阶层:存在阶层----个人便认同了自己的有机体,而开始与环境对立。正因为这最初始的二元对立将观者与所观、主体与客体一分为二,所以才创造出了空间感。

人如果全然认同了自己的有机体,就会立刻创造出存在与虚无的对立性----亦即生与死的对立。一旦创造出生死的二元对立,便跟着创造出了时间----在永恒的大心之中既无生也无死,既无开始也无结束,既无过去也无未来。换句话说,意识若安住于永恒的当下,那么生死、过去及未来皆是一体。生死一被分开,人类一定会界分过去与未来,其结果就是脱离了无时间感的当下,而进入了历史性的时间感中。存在阶层的意识状态,乃是全然认同了存在于时空中的有机体。

生死合一状态如果崩解,时间感一旦被制造出来,就会产生另一种结果。意识如果进入了存在阶层,就会急于想逃离死亡。这种想逃离死亡的恐惧,其实来自于理想化的自我形象----亦即所谓的“自我”。有固定形象所组成的“自我”似乎承诺了肉体无法承诺的东西:藉着固态的自我形象而得以永远逃避死亡。“根据佛洛依德后期的理论,人类独特的“自我”结构,其实来自于无法接受死亡这个至高无上的实相”(布朗,1959,P.159)。人类为了逃避死亡,也连带逃避了无常的肉体,而认同了那似乎永远不死的自我概念,于是认同感就从完整的身心有机体转入此有机体的智力阶层,并因而制造出意识光谱的下一个阶层:“自我”阶层,亦即认同自我的象征形象,以对抗难逃一死的肉体。

二元对立的终极活动乃是切断“自我”倾向中的一体性,仅认同心理活动的某个片面。这时此人开始否认、疏离与摆脱他不想要的“自我”面向(虽然压抑了这些面向,它们还是存在着)。因企图制造出能够被接纳的自我形象,而做了错误的解读,故而创造了光谱的最后一个阶层:阴影层,亦即认同了不正确又贫乏的自我形象,我们称之为人格面具。阴影层就是由这些不被接受的自我面向投射而成的。

意识光谱循着连续不断的二元对立(有机体与环境、生与死、心与身、人格面具与阴影层的对立),而演化成各种不同的阶层。深一层地来看,大心并不是诸多阶层中的一层,而是不二的独一境界,因此,“大心阶层”也只不过是一种方便的说法罢了。意识光谱的各种阶层并不是互不相连的;如果任何一种谱系一样,它们是相互渗透的。根据长青心理学的观点,意识光谱的这些阶层虽然存在,却是以幻觉形式呈现的,就像电视荧光幕上的影像一样,并不是真实发生的事件。因此,每一个阶层的实相除了大心之外别无它物,只有那些因过度入迷而无法透视幻相的人,才会把自己的阶层当真。他们看不出在二元对立的表相之下,这个世界一直是独一不二的。

各阶层的治疗方法

以上所说的其实是最简化的长青哲学及意识光谱。概略地说,西方心理治疗的几个主要学派所关切的乃是意识光谱的不同阶层,所以我们不需要考虑这些学派的方法之中哪一个才是对的,因为就它们所关切的那一个层面而言,它们多少都有对的地方。一个真正具有统合性的心理学,应该善用每一个心理学派所提供的互补洞见。

“自我”阶层的治疗法

属于这个阶层的心理治疗学派认为,心理疾病往往来自于意识与潜意识的沟通不良,或是人格面具与阴影面的分裂,如果一个人的自我形象被扭曲或被错误解读,就会产生心理疾病,倘若建立起正确的、接纳的自我形象,便可称为“治愈”。

假设一个人疏离了自我的某些面向,他就会以不诚实的方式描绘出一个假的自我形象。然而那些被解离出来的面向,亦即潜意识的阴影面,仍然是存在的,你只不过将其投射于外在环境或他人身上罢了。此阶层的治疗法乃是要触及到阴影面,重新承认它的存在,如此一来你的认同感就能扩张,而将那些被排除于外的面向也包容进来。在这样的治疗之下,人格面具与阴影面的裂痕就能愈合,然后此人才能进化到拥有正确的自我形象,以及接纳自己的自我形象,并且真的有能力接纳自己 ----一种可以代表整个身心有机体的完整形象。此乃“自我”阶层的治疗想要达成的目标。

存在阶层的治疗法

存在阶层的意识状态尚未落入心身二元对立,故而呈现出完整有机体的存在形式。此阶层的治疗法主要在于实现具体而完整的存在,以免落入“自我”与肉体分裂为二的状态。此阶层的治疗目标并不是在发展出一个有机体的正确形象,而是要活出一个完整的有机体。就像“自我”阶层的治疗目标是“扩大认同感”,包容心理的所有面向,存在阶层的治疗目标则是将认同感拓展成一个包容所有面向的有机体。佩尔斯(Perls,1951)很清楚地说明过:“治疗的目标就是要拓展你接纳自己的范围,直到能包容你这个有机体的一切活动为止。”或者就像佩尔斯事后所补充的:“摆脱掉你的头脑,活在你的感官里!”也就是活在整个有机体之中。

不过请记住,存在阶层也是两种根本二元对立之家,它们分别是主、客以及生、死的对立。许多存在阶层的治疗方法最关注的就是以下这些问题。诸如“透过疾病来认识死亡”、“存在与虚无”、“地狱是他者”、“存在与世界”、“危机的辩证法”----这些都是某些形式的存在治疗共通的主题,它们很清楚地反映出属于它们那个阶层的现象学。

总而言之,存在阶层的治疗所关注的,乃是整个身心有机体以及它可能面临的危机,还有它可能展现的奇妙潜力。

这个阶层的治疗倾向于更睿智(noetic)的途径----譬如存在主义心理学、完形治疗法、意义治疗法、人本心理学、生物能医学、以及属于身体层面的哈达瑜伽、结构整合疗法、平衡能场疗法及感官觉知疗法。这些方法虽然各异其趣,但目的都在为人类确立一个健全而实在的有机体。

生物社会带治疗法

我们在前面的论述中称存在阶层的上限为“生物社会带”,此阶层代表的是有机体身上所带有的大量文化模式,它们为整个有机体的倾向与行为带来了深邃及富有渗透性的影响。除此之外,它们还铸造了个人的“自我”结构(米德(mead),1964)及思维活动的模式(沃夫(Whorf),1956)。更重要的是,就病理学而言,生物社会带的作用犹如实相的屏障或滤网,以下是弗洛姆的感言(Erich Fromm,1970,p98-99,104):
社会的影响力不只是讲虚构的事物注入于我们的意识,同时还防止我们觉察到实相。。。。。。,每一个社会的生活方式及其联结感觉和知觉的模式,皆已发展出一套能决定其知觉范畴的系统,此系统的作用就像是一层被社会限定的滤网。。。。。。,凡是无法通过此滤网的经验,都被排除于我们的知觉之外;也就是说,它们都被压抑在我们的潜意识之中了。。。。。。

生物社会带的治疗法所关注的乃是社会模式,譬如语言和逻辑如何从根本上改变和扭曲了我们的知觉。因此,它要对治的是比个人的扭曲和压抑更深的问题。简而言之,这些治疗法关切的是社会环境所造成的病态。

超个人带治疗法

超个人带代表的是超越个人性的意识面向或阶层,处在这个阶层的“个人”尚未彻底认同一切万有,然而其认同已经不再局限于有机体的范畴之内。换句话说,超个人带乃是“集体潜意识”的“原型”之家。

这些原型深深影响着超个人带之上的每一个阶层,它们极可能是意识光谱的普遍现象;任何一个阶层的兴衰都会戏剧化地影响其上的所有阶层。我在此要强调的是,超个人带是可以被直接经验到的,荣格(Carl Jung,1968,p110)本身就有这样的经验,他曾经说过:“所谓的神秘主义者,就是那些曾亲身经历过集体潜意识活动的人。神秘经验即是原型经验。”

超个人带的特性就是所有二元对立的活动都终止了(除了某些原初的二元对立形式之外),这显然也包含了人格面具与阴影面的对立,以及“自我”与肉身的对立。这些二元对立的形式一旦被切断,便同时切断了个人精神官能症的支撑物,包括“自我”阶层及存在阶层的精神官能症在内。

稍加改变之后的说法是,一旦体认到比孤立的自我感更深度的认同,便能轻而易举地超越自己的精神官能症,因为你不再全热认同那分裂出来的自我,也就不再执著于纯属个人性的问题了。换句话说,你终于放下了恐惧和焦虑、沮丧和执著,而开始以平等心来看待它们。超个人带治疗法首度揭露了一种转换知觉的方法,透过这种方法,你可以理性地看待个人情绪及观念的复合体。能够以理性看到它们,意味着你不再透过它们来观看和扭曲实相了。进一步地申论:既然你能观看它们,就表示你不再认同它们了。你的认同感已经开始触及到内心的那个超越的东西。

因此,超个人带有时也被体会成超越个人性的“照见” (witness):那份能够观察到真相而又不去操纵它的能力。“照见”指的是如实观察内心和外在事件的过程;因为“照见”并不全然认同这两者,所以才能以抽离的形式进行观察。换句话说,人一旦发现身心都可以被客观地觉知,自然会认清它们根本无法组合成一个主观的自我。我们可以说,这种照见的状态即是初阶佛家修炼(正念(mindfulness))与心理综合学(去除认同,以及超越的大我)的基础。

它似乎和马斯洛所说的高原经验十份类似,因为“高原经验就是对实相的照见,它既能见到各种象征,又能见到神秘的、诗意的、超验的、奇迹似的。。。。。。,它超越了时空,故而变得相当平常”。藉助这些经验便能证入高层动机的境界,存在价值(B-values),并体认到超验的价值、神话境界和超越个人性的觉知-----这便是超个人带的属灵次元。

大心阶层的治疗法

因为没有更好的称谓,我只好将神秘主义区分为“次级的”和“真实的”两种境界,亦即“超个人性的照见”与“大心”的区别。所谓超个人性的照见指的就是能观照到实相的一种“心态”,但需要注意的是,这种超越个人性的照见状态,仍包含了微细的二元对立形式,亦可说是能见与所见的对立。最后的一丝二元对立一旦被彻底瓦解,你就证悟了大心境界,因为那一刻(即当下这一刻),能见与所见终于合一了。

这样的观点并不是在贬低照见的状态,因为它不但具有高度的治疗效果,而且经常是通往大心境界的跳板。虽然如此,我们还是不该将它和大心境界混淆。

此乃真实的神秘主义境界----大心及次级的神秘主义境界----与照见之间的区别。某人可能“见”到了实相;另一个人却“活在”实相中。前者可能还保留了一些微细的二元对立形式,后者则完全摆脱了所有的二元对立。如果一个人能探测到自己生命的最底层,就会发现那个正在照见的东西,最后他会发现----除了 “见”之外别无他物,如同布莱斯(Blyth)所说的:“体悟到了宇宙中的宇宙”。

以这个阶层为目标的治疗法想要治疗的,就是最初的主客二元对立。主客二元对立一旦瓦解,便同时瓦解了过去与未来、生与死,于是此人便从梦中觉醒,而证悟到宇宙意识中那个超越时空的境界。属于这个层次的治疗途径-----治疗只是一种方便的说法-----包括了大乘佛法、道家哲学、檀多哲学、印度檀多思想、苏菲神秘主义以及某些形式的基督教神秘主义。

结论

结束了以上纯属抽象的概论之后,还需要提示几个观点。第一、如何任何一种谱系,意识光谱的每一个阶层彼此之间均是相互渗透不可分割的,绝对无法截然划分开来。目前我们只是从意识光谱中选出了几个明显的交点以便探讨罢了。接下里要说明的则是,特定学派的心理治疗法只能对治特定阶层的问题,这只是一种概略性的说法。第二,当我们说特定的治疗学派对治的是特定阶层的问题时,我们是以较为武断的方式来说明,特定学派对特定阶层通常具有最深的认识。概略地说,任何一个阶层的治疗法皆可运用或认识更上层的心理治疗法,因此,隶属于超个人带的荣格心理学,也可用来解释阴影层或生物社会带的问题。它确实对上述的这些阶层提供了许多帮助。第三,还有一种普遍存在的现象,那就是,某一个阶层的治疗法往往将其下的阶层视为病态,并以激愤的态度替所有底层的现象下了草率的诊断;我们都曾见识过正统精神分析学派替神秘主义所下的草率论断。第四,因为意识光谱从某个角度来看多少意味着认同感的扩张----从人格面具到“自我”到整个有机体再到宇宙,所以我们也可以说,那是一种越来越不认同、越来越脱离各种封闭性的认同感。一旦证入了大心境界,我们即可说此人认同了万事万物,也可说此人什么都不认同-----因为这两种状态都是超越逻辑的。但运用前者来说明,比较容易解释意识光谱的的复杂含义。第五,光谱的每一个阶层均显示出不同的认同感,因此每一个阶层也各自拥有不同的特性。举例来说,不同的阶层似乎会创造出不同的梦想、不同的需求以及不同的症状等等。譬如超个人带的焦虑、存在阶层的焦虑以及阴影层的焦虑,都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的怪兽,因此治疗的方法也不尽相同。不加辨识地采用单一疗法来对治不同的病症,可能会造成最不幸的后果。

接 下来要问的问题则是,意识光谱的上层(阴影层、自我阶层、存在阶层)治疗法对一个人底层(超个人带、大心境界)的发展有何影响,虽然有关这个议题的讨论已经超出本篇论文的范围,我仍然要补充说明一下。意识光谱向下回旋的发展过程,可以说是逐渐放弃了封闭、狭窄而又不完整的认同感,故而发现了越来越宽广的境界。人甚至可以完全放弃对意识光谱上层的执著,而证入最底层的宇宙意识。这就是上层治疗法要达到的目标。

理论上,只要完全治愈了某个阶层的二元对立倾向,此人便自然而然进入了下一个阶层。譬如一旦愈合了人格面具与阴影层之间的裂缝,此人便转进了“自我”阶层。如果能完全愈合“自我”与肉体的分裂,此人又自然而然地转进了存在阶层,接下来的演进亦可按此理类推。一旦进入了某个新的阶层,此人多半会对那个阶层的属性变得比较敏感,譬如那个阶层的理想、二元对立、疾病的类别、成长的潜能及各种需求。这种自动下降的现象,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它和马斯洛(1968)所说的“需求层次”十分类似,譬如阴影面的精神官能症需求、“自我”与存在阶层的基本需求,以及超个人带的形而上需求(大心境界没有任何需求,因为它就是唯一的实相了)。患者一旦清除了某一组的需求之后,下一组的需求往往会自动浮现,如果无法满足眼前的这些急迫的需求,就会造成另一组的问题。

如果患者正处在阴影层,就代表他的基本需求尚未获得满足。因压抑、疏离或其他的投射作用,所以患者无法认清他的基本需求是什么。大家都熟知,假设一个人一直在企图满足自己根本不需要的欲望,就会发展出贪得无厌或精神官能性的需求。反之,如果这些神经质的需求能够被完全理解和取代,而让底层的基本需求浮现,患者就能面对它们,并因而得到更大的满足;这时我们几乎可以确定,此患者已经发现通往意识光谱底层的途径了。患者一旦到达存在阶层,截然不同的形而上需求便开始浮现,这时它们会有一种被召唤的感觉,甚至会出现一种急迫的需要,促使他们必须转化自己。这些形而上的需求会促使一个人进入超个人带的世界里;如果逃避这些需求,此人便会陷入形而上的病态之中。

根据以上的看法,我们可以大胆地说,属于意识光谱上层的治疗诊断,确实能促使人往底层去发展,但这并不意味下降到超个人带或大心境界的人,永远可以采用上层的疗法。上层的疗法很可能带来帮助,但并不意味非得采用它不可,因为属于底层的疗法确实可以减轻上层的病态。假设情况并非如此,那么冥想练习对精神官能症将永远无效,除非患者已经接受了类似完整精神分析的治疗。

我提出长青心理学,为的就是说明意识光谱的各个阶层显然是存在的,而每个阶层都可能出现一些病态(大心境界除外)。西方心理学最大的贡献就是发展了对治这些病态的方法。

东西方在意识和心理治疗的方法上很可能产生互补的作用。从某个角度来看,东方的意识探索者(“东方”在这里指的是长青心理学,而非地理上的东方)一向着重于大心境界,所以很少注意到其他阶层可能发展出来的病态。这个现象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长青心理学认为所有的病态都来自于对大心境界的无知(译注四:不认识自己的佛性)。虽然它们能完全意识到光谱的每一个阶层,也能详尽地描绘出这些阶层,但仍然觉得治疗这些阶层的病其实是浪费时间,因主客二元对立的原始无明仍然存在。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西方世界从十七世纪以降,一直对长青哲学毫无所知,故而从这个形而上真空状态里发展出了精神病理学。西方科学家毫无选择地必须找出精神官能症和精神病的根由,而这些病态大多属于意识光谱的上层(譬如“自我”或生物社会阶层)。这些治疗法就它们自己的阶层而言都是适宜的,但如果将它们整合起来形成一套互补的方法,便能照顾到意识光谱每一个阶层的问题了。

意识的探险

人是整体宇宙的一部分,是受到时空局限的一部分。他会经验到自己、他的思想和感受,好像与其餘世界是分开的,这是一种意识的错觉。这种错觉对我们来说是一种牢笼,把我们囚禁在个人的欲望裡,只对最接近的少数人有感情。我们的任务是必须扩大慈悲的范围,拥抱所有生命,以及美丽的大自然,好让自己脱离牢笼,得到自由。

——爱因斯坦

我们已进入崭新的意识探险阶段。超个人心理学一开始是企图了解格外健康者的高峰经验,现在已发展成国际性、跨学科的运动。超个人的经验、潜能和传统,长久以来被贬抑成幻想、病态或谎言,最后终於得到探讨和肯定,每一项发现都揭开了更上层楼的可能性。

这种新的肯定使我们能利用歷代以来许多文化积蓄的超个人智慧,以现代研究的观点来看这种智慧,用现代的语言来了解它,并体认它真正的意义。

荣格谈到知识媒介的重要,藉著吸收智慧传统,然后翻译成其他文化的语言和概念,而广為流传。也许超个人运动能有集体智慧媒介的作用,藉此把传统超个人训练的永恒智慧,经过翻译、检验和辨别的过程,鼓舞并转化当代文化。

不过,超个人运动不只是一种知识的媒介,因為它除了转译知识以外,还积极投入知识的创造,设计出新的技术、產生新的资料,并以科学、哲学、临床和实验来检验古代和现代的主张。

超个人运动的长期效应可能远超过我们所能想像的。我们看见对人类的本质和可能性的看法,已经转向更宏观的方向;已经从只有单一健康的清醒意识状态的观点,走到多重状态的认识;原本把一般发展视為我们的最高限度,变成将之视為文化影响所造成的限制;从否认清明梦的可能,到后来在实验中探索清明梦;从原本认為静坐是一种退化的逃避,到肯定它是发展的催化剂;从贬抑神祕经验為病态,到体认它是有益的;从低估非西方的心理学和哲学,到肯定其中有些部分是高度复杂精细,有其独到之处。这些转变和其他成果可能使超个人研究成為新兴典范的重要基石。

这些转变也可能改变我们每一个人,因為我们所做的事会反映出我们对自己是谁、是什麼的信念,所以超个人对我们潜能的看法,可能会唤起个体和集体努力实现这些潜能。

这种实现可能对我们星球和族类的生存非常重要,因為我们所製造的全球处境,需要空前成熟的心理和社会。过去我们可以消耗而不怕用尽,丢弃而不担心污染,繁衍而不会人口过剩,打仗而不怕灭绝,换句话说,我们以前可以把自己的不成熟付诸行动,可是我们现在必须长大成熟,全球危机和超个人视野都呼吁我们觉醒、长大。

这是巨大而沉重的要求,可是同时也有极大的可能性等著我们。因為有史以来第一次,我们拥有超个人的视野和世界上各种超越「自我」的道路,可以帮助我们觉醒。这种集体的觉醒就是意识的探险,超越「自我」的道路就是為了探险而有的方法,而超个人的视野则是引导我们的光。


未来数十年的超越自我之路 / 肯恩.威尔伯

超个人理论有好几项令人兴奋的发展,我相信对未来十年非常重要。这些理论包括意识状态和意识结构的研究;关於默观道路与模式的跨文化探索;把超个人运动定位在更大的后现代世界趋势;从超个人取向的优点重新解读世界各种哲学、宗教和心理学;持续研究各种「脱离常态的情形」之间的关联(也就是精神病与神祕主义的关联);关於身(或大脑)与心二者关联极為困难的问题;从习俗、默观和病态的面向,更準确地描绘意识的发展层次;荣格学派与一般超个人心理学的关联;对「边缘团体」之间的关系有更细腻的理论认识,比如超个人相对於世界发展和科技进步的「较大势力」;超个人范畴和三个被世界传统忽略的重要范畴(身体、自然、女性)之间的关联;自然和圣灵的关联;一般理论和个人实践之间的关联;最重要的就是继续发展「全面性理论」,目的是让超个人能在各种「常见」学科中有合理的表述。以下依序讨论:

一、状态与结构

目前有两个主要的典范影响超个人的研究:各种超常意识的状态与意识的发展结构。在吠檀多哲学中,都有这两种典范的原型代表。吠檀多哲学区分出五种主要的意识层或结构,分别是物质、身体、心灵、高等心灵、集体心灵,并讨论彼此之间的关联;还有三种主要的意识体或状态,分别是粗糙、微细、因身,会在清醒、做梦和深度睡眠时经验到。吠檀多哲学主张一种特定的意识状态可以保有好几种不同的结构;而奥罗宾多的洞识则加以补充,认為结构会发展,而状态不会发展。(所以婴儿拥有清醒、做梦和睡眠三种主要的状态,可是只能运用最底层的粗糙结构,还没有发展出高等结构。)

有待研究的主题是:各种状态(可以是前个人、个人和超个人)和结构(也有前个人、个人和超个人之别)之间的关联是什麼?

可是到现在还不太知道如何整合这两种典范,而且在许多方面,两者都显得矛盾而不相容:结构是累积而整合的,状态却是分离而排他的。我认為答案在於发展的结构是要把超常状态中仅只是暂时的经验,转成恒久的展现或实现,或是成為稳定的表现。暂时而分离的状态要变成不只是短暂的实现,就必须进入发展之流,并「遵循」其模式,描绘并詮释这些转化,这将是超个人研究中最重大的突破之一。

二、默观发展的跨文化研究

这个领域已成就了许多开创性工作,可是还有更多工作等待未来的研究者进行。特别重要的是对默观状态和结构做出详细的现象学描述(还包括对常超乎言语形容之实相的描述)。这个范畴有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一般的认知、意图和情感等等阶段的展现,是由相同的发展与逻辑来掌管,是否也适用於高等状态和结构呢?进化和发展是否有一贯性呢?我相信有,若非如此的话,怎麼能说圣灵及其展现(或其缺乏)是整体合一的呢?

三、将超个人研究定位在更大的后现代主义潮流

目前在后现代世界的人文学科有四个主要的思潮,都在争取权威地位:古典的啟蒙时代人文主义者,解构主义者的「反思想家」(德希达),「批判性詮释」(傅柯),以及「沟通伦理」(哈伯玛斯)。

啟蒙时代人文主义者的特徵是相信以理性主义為工具的力量,藉此探索每一件能被了解又值得了解的「真理」,并相信这种理性真理的力量能使人得以自由,包括个人和政治的自由。不管这种抱负多麼崇高,从歷史来看,却容易堕落成一种「梦想幻灭」而破碎的世界观,使艺术、道德和科学的范畴彼此完全脱离,也脱离个人的生活,造成盲目相信光靠科技理性就可以解决困境的情形。

对这种碎裂而较局限的理性世界观(传统的「现代主义」和「人文主义」)的反应,產生了三种主要的「后现代」运动:德希达的解构,傅柯的「新结构主义」,以及哈伯玛斯的「普遍语用学」,三者都具备了对工具性理性主义和孤立自主的「自我」(这是人文主义的基础)的批判;他们相信真理受到歷史和语言背景的影响,并不是永恒不变的事实;他们也都对不再把其真理建立在机械化理性主义和实证主义世界的伦理行动,展现高度的关怀。

解构是企图论证影响大多数西方哲学和文明的语言学理性主义(即「罗各斯中心论」logocentrism),在本质上是自我矛盾的:每当它应用在自己身上时,就破坏了自己的立场(例如,以经验為依据的真理判準,本身并不是依据经验而来的)。对逻各斯中心论的解构,开啟了超越僵化的二元论理性主义的路径。傅柯根据权力结构来分析知识,论证各种世界观或「知识」在歷史上是突然出现的,他的观念都產生类似解构的效果:彻底破坏了传统上对世界、真理和伦理的人文或理性假设。哈伯玛斯被许多人视為世上现存最伟大的哲学家,他企图藉著强调「沟通伦理学」,也就是人类试图在互相交流、互相尊重的社群中了解彼此的方式,来超越工具性理性主义,也超越孤立而自主的「自我」。

所有这些后现代运动,其实都是后「自我」运动。事实上,他们常常明确地谈到他们的计划就是「『自我』哲学之死」或「主体哲学之死」。虽然从超个人观点来看,这些都非常振奋人心,可是他们所说的「『自我』之死」并不是走向真正的超个人面向,而是从一个狭窄、工具性、理性的自我本位世界观,转化成多重观点、系统化、有机的、关系的、社会中的心灵体。(我将之称為网络逻辑和双重性质体【註一】﹝註一─centaur,译註:原意指希腊神话中半人半马的动物,象徵身心处於高度整合的人格﹞,这仍然有单独自我的感觉,可是比之前的「自我」要好。后现代主义确实是「走向正确的方向」。)

可是所有这些后现代运动,都包含了对任何神祕的超验主义、纯粹的临在、超越歷史的实相的明显批评。所以未来十年的重要主题就是:超个人研究要定位在这些后现代潮流的什麼位置,以及超个人研究要如何回答他们尖锐的批评。我认為所有后现代理论都已经表现出隐藏的超验主义(每当他们一不注意,神圣性就会不知不觉进到他们的理论中),只需要指出这一点,他们就会被放入超个人发展的层次之中。换句话说,解构本身也能被解构,傅柯可以放在他自己的知识中,甚至哈伯玛斯也开放地保留仍然有更高而尚未展现的发展阶段的可能性,而这正是超个人发展的研究范围。就人文学科中一般的学术关怀而言,这可能是理论活动的温床。

四、从超个人观点重新看世界诸哲学的概念

现代西方知识分子认為最没有争议的假设,就是任何「超越」之事都只是「叙说的故事」或「意识形态」,所以歷史被解读成意识形态变迁的纪录,而这些意识形态唯一的根据,只是特殊文化所赋予的相对合理性(而文化的特殊性也是不断变迁而相对的)。可是,如果某种超越经验其实是直接的经验和揭露,虽然透过语言来媒介,却有某种超出语言、跨越文化的重要性的话呢?不论我们用什麼字来代替「钻石」、「切」和「玻璃」这些语词,钻石就是可以切割玻璃,同样的,不论我们用什麼字词来代替「灵魂」、「经验」和「上帝」,灵魂就是能经验到上帝。

所以,可以把歷史整个重读成真实超越经验的成长与累积的纪录,不以各种意识形态来过滤,也不只是化约成其中一种意识形态。这可以彻底革新我们对人类潜能和神圣可能性的概念,并将灵性知识的成长恰当地与任何其他科学的进展并列在一起。

五、精神病与神祕主义的关联

这个始终令人感到目眩神迷的主题,不只本身很重要,也对好几个相关的主题非常重要:创造力与疯狂、常态化与边缘化、普通和特别的潜能、个人的崩溃和突破。重要的灵性急症领域也和这个主题有密切的关联,太多被诊断為精神病发作的人,其实是经歷灵性急症,这些危急的病情非常需要进一步详细的探讨(更不用说灵性与成癮、忧鬱症、焦虑症等疾病的关联了)。这整个主题也和我们如何把「潜意识」概念化(如魔鬼、神祉、下理性、超理性、以上皆是?),是直接相关的。继续描绘潜意识,并将之概念化,会是未来十年超个人研究最重要、最有收穫的领域之一。

六、大脑状态和心灵状态的关联

这个存在已久的问题对超个人研究的影响(和侵蚀),远比其他领域还要大许多,原因很简单,就是大脑状态和心灵状态(外在的物质和内在的觉知)之间的「分裂」或「鸿沟」,在超个人领域中「更為巨大」。毕竟,有些超个人经验带来无可辩驳的说服力,证明意识是先於任何表徵的,也就是永恒而不受时间影响的,这种「永恒的意识」是怎麼和纯属有限而暂存的大脑產生关联的呢?

我觉得这个议题不能因為唯物论者稍微让步,就加以迴避,而必须小心仔细地阐述和护卫一个非常后现代的彻底唯心论。可是这个任务在今天因為普受接纳的「大爆炸」理论,而变得很容易了,几乎使每一个考虑这个理论的人都变成唯心论者。可是,在大爆炸之前呢?既然第一个微粒子似乎一直遵循数学定律,而这些定律并没有「发展」,难道它们不是以某种方式存在於大爆炸之前吗?难道它们不是进化之前的某种理想原型吗?而某些超个人经验有没有可能是这些客观实体存在的经验,也就是怀德海所说的「永恒客体」呢?禪宗所说的「本来面目」——也就是你自己的真实灵性我 (True Self)——会不会就是大爆炸之前你所拥有的样貌呢?

不论我们做出什麼决定,都不能逃避这个议题。对超个人学家而言,关於心灵(意识)和身体(物质)两者之间的关系,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其实正是「空无」与「有形」的关系、「无相」与「有相」关系的终极问题。

七、任何「意识状态」和物质─生理的「大脑状态」有什麼关联?

从比较具体的层面来看,真实的状态和意识结构与特定的脑波型态有什麼关联呢?这个领域的初步研究,把重点放在几个主要的意识状态与粗略的脑波型态、正子射出断层扫描等等的相关性,通常显示某些静坐状态会出现alpha波/theta波活动,或深度的delta波型态,诸如此类。

我相信电气所引发与静坐相似的脑波型态(比如深度theta波/delta波),会有重大的突破,而產生这种作用的机器将会有广泛的商业化应用。我也相信没有人会因此而得到「开悟」,因為大脑和心灵并不完全相同,而开悟是发生在心灵(意识)之中,并不是在大脑裡(虽然大脑也会发生改变)。

我相信这种研究会让我们看见,大脑状态更容易「认可」某些心灵状态,但无法决定心灵状态。一个人可能透过电气诱发的方式而「嚐到」超个人的滋味,就好像经由迷幻药一样,可是没有内在认知的转化,这个味道会消褪,并不会变成固定的结构。

这层关系将会成為重要的研究领域,并加上迷幻药研究,成為深入探索身心问题的工具。在这同时,以电气诱发大脑状态很可能成為一般人的「超个人」经验中,最普遍、「时髦」的来源,而超个人范畴将会透过电子的大门,进入医疗、护理和精神医学领域,就好像瑜珈在临床上和生理迴馈连结起来以后,才得到科学家的认可一样。

八、在习俗、默观和病理的面向中,继续描绘发展的层次

这是非常重要且值得努力的方向,使釐清结构与状态之间关系的急迫需求,显得更為迫切。如果超个人或默观的阶段和意识的结构,也有可供区别的病理学(我相信有),继续描绘这些病理就是非常重要的事了。这也是非常丰富的领域,等待著描绘并釐清道德发展、认知、动机、世界观和情感的超个人阶段。

超个人发展的研究仍然是最有可為而重要的研究领域。不像短暂而没有内容的意识状态,意识的阶段或结构可以用重新建构的科学来研究(皮亚杰、吉立根、寇伯格、哈伯玛斯、琼斯基,甚至佛洛伊德就是这样研究的)。重新建构的科学并不是以先验(未经观察分析的假定)或仅凭推论的方式,来假定结构的存在,而是研究那些已经显示能胜任特殊任务的人(不论是语言的、认知的、道德的,或默观的),然后根据事实重新建构形成其能力的发展内容与阶段。就某种意义来说,佛陀只是重新建构自己达到开悟所经歷的步骤,并以可经尝试、证实(或否定)的重新建构的科学,来呈现给一群愿意实验的人。既然重新建构的科学会重新建构事实,就不能将之指责為先验的形上学,而他们的主张也可以用实证的方式否定,这就是所谓「可测误的準则」(fallibist criterion)。

超个人的发展心理学是一种重新建构的科学,意思就是向任何真正科学的可测误準则公开,这显然是超个人学家能呈现给一般社群的最有力论据。

九、荣格理论和超个人理论的关联

这是非常复杂而细腻的主题。大约半个世纪以来,荣格的典范是西方超个人心理学主要而唯一可实行的理论,我个人相信荣格的模式有许多优点,可是还有更多的弱点,事实上这种辩论将会成為未来十年最热门的讨论范围,因為其结果牵涉到许多人。可是,不管怎样,荣格模式和一般超个人领域的对话,将会一直是相互刺激和挑战的丰富来源,也会在超个人心理学与其他三个主要心理学势力间,极為重要且更為广泛的对话中携手并进。

十、在社会进化中,「边缘」团体和「正常」团体的关系

很多超个人学家相信世上许多极為迫切的问题,从社会的解体到环境的危机,都只能靠超个人的转化来「解决」。我个人不相信是这样。不过,无论是哪一种情形,都需要有一种可行而令人信服的理论,来讨论如何让边缘化的知识(比如超个人知识)被常态或一般的社会所接受,并以这种模式来彻底检视,然后重新解读歷史。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成果,不过,如果少了它,任何「转化世界」的主张,甚至超个人理论能影响全世界的主张,都只不过是一种意识形态罢了。

我自己觉得转化世界的理论,在实行上会变成「神祕主义的马克斯主义」,也就是说,会涵盖任何社会的「物质─科技─经济」基础与其世界观、正统策略和意识状态与结构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这个领域其实是完全开放的。

十一、三种被忽视的范畴(身体、自然、女性)与伟大传统的关系

彻底发展的世界传统(比如犹太教、基督教、印度教、佛教、回教,甚至道家),都有贬抑身体、自然和女性的论述。事实上,这三种被忽视的范畴被等同於邪恶、诱惑或错觉。当伟大传统的每一个面向都是為男性而发展时,现代女性要怎麼对这些伟大的传统產生信心呢?

而女性的疏离不正与身体的疏离(禁欲主义)和自然的疏离(轮迴),是类似的事吗?我们在当前环境危机中所看到的全球性疏离,不也是一样的吗?伟大的传统不但不能拯救我们,而且不是成為可能害死我们所有人的危机之源了吗?这些事对任何默观或超个人的训练,都是非常重要的问题,也是需要诚实面对的问题。

伟大的传统确实强调上升和超越的趋势,可是大部分也同样强调圣灵的下降和内在本质。例如,密宗传统强调超越和上升之神(湿婆)与内在和下降的女神(莎克蒂)的结合,这是在非二元论的神圣之心才有的结合,是强调圣灵男性和女性面平等的结合。

可是,我相信所有伟大传统的万神殿,在未来几年内,必须彻底地详细检视对自然、身体、女性这三个范畴完全疏离的情形,并「取消」这种情形。但并不需要把精华和糟粕一起丢掉,如果只是完全拒绝传统对我们的教导,将会造成悲惨的结果;就好像因為汽车是男人发明的,就拒绝使用一样。但这个领域也是完全开放的,会在未来十年產生大量的洞识。下一节所要谈的与这一节也有关联。

十二、自然与灵性的关联

单独讨论这个议题,只是出於全球环境危机的迫切性。我心裡毫不怀疑,把表相世界看成仅只是错觉的纯粹上升(或知识)传统,其实会助长一整套让地球受到掠夺的文化偏见。

我也相信我们必须转向各处的密宗传统。这些传统普遍地把有限的范畴(地球和万物)看成圣灵的完美表现,而不是对圣灵的贬抑,所以他们颂扬并尊敬具体化身、下降、内在、女性、地球的价值。

许多人谈到圣灵的上升(超越)面和下降(内在)面的「祕密」关系,如宗教导师拉玛那?马哈希尊者的诗:

世界是虚假的幻觉
只有梵天是真实的
而梵天就是世界

所以无所不包的灵性包含了这两大倾向(上升与下降,「男性」与「女性」),把世界看成虚幻,是超越或上升的倾向,这是各地诺斯底教和小乘佛教所过度强调的部分。把梵天看成世界则是内在或下降的倾向,接纳所有表相都是神圣性的完美表现。

不论接受哪一个倾向,本身都会造成不幸的结果。我们已看到以前过度强调男性上升倾向所造成的灾难,而现在则看到试图把有限世界等同於无限的那些运动所造成的灾难。我们正处於下降理论的骚乱中,从深度生态学,到生态女性主义,再到局限於地球并以地球為世界中心的复兴,全都一头热地把阴影和至高来源混淆在一起。这些下降的努力虽然非常重要,但绝不是以他们那种偏颇、二元化、碎裂的方式,把下降视為仅仅是上升的对立而已。

未来十年的工作就是要找到方法来结合并同时肯定这两种倾向——有限与无限、表相与无相、下降与上升——而不贬抑其中一种,或是只看重其中之一。

十三、理论和实务的关联

超个人研究本身并不必然是一种灵修,不过这两者当然是密切相关的,这种关联的本质将是未来十年的重要主题。

有许多种引发或开啟超个人面向的做法——静坐、巫术技巧、女神仪式、拙火练习、全像式呼吸工作、迷幻药、深度心理治疗、生理回馈和电气诱发、各种瑜珈,以及生命本身。超个人心理学重新建构的科学,就是从上述各种领域中展现出能力的社群,来汲取其题材。超个人心理学的理论,是依据那些在超个人和灵性训练中实践并得到能力的人而来的。

理想上,超个人学说的研究者本身也会进行某种灵修,成為「参与的观察者」。如何将理论和实务分开,并了解二者的关联,一直都是个急待解决的议题。超个人理论试图从各种训练中抽取出普遍的因素,找出其中共通而关键的成分,可是研究本身却必须练习其中一种特别的学科,以得到能力,所以使这种研究更形复杂。

此外,各种学科是在今日的地球村和后现代世界逐渐形成的,就好像佛教会遇到科学,瑜珈会遇到电脑一样,这使得传统学科的许多面向,如导师的角色、特定文化的偏差(比如指定的生活方式和性别歧视),產生许多问题。

我相信超个人研究者有自己的灵修是非常重要的,可是在超个人领域寻找自己迈向二十一世纪的道路时,理论和实务间精确的关系,也是讨论和分享洞识时非常重要的主题。

十四、全面性理论

超个人领域的独特定位,是综合并整合人类知识探索的各种领域,因為它是唯一致力於探究、尊重并肯定男男女女经验的所有面向(感官、情绪、心智、社会、灵性)的领域。

超个人研究是现有唯一真正的整体性研究,探测人类成长和抱负的整个范畴。我毫不怀疑未来十年将会见证超个人研究崭露头角,成為研究人类活动唯一无所不包的领域。虽然我不认為世界正进入任何类似「新时代」或「超个人转化」的情形,但我确实相信,超个人研究一直都是在世界中看见圣灵,并在圣灵中看见世界的男男女女的灯塔。

照顾我们的世界:服务和永续

经验所显示的事实是,自我实现的人不但拥有最好的经验,也是最有慈悲心的人,是伟大的社会改良者和革新者,是对抗不公义、不平等、奴隶制度、残酷行為和剥削行為的最佳斗士,也是追求卓越、效果、能力的最佳战士。我们也越来越清楚地看见,最好的「助人者」就是最完全的人。我所谓的菩萨之道,是自我改进和对社会热心的整合,也就是说,成為较佳「助人者」的最好方法,就是成為较好的人。可是人又必须透过帮助别人,才能成為较好的人。所以必须两者同时进行,这是做得到的事。
——马斯洛

眾所皆知,我们已到达人类歷史上崭新而关键的时刻:这是决定我们星球、我们族类,以及无数其他族类命运的时刻。我们拥有空前的力量和可能性,却也面临前所未有的危险和苦难。这是多麼特别的情形,我们竟然成為决定要使地球成為天堂或地狱的世代:我们要创造一个有益而永续的社会,或是要一个掠夺、污染、充满辐射的星球。因為我们有造成这两种结果的力量。

每一个人都知道我们面临许多危险,却只有少数人了解这些危险是多麼地可怕而急迫,下文简略描述一些较迫切的危机。

人口爆炸的情形正以每年一亿人的惊人速度成长,人类花了一百多万年的进化时间,才在公元一八○○年达到十亿人口,现在却是每十三年就增加十亿人,每四十年就增加一倍人口。显而易见地,人口爆炸不可能持续下去,而且很快就会结束,要不是出於我们很快做到普及全世界的生育控制,要不就是出现比过去所有的飢荒和流行病更大规模的飢饉、疾病和社会的崩溃。

人口爆炸的情形在穷人和富人间的差异更是不成比例,在已开发国家中,平均每一个人的年收入,是最贫穷国家的三十倍。贫穷所造成的最惊人税负,恐怕就是营养不良和飢饉,每年大约有一千五百万到两千万人死於营养不良,而还有五亿人处於营养不良的状况。现在每四个月因飢饉而死的人,就相当於整个大屠杀的死亡人数。

这些令人惊奇、不可思议的数字却还不足以传递出数字背后的苦难和绝望。他们离联合国宣言的「每一个人都有权利达到一种生活水平,足供自己和家人的健康与幸福,包括食物、衣服、住家和医疗照顾」,还有一大段距离。

人口爆炸当然会攫取资源,破坏环境的平衡。我们只剩短短几十年的石油存量,世界的森林正快速减少,物种被消灭的速度之快,是恐龙绝种以来所未曾听闻的,而世界上大部分的农地品质正快速恶化,同时在我们的头顶有著空气污染、酸雨、臭氧层的破坏,二氧化碳浓度的升高正破坏著大气层。

而当世界的自然资源逐渐耗尽时,大量人类资源却被大规模军事经费和具有毁灭力量的武器所吞没。全世界核子武器合计起来的爆炸力量,相当於数十亿吨黄色炸药的威力。

世界的军事开销到现在已超过每年一兆美金,国际预防核战医师协会的理事长指出:「以一小部分军事开销,就足以提供全世界足够的食物、乾净的水、居住、教育和现代健康照护。」事实上,卡特总统设立的世界飢荒救助委员会估计,每年只要六十亿美元就可以消除营养不良,而这个数目还不到一星期的武器支出。教宗保禄四世悲叹无论有没有使用武器,光是军备竞赛就害死了很多人。

除了上述情形,还有许多事实让我们清楚看见,现在正是前所未有的生态浩劫时代,消耗的地球资源根本来不及复原,我们以未来和所有的后代子孙做抵押。就如艾瑞克.戴曼(Erik Dammann)在《未来在我们手中》一书中所指出的:

世界并不是受到未来大灾难的威胁,大部分人类今天就已经歷了大灾难。如果我们现在的家庭收入少於每天一美元,如果我们和家人住在没有水电的破烂小屋,如果我们在挨饿,连孩子都养不活,如果我们勉强存活的孩子因為营养不良而身心衰弱,如果没有医生可以看病的话,根本没有人会谈论未来的灾难。如果我们住在这样的地方,就会非常清楚灾难是既成的事实。这就是人类当前的处境,不是与我们无关的一小群人,而是大部分人的生活就是如此。

从许多方面来看,我们今天面临的全球危机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只是因為这些危机的范围、复杂性和急迫性,更是因為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所发生的每一件危机都是人类造成的。这些危机是我们个人加上集体行為的產物,所以大部分都能追溯出心理的根源:就是个人和集体的信念、贪婪、恐惧、幻想、防卫和错误的观念。全球的问题就是全球的症状,世界的状况正反映出我们心灵的状况。

当然了,这并不是要否认社会力、政治力和经济力的重要,而是强调单靠政治、经济和军事的介入是不够的。真正有效而长期的疗癒需要从所有层面来回应。换句话说,我们不只需要让飢饿的人吃饱,减少核子武器的积累,更要先了解并矫正造成这种处境的心理力和社会力。

不幸的是,虽然大家越来越了解全球危机,可是到目前為止,大部分的反应都只在於军事、政治和经济的部分。所幸这种情形正逐渐转变,越来越多人同时强调内在和外在工作的重要,以改变心灵和世界。

在这种整合方式中,最著名的拥护者就是达赖喇嘛,他在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中的演讲「普世责任的呼吁」中,强调世界上越来越广泛存在的相互连结与相互依赖,因為环境危机会影响每一个人。因此达赖喇嘛指出,我们的责任感和慈悲心必须扩及整个星球和所有人。他主张,当前的危机只有透过外在科学和内在心理力量的平衡发展,才能得到解决,而最重要的两种内在能力就是超个人的情绪:爱和慈悲。兰姆.达斯探讨「慈悲:微妙的平衡」,而约翰.维尔伍德(John Welwood)则探讨运用浪漫关系来培养「有意识的爱」可能性。

就像超个人运动是基於认同感的扩展一样,「深度生态学」的运动也是如此,这个重要学科的名称来自其致力於对人类、自然和彼此的最理想关系,不断提出更深入的问题。传统的西方世界观认為人比其他生物和自然更為优异,而加以支配,这种以人类為宇宙中心的观点,把人看成宇宙中最重要的部分。相反的,深度生态学认為必须改变我们的观点,体认所有生物和自然的内在价值与相互连结。此外,它还强调我们真正的(超个人的)认同包含所有自然和世界,所以要把认同从人类是宇宙中心的观点,转成生物是宇宙的中心,从以自我為中心转成以生态為中心,同时还要改变态度、价值观和行為。深度生态学超越了对环境的努力,比如资源的保护和荒野的保存,因為后者保护自然所隐含的基本理由,还是在於人类的利益。

既然深度生态学和超个人运动的世界观大致相同,所以两者显然可以互通有无。深度生态学可以从心理的高度发展而获益,而超个人心理学可以发展更好的生态敏感度和关怀。

超个人心理学也為深度生态学提出两个核心的议题,第一个是本体论的问题,另一个是实务的问题。深度生态学家呼吁要有超个人的认同扩展,超越皮囊包裹的自我,以实现爱因斯坦所期望的「拥抱所有生物和自然之美」。可是,有些超个人学家觉得深度生态学家提出的认同扩展恐怕失之片面,因為通常只是指横向的扩展,只拥抱物质世界,却忽略了纵向的扩展,就是拥抱精神和意识的其他范畴。

第二个问题是,不论横向、纵向或二者兼顾,要如何达到这种认同的扩展呢?大部分默观体系相信,发展稳定的超个人认同需要长期的内在工作,可是深度生态学家并不处理这个主题,有些人甚至暗示内在工作,特别是灵修,会使注意力转离世上的当务之急。可是达赖喇嘛认為内在和外在工作的平衡是不可或缺的,而艾瑞克.戴曼也说:「如果我们不改变自己的话,就什麼都改变不了。」

结合深度生态学和超个人心理学两者的智慧,以互惠的方式成為超个人生态学,这种可能性显然非常有吸引力。澳洲生态学家渥维克.福克斯(Warwick Fox)写了一本深思熟虑的书,书名就是「迈向超个人生态学」,做為这种结合的开始,他也為本书写了一篇文章。

在〈个人和社会转化之道〉一文中,杜安.艾尔金(Duane Elgin)认為开阔的觉察会反映在生活品质中,寻求内心和外在与自然的和谐,而不是掌控自然。对这种人而言,无疑会与更大的整体有亲密的连结感,并為之负起责任。自我中心欲望较少代表消费主义较為降低,而有更大的自发性简朴,较不会把自己的意志强加於别人身上,并更愿意以生态的、道家的态度,与自然和谐共处。

在葛罗夫夫妇的文章〈超个人经验与全球危机〉中,发现有些动机会推动这些改变。他们指出,有些探索自己深层内心并有很多超个人经验的人,发现自己的价值观自动转向服务,并对所有生命產生更大的敬意。

我们这个世代所面临最急迫的挑战,就是对巨大的全球危机培养心理上的认识与适当的反应。彼德.罗素(Peter Russell)认為我们所需要的正是「内心的曼哈顿计划」,用我们最好的人性与技术资源,投入这个任务。

显然的,我们正处於意识和灾难的竞赛之间,每一个人最迫切的任务恐怕就是运用超个人认识,来维护我们的星球和自然。目标是看清把我们带到这个歷史转折点的破坏性心理力和社会力,并转化成建设性的力量,以谋求全体的生存、福祉与觉醒。

照顾我们的世界:服务和永续

经验所显示的事实是,自我实现的人不但拥有最好的经验,也是最有慈悲心的人,是伟大的社会改良者和革新者,是对抗不公义、不平等、奴隶制度、残酷行為和剥削行為的最佳斗士,也是追求卓越、效果、能力的最佳战士。我们也越来越清楚地看见,最好的「助人者」就是最完全的人。我所谓的菩萨之道,是自我改进和对社会热心的整合,也就是说,成為较佳「助人者」的最好方法,就是成為较好的人。可是人又必须透过帮助别人,才能成為较好的人。所以必须两者同时进行,这是做得到的事。
——马斯洛

眾所皆知,我们已到达人类歷史上崭新而关键的时刻:这是决定我们星球、我们族类,以及无数其他族类命运的时刻。我们拥有空前的力量和可能性,却也面临前所未有的危险和苦难。这是多麼特别的情形,我们竟然成為决定要使地球成為天堂或地狱的世代:我们要创造一个有益而永续的社会,或是要一个掠夺、污染、充满辐射的星球。因為我们有造成这两种结果的力量。

每一个人都知道我们面临许多危险,却只有少数人了解这些危险是多麼地可怕而急迫,下文简略描述一些较迫切的危机。

人口爆炸的情形正以每年一亿人的惊人速度成长,人类花了一百多万年的进化时间,才在公元一八○○年达到十亿人口,现在却是每十三年就增加十亿人,每四十年就增加一倍人口。显而易见地,人口爆炸不可能持续下去,而且很快就会结束,要不是出於我们很快做到普及全世界的生育控制,要不就是出现比过去所有的飢荒和流行病更大规模的飢饉、疾病和社会的崩溃。

人口爆炸的情形在穷人和富人间的差异更是不成比例,在已开发国家中,平均每一个人的年收入,是最贫穷国家的三十倍。贫穷所造成的最惊人税负,恐怕就是营养不良和飢饉,每年大约有一千五百万到两千万人死於营养不良,而还有五亿人处於营养不良的状况。现在每四个月因飢饉而死的人,就相当於整个大屠杀的死亡人数。

这些令人惊奇、不可思议的数字却还不足以传递出数字背后的苦难和绝望。他们离联合国宣言的「每一个人都有权利达到一种生活水平,足供自己和家人的健康与幸福,包括食物、衣服、住家和医疗照顾」,还有一大段距离。

人口爆炸当然会攫取资源,破坏环境的平衡。我们只剩短短几十年的石油存量,世界的森林正快速减少,物种被消灭的速度之快,是恐龙绝种以来所未曾听闻的,而世界上大部分的农地品质正快速恶化,同时在我们的头顶有著空气污染、酸雨、臭氧层的破坏,二氧化碳浓度的升高正破坏著大气层。

而当世界的自然资源逐渐耗尽时,大量人类资源却被大规模军事经费和具有毁灭力量的武器所吞没。全世界核子武器合计起来的爆炸力量,相当於数十亿吨黄色炸药的威力。

世界的军事开销到现在已超过每年一兆美金,国际预防核战医师协会的理事长指出:「以一小部分军事开销,就足以提供全世界足够的食物、乾净的水、居住、教育和现代健康照护。」事实上,卡特总统设立的世界飢荒救助委员会估计,每年只要六十亿美元就可以消除营养不良,而这个数目还不到一星期的武器支出。教宗保禄四世悲叹无论有没有使用武器,光是军备竞赛就害死了很多人。

除了上述情形,还有许多事实让我们清楚看见,现在正是前所未有的生态浩劫时代,消耗的地球资源根本来不及复原,我们以未来和所有的后代子孙做抵押。就如艾瑞克.戴曼(Erik Dammann)在《未来在我们手中》一书中所指出的:

世界并不是受到未来大灾难的威胁,大部分人类今天就已经歷了大灾难。如果我们现在的家庭收入少於每天一美元,如果我们和家人住在没有水电的破烂小屋,如果我们在挨饿,连孩子都养不活,如果我们勉强存活的孩子因為营养不良而身心衰弱,如果没有医生可以看病的话,根本没有人会谈论未来的灾难。如果我们住在这样的地方,就会非常清楚灾难是既成的事实。这就是人类当前的处境,不是与我们无关的一小群人,而是大部分人的生活就是如此。

从许多方面来看,我们今天面临的全球危机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只是因為这些危机的范围、复杂性和急迫性,更是因為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所发生的每一件危机都是人类造成的。这些危机是我们个人加上集体行為的產物,所以大部分都能追溯出心理的根源:就是个人和集体的信念、贪婪、恐惧、幻想、防卫和错误的观念。全球的问题就是全球的症状,世界的状况正反映出我们心灵的状况。

当然了,这并不是要否认社会力、政治力和经济力的重要,而是强调单靠政治、经济和军事的介入是不够的。真正有效而长期的疗癒需要从所有层面来回应。换句话说,我们不只需要让飢饿的人吃饱,减少核子武器的积累,更要先了解并矫正造成这种处境的心理力和社会力。

不幸的是,虽然大家越来越了解全球危机,可是到目前為止,大部分的反应都只在於军事、政治和经济的部分。所幸这种情形正逐渐转变,越来越多人同时强调内在和外在工作的重要,以改变心灵和世界。

在这种整合方式中,最著名的拥护者就是达赖喇嘛,他在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中的演讲「普世责任的呼吁」中,强调世界上越来越广泛存在的相互连结与相互依赖,因為环境危机会影响每一个人。因此达赖喇嘛指出,我们的责任感和慈悲心必须扩及整个星球和所有人。他主张,当前的危机只有透过外在科学和内在心理力量的平衡发展,才能得到解决,而最重要的两种内在能力就是超个人的情绪:爱和慈悲。兰姆.达斯探讨「慈悲:微妙的平衡」,而约翰.维尔伍德(John Welwood)则探讨运用浪漫关系来培养「有意识的爱」可能性。

就像超个人运动是基於认同感的扩展一样,「深度生态学」的运动也是如此,这个重要学科的名称来自其致力於对人类、自然和彼此的最理想关系,不断提出更深入的问题。传统的西方世界观认為人比其他生物和自然更為优异,而加以支配,这种以人类為宇宙中心的观点,把人看成宇宙中最重要的部分。相反的,深度生态学认為必须改变我们的观点,体认所有生物和自然的内在价值与相互连结。此外,它还强调我们真正的(超个人的)认同包含所有自然和世界,所以要把认同从人类是宇宙中心的观点,转成生物是宇宙的中心,从以自我為中心转成以生态為中心,同时还要改变态度、价值观和行為。深度生态学超越了对环境的努力,比如资源的保护和荒野的保存,因為后者保护自然所隐含的基本理由,还是在於人类的利益。

既然深度生态学和超个人运动的世界观大致相同,所以两者显然可以互通有无。深度生态学可以从心理的高度发展而获益,而超个人心理学可以发展更好的生态敏感度和关怀。

超个人心理学也為深度生态学提出两个核心的议题,第一个是本体论的问题,另一个是实务的问题。深度生态学家呼吁要有超个人的认同扩展,超越皮囊包裹的自我,以实现爱因斯坦所期望的「拥抱所有生物和自然之美」。可是,有些超个人学家觉得深度生态学家提出的认同扩展恐怕失之片面,因為通常只是指横向的扩展,只拥抱物质世界,却忽略了纵向的扩展,就是拥抱精神和意识的其他范畴。

第二个问题是,不论横向、纵向或二者兼顾,要如何达到这种认同的扩展呢?大部分默观体系相信,发展稳定的超个人认同需要长期的内在工作,可是深度生态学家并不处理这个主题,有些人甚至暗示内在工作,特别是灵修,会使注意力转离世上的当务之急。可是达赖喇嘛认為内在和外在工作的平衡是不可或缺的,而艾瑞克.戴曼也说:「如果我们不改变自己的话,就什麼都改变不了。」

结合深度生态学和超个人心理学两者的智慧,以互惠的方式成為超个人生态学,这种可能性显然非常有吸引力。澳洲生态学家渥维克.福克斯(Warwick Fox)写了一本深思熟虑的书,书名就是「迈向超个人生态学」,做為这种结合的开始,他也為本书写了一篇文章。

在〈个人和社会转化之道〉一文中,杜安.艾尔金(Duane Elgin)认為开阔的觉察会反映在生活品质中,寻求内心和外在与自然的和谐,而不是掌控自然。对这种人而言,无疑会与更大的整体有亲密的连结感,并為之负起责任。自我中心欲望较少代表消费主义较為降低,而有更大的自发性简朴,较不会把自己的意志强加於别人身上,并更愿意以生态的、道家的态度,与自然和谐共处。

在葛罗夫夫妇的文章〈超个人经验与全球危机〉中,发现有些动机会推动这些改变。他们指出,有些探索自己深层内心并有很多超个人经验的人,发现自己的价值观自动转向服务,并对所有生命產生更大的敬意。

我们这个世代所面临最急迫的挑战,就是对巨大的全球危机培养心理上的认识与适当的反应。彼德.罗素(Peter Russell)认為我们所需要的正是「内心的曼哈顿计划」,用我们最好的人性与技术资源,投入这个任务。

显然的,我们正处於意识和灾难的竞赛之间,每一个人最迫切的任务恐怕就是运用超个人认识,来维护我们的星球和自然。目标是看清把我们带到这个歷史转折点的破坏性心理力和社会力,并转化成建设性的力量,以谋求全体的生存、福祉与觉醒。


者简介

  Roger Walsh罗杰·渥许加州大学精神医学、哲学及人类学博士,著作与研究领域包括医学、生态学、心理学、哲学及宗教等。曾获得超过二十座国内外相关奖项。已有超过二十年的丰富灵修经验。

Frances Vaughan法兰西丝·方恩哈佛医学院精神医学博士,「超个人经验研究计划」创立理事。曾著有一本劳伦斯传记(The Prince of Our Disorder: the life of T.E. Lawrence),荣获普立兹奖。

目录

推荐序之一 超个人运动的发展/李安德

推荐序之二 为心灵领域测画的蓝图/吕旭亚

译序 结合东西方思想与实践的身心灵愿景/易之新

原序 人类最正确的位置/约翰·麦克医师

前言 超越自我之道

导论 超个人学的视野

Part1 超个人经验的种类

第一篇    意识之谜

第一章    心理学、实相与意识/丹尼尔·高曼

第二章    长青心理学:意识光谱/肯恩·威尔伯

第三章    意识的系统论/查理士·塔特

第四章    超常意识状态的类比与图解/罗杰·渥许

第二篇    超个人的捷径:静坐

第五章    开悟的七项要素/杰克·康菲尔德

第六章    静坐研究:艺术的状态/罗杰·渥许

第七章    即使最好的静坐者也有旧时的伤口需要疗愈:静坐与心理治疗的结合/杰克·康菲尔德

第三篇    清明梦

第八章    清明梦的益处/朱蒂丝·玛拉穆德

第九章    学做清明梦/赖贝吉

第十章    超越清明:走向纯粹的意识/杰尼·盖肯巴赫&珍·波士维德

第十一章 持续的意识/奥罗宾多

第十二章 从清明到开悟:西藏的梦行瑜伽/赖贝吉

第四篇    心灵展现者:迷幻药的意含

第十三章 药物有没有宗教的意含?/赫斯顿·史密斯

第十四章 形形色色的意识状态:笑气的观察/威廉·詹姆斯

第十五章 人类潜意识的范畴:LSD研究的观察/史坦尼斯拉夫·葛罗夫

Part2 更进一层的发展

第五篇    发展的超个人面向

第十六章 超个人发展的范畴/肯恩·威尔伯

第十七章 成为重要之人和无我之人:精神分析与宗教/约翰·英格勒

第十八章 无我之种种/马克·艾普斯坦

第十九章 前个人/超个人的谬误/肯恩·威尔伯

第六篇    道理上的问题:临床关怀

第二十章 灵性急症:超个人危机的认识与治疗/克莉丝缇娜&史坦尼斯拉夫·葛罗夫

第二十一章 成瘾是灵性急症/克莉丝缇娜&史坦尼斯拉夫·葛罗夫

第二十二章 开悟大师的阴影/乔格·富尔斯坦

第二十三章 病理的范畴/肯恩·威尔伯

第七篇    追寻完整:超个人治疗

第二十四章 治疗的范畴/肯恩·威尔伯

第二十五章 疗愈与完整:超个人心理治疗/法兰西斯·方恩

第二十六章 超个人心理治疗的假设/布莱恩·维亭

第二十七章 完整的做法:身·心·灵/麦克·墨菲

Part3 基础与应用

第八篇    科学、技术与超越

第二十八章 不同状态产生的不同观点/戈登·葛罗布斯

第二十九章 眼对眼:科学与超个人心理学/肯恩·威尔伯

第三十章 科学与神秘主义/佛瑞杰夫·卡普拉

第三十一章 超个人人类学/杰里斯·拉夫林等

第三十二章 濒死经验/肯尼斯·兰恩

第九篇    超越的哲学

第三十三章 超个人世界观:历史和哲学的反思/罗勒·麦德默特

第三十四章 长青哲学/阿道斯·赫胥黎

第三十五章 大存有链/肯恩·威尔伯

第三十六章 隐藏的智慧/罗杰·渥许

第十篇    照顾我们的世界:服务和永续

第三十七章 诺贝尔和平奖演说:普世责任的呼吁/达赖喇嘛

第三十八章 慈悲:微妙的平衡/兰姆·达斯

第三十九章 有意识的爱/约翰·维尔伍德

第四十章 超个人生态学/沃维克·福克斯

第四十一章 深度生态学:重视大自然/比尔·戴维尔&乔治·赛逊斯

第四十二章 个人与社会转化之道/杜安·艾尔金

第四十三章 超个人经验与全球危机/克莉丝缇娜&史坦尼斯拉夫·葛罗夫

第四十四章 内心的曼哈顿计划/彼得·罗素

第十一篇 放眼未来

第四十五章 未来数十年的超越自我之路/肯恩·威尔伯

第四十六章 意识的探险/罗杰·渥许&法兰西斯·方恩

参考书目

延伸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