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官 万妞不当之勇:谒读永乐宫壁画

出潼关北渡黄河，便是道教一代宗师吕洞宾的故里，山西省芮城县。芮城是古芮国所在地，北依中条山，南旁黄河。滚滚河水犹如一条锦鳞披身的蛟龙，腾跃起舞；巍巍中条山似一条青翠柔美的绸带，迎风飘荡。从而，使这里典雅幽深，古朴苍劲，似仙境般优美。永乐宫就深藏于此。
　　丙子年孟夏，故人邀请我拜谒永乐宫。
　　永乐宫初名为吕公祠，建于芮城西去黄河岸边的永乐镇。据史料记载，吕洞宾原名曰吕岩，永乐镇人，先祖曾在隋唐两朝为官。吕岩年界花甲举进士，当过两任县令，后弃官出逃，到九峰山上修道。修行时，他和妻子各居一洞，相对而望，遂改名吕洞宾，号纯阳子。吕洞宾上山后，知遇仙人钟离权，一心向钟学道，修炼成果，便下山云游四方，为百姓治病，不计报酬。
　　吕洞宾生时多为民众做好事善事，感动民众，仙逝后，为纪念他，民众合议集资为其修建了“吕公祠”以示纪念。随着他被神化，前往祭祀的人增多，民众又为吕公祠增修门庑，扩建为纯阳道观。元太宗初年，道观毁于火灾。后当朝国师邱处机崇尚吕洞宾之公德及其声望，假托吕氏弟子，遂大兴土木重建永乐宫，历时一百一十载方始建成。一九五八年三门峡水利工程上马，位于黄河北岸的永乐宫，恰在水库淹没区，为保护这一宏伟建筑和传世壁画艺术精品，便将永乐宫迁出淹没区，原样原料在新址重建。复原的永乐宫位于芮城县北去三公里的龙泉村。
　　观瞻永乐宫，建筑宏大，气象恢弘，绿树掩映，流水潺潺，风景秀美，层次分明，颇象紫禁城格局。由宫门，龙虎殿，三清殿，纯阳殿，重阳殿一字儿前后排开。
　　走进三清殿，殿内供奉元始天尊，太上老君，太上道君三清祖像。三清乃老子的化身。三清殿最引人瞩目的是墙壁上的《朝元图》。此图高约4米有余，长近百米，布于殿内四壁，造型人物三百多个，主神八位，各种神祗二百八十多个。壁画意为，三百六十个值日神集体去朝拜道教主宰者元始天尊。画面按对称仪仗形式排列，其中最高的人物在两米以上，以南墙殿门两侧的青龙、白虎二星君为先导，浩浩荡荡。在这些各具特色的人物中，有帝王、皇后、嫔妃、闺秀以及文臣武将等。构图穿插组合，人物顾盼生情，线条绵长坚挺，圆浑有力，且敷色浓丽，以大量的排线加强前行的动势和装饰美，使不同性别、年龄、身份的人物生动鲜明、活灵活现，具有很强的感染色彩。我反复环视三叠，被西山墙一组人物所吸引，认真读之，方领悟其情节。
　　此图说的是金母元君，正襟危坐，接受众仙朝拜。群仙中玉女居前，手捧博山炉，由十太乙引见，向金元母走来。玉女身后的蓝袍太乙双手平举手板上前禀奏，神情从容，仪态严肃。其后的红袍太乙，回头顾盼，好像示意大家要肃静聆听蓝袍太乙禀奏，不要窃窃私语。再后是白袍太乙，双目紧盯红袍太乙，似有所怨。这些动态的描绘，把此时众仙眼神中透出的情绪，表达的十分真切，活跃了画面，给人以仙境与凡人并无两样的情趣。
　　《朝元图》层叠式的构图，把人物组成四层，画面参差错落，显得人物十分的多，庄严而又不失飘逸。
　　纯阳殿及吕祖殿，内有壁画约二百平方米，分布在东西北三面墙壁上，名曰《纯阳帝君神游显化图》。从吕洞宾传说的故事中，选取几十个生动故事，绘成组画，构成一部吕祖纯阳子连环画传，记述了他“得道成仙”的生平。壁画分上下两栏，垂直安排两幅，然后横展列下去。而每幅自成规格，幅与幅之间又用山石云树巧妙地连接起来，由一幅自然地过度到另一幅，上下幅看起来独立成篇，实则又不可分割。上面一幅的近景，恰似下面一幅的远景，连缀成浑然一体，巧构佳成，耐人寻味。
　　这些故事大都是民间传说。尽管是传说，但它却从一个方面反映了当时社会的形态面貌和民众的思想感情倾向之建构，一幅“黄梁梦觉”图，使人神思飞扬。追求功名，是古代读书人涉世谋生的前程，当奋其终生而为之。吕洞宾应考途宿一旅店，遇见一袒胸露腹，披发赤足，相貌古怪的道人。道人探知他在宦海仕途中，便说：“吾给汝个官儿以显耀门庭”。顺手拿出一个枕头给他一用。吕洞宾接枕后用之，顿酣睡进入梦乡。梦中他殿试中了状元，官高位显，享尽了荣华，不料四十年后，犯下了大罪被皇帝罢了官，妻离子散，落得孑然一身。惊醒，方知是一梦，那道人见他失意之态，大笑说：“店家黄梁米饭未熟，你四十年的荣华已经结束了。”洞宾顿觉惊疑，拜问道人。道人答曰“我叫钟离权，字云房，”言罢而去。吕洞宾从此不再应试，出家学道。故事虽然离奇，但那高山飞瀑，山间小店，梦幻隐现的画面，巧妙地衬托出一瞬便是几十年的虚无飘渺景象，耐人寻味，遐思无艮。
　　观其诸幅画作，最生动传神者，当数《钟离权度化吕洞宾》，此幅线画作品，布于纯阳殿神龛背面，正对着纯阳殿的后门。年久失修，经风化残损严重，但其主要部分，特别是钟吕二仙画像保存尚好。
　　吕洞宾学道浪迹江湖时，在今西安终南山沣水河畔又逢仙人钟离权，一枕黄粱梦后，他知钟离权乃为大仙，便求教道法。钟离权便秘传内丹秘旨和盾剑法给他，两人遂结茅于庐山。此画描绘的就是钟离权说服吕洞宾入道的情景。据史载，钟离权非仙非神，乃本是五代后晋朝的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一次打了败仗独骑逃入山中，见山景秀美，少了尘俗的喧嚣和烦恼，便生看破红尘，跳出三界之遐想，遂弃甲归隐，出家学道。故画中以袒胸露腹具象，塑造了钟离权豁达不羁，豪爽达观的性情。仔细审读，见钟离权耳提面命侃侃而谈，劝说吕洞宾皈依道门。而吕洞宾则拱手端坐，两手笼袖，神态自若，洗耳恭听，似有所语。真切地表现了他犹豫不决的心理状态。画作运笔遒劲有力，勾线严谨简括，而具有流动酣畅之神韵。敷色淡雅高古，沉稳协调，整个画面透出庄重、清静之气象，确是一幅形神兼备的高妙人物画。
　　入重阳殿，读其壁画，见其形式与纯阳殿相似至极。不同的是其画作多采取分幅又兼通景的处理方法，每幅画作都留有题榜。也以连环画的形式，记述了重阳子王喆得道从仙的故事，只是不像纯阳殿壁画那样严密规整罢了。其实，细读重阳殿的壁画，总体感觉其艺术架构同纯阳殿相比较，似乎要略逊一筹。慎而思之，两殿之壁画可能出于不同画师之手，或者不是同一个心境下之作。再看那大片剥落的画面，修补也显得十分粗糙，影响了画作的整体效果。
　　永乐宫的壁画，可与敦煌的壁画媲美。她是当今保存最为完整的艺术精品，读着这些壁画，脍炙人口，敬慕之情油生。喟叹中华民族人文精神的博大精深。这些精粹的文化遗产，把华夏文明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绽放出灿烂的光华，与天空的那道银河相映成辉，散发着永不殒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