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看新闻湖南发展集团董事长:时殷弘：朝鲜问题上的中美博弈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3 18:46:09
精彩目录： 在朝鲜核问题上中美一度紧密靠拢
朝鲜核问题极为复杂，2003年春天，中朝美三方会谈，过了几个月，是朝核六方会谈。中国做了很大的努力，但是挫折接着挫折。中国做了很多努力，最为得益的就是中美关系，当然中国在国际安全领域的威信也逐渐上升。中美在安理会的合作产生对朝制裁的联合国安理会1718号决议（第二次叫1874号决议）……
好景不长，中美分离浮现
在朝鲜问题上，中国有手段，但没有清晰的战略目标。中国经常处在战略两难的地步：第一，朝鲜半岛如果一打仗，中国可能就面对一大串不可能解决的问题；第二，如果经久敌对，中朝关系就变得越难越难办，如果朝鲜内部混乱，仅难民问题我们就会很难受。但要求朝鲜实现非核化，中朝关系肯定受伤…
朝鲜内部政权交接危机
最近的事态是金正日身体出了大毛病（中风），朝鲜权力交接过程严重准备不足，金正日没有准备。到上个月，朝鲜人民和军队才认识三儿子金正恩，才知道三儿子长得什么样。所有大国都认为，朝鲜内部的不稳定因素和将来发生混乱的可能性显著增加。中国现在压倒性的第一位就是尽中国所能，帮助朝鲜维持和平…
中美在朝鲜问题上分道扬镳
奥巴马政府强调，朝鲜要与美国对话，先同南方对话，美国很看重盟国的利益。可能中国在2009年某个时候（肯定在是年5月朝鲜第二次核试验之后不久），终于做出了一个决绝的区分：把朝鲜无核化与中朝关系做出了明确区分。中国认为维护朝鲜的内部稳定至关重要，明确区分了朝鲜无核化和发展中朝关系这个两难问题…
外交没有敌人，中国要成为精神独立的强国
能不能成为一个独立的世界强国问题？中国要做的是不要忘记亚洲成为中国的首要平台，持之以恒地分解美国在东亚的问题。战略就是几十年坚韧不拔的从全局出发，分解美国的战略势力，哪天韩国中立，日本中立了。那时中国在东亚占有战略优势，那离精神独立的世界强国不会远了…
外交的基石应是维护本国国民的利益
中国一个大国，这么复杂的周边环境，中国做事，从来都有苦衷。但若是伟大的战略家问题想得会比较透，做的时候受的挫折可以少一点，创新性的实验多一点。我们优化政策、优化战略，外交博弈背后应该是基于维护自己的国民利益。外交的基石，是不损害本国人民的利益…
主 题：朝鲜问题上的中美博弈
主讲嘉宾：时殷弘（著名国际政治学者，国际战略家，美国问题专家）
主 办：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 承 办：腾讯评论
时 间：
地 点：中国政法大学（北三环蓟门桥校区）图书馆学术报告厅
主持人：杨子云
是朝鲜问题，不是朝鲜核问题
时殷弘：非常感谢，也非常高兴，我们共同讨论关系到中国利益以及东北亚地区安全的朝鲜问题。朝鲜问题非常复杂，我们集中在朝鲜问题上的中美博弈。为什么说朝鲜问题，不说朝鲜核问题，朝鲜问题比朝鲜核问题包含的范围大得多。朝鲜核问题背后实际上是朝鲜问题。
今天我讲几个内容：
第一，中美之间在朝鲜问题上出现分离：空前合作之后浮现分离。
第二，中美之间在朝鲜问题上博弈的转变。中美之间在朝鲜问题上完全分离，中国在对朝政策上与美国的博弈，如果说开始是分歧，到今天是天大的鸿沟，中美之间的关系经历了这个变化。
第三，最近的事态发展，加强了先前的分歧，分歧越来越大。
最后，要看看其他大国，讨论中国总的外交“棋盘”。
在朝鲜核问题上中美一度紧密靠拢
首先看看逐渐浮现出来的分离。朝鲜核问题极为复杂，如果不算1994年的那次危机，这一轮朝鲜核问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2002年10月，美国东亚国务卿说朝鲜又在造核武器，2003年中国深入卷入和平解决朝鲜核问题。2003年春天，中朝美三方会谈，过了几个月，是朝核六方会谈。2003年到现在差不多8年，8年来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解决。如果从朝鲜核能力、导弹发展来看，这些情况比原先严重得多，中国做了很大的努力，但是挫折接着挫折。如果没有中国努力，如果没有中国在很长时间内作为六方会谈的组织者、斡旋者做的努力，现在的情况比原先的情况更严重。至少在核问题上，中国对国际反核扩散事业大有贡献。
从2003年以来，中国政府为朝鲜和平“非核化”做了经久、艰巨和部分的暂时有效的努力。只是暂时成功，特别是2007年，显著增加了中国在国际社会中的政治影响，因为中国在如此巨大的国际安全问题上，不断努力。而且在六方会谈当中，是唯一能与各方周旋的国家。如果说今天中国的崛起，对于国际政治具有了更大的影响，部分是由于中国在朝鲜核问题上所起的作用。
中国做了很多努力，最为得益的就是中美关系，当然中国在国际安全领域的威信也逐渐上升。
2006年10月初，朝鲜进行第一次核试验，中美合作显著增强。通过中美两国在安理会的合作，相当迅速地产生对朝鲜第一次核试验进行制裁的联合国安理会1718号决议（第二次叫1874号决议）。 2006年10月，决议通过以后三天，美国助理国务卿、六方会谈美国代表团团长克里斯托弗·希尔宣告：“对那些紧密跟踪美中关系的人来说，我们当今正在与中国一起就中国的一个邻国做的事情史无前例地合作，或许某一天史书上会记载，朝鲜领导人将因为导致美国与中国更紧密地靠拢而被认作大有功劳。中美两国怎么会更加靠拢，一个人有功劳，就是金正日。”
好景不长，中美分离浮现
好景不长，朝鲜第一次核试验。中国空前愤怒，强烈反应，“朝鲜悍然进行核试验”。“悍然”两个字怎么来的？最初，看到“悍然”两个字，很多人有意见。英文“悍然”就有厚颜无耻的意思。中国对朝鲜空前愤怒，和美国推动了1718号制裁决议。事后4天，中国国务委员唐家璇在平壤会见了金正日。金正日很愤怒，说自己绝对正义，唐家璇就正告他，“你们如果敢搞第二次核实验，不要指望得到中国的支持”。这话说了以后，据说金正日居然有差不多1分钟没说出话来，1分钟之后，说了一句话：“我们现在没有进行第二次核试验。”朝鲜态度一有改变，中国态度当然会改变。《基督教科学箴言报》有记者写过一篇文章，说中国对朝鲜愤怒烟消云散。这稍微有点夸大，中国有自己的原则。尽管朝鲜对中国态度不友善，但中国对朝鲜政策又回到了核试验之前。
总的来说，2003-2005年美国、日本态度强硬、政策逼人，中国、韩国态度温和，政策迟缓。朝鲜对中国的态度不友善（现在很友善）。中国的对朝政策常常是朝鲜金正日对我们微笑，我们就会扑上去拥抱，不对我们微笑，侮辱我们，我们当然有自己的尊严。第一次核试验之后，中央下了决心，就是坚决的、逐步地把中朝关系变成“正常国家关系”。
美国和日本是态度强硬，政策逼人，中国和韩国则是态度温和，政策迟缓，这就发生了根本的战略错配。美国、日本两个国家对待朝鲜，有明确的战略目标，指向很清晰，要求朝鲜面对选择，要么放弃核项目；要么经历政权变更。目标很明确，但他们没有手段，因为美、日控制不了朝鲜，他们不控制朝鲜的燃油、粮食，所以他们牵制不了朝鲜。
反过来讲，朝鲜90%以上的油料、粮食都由中国供应，直到今天。所以在朝鲜问题上，中国有手段，但没有清晰的战略目标。为什么这样说？因为中国经常处在战略两难的地步，我们的难处在于：第一，朝鲜半岛如果一打仗，中国可能就面对一大串不可能解决的问题；第二，如果经久敌对，中朝关系就变得越难越难办，万一朝鲜放一两万人过来，中国犯罪率会马上升；还有一个问题很突出，就是如果朝鲜内部混乱，仅难民问题我们就会很难受。要求朝鲜实现非核化，中朝关系肯定受伤。
到2009年10月温家宝总理访问朝鲜，多年来我们的战略始终不清晰。
朝美柏林会谈之后，六方会谈成橡皮图章
2007年1月，朝美双边柏林会谈，是美国和朝鲜直接谈判，谈的不成功，但双方都有目的。朝鲜代表对美国说，中国南面有台湾，东面有日本，我们也是防范中国的一个力量。这样一来，美朝两家是主角，共同把中国、韩国、日本、俄罗斯边缘化，这是小布什政府干的，为什么这样做？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美国国内政治。2007年1月-2008年11月小布什在国内特别狼狈，卸任之前，想留下些政治遗产，要想留下成绩。伊朗难出成绩，伊拉克难出成绩，阿富汗难出成绩，所以就先做容易的，就和朝鲜做双边会谈。但这一点用都没有，因为当时美国老百姓一点都不关心朝鲜。而金正日多年来梦寐以求就是和美国直接打交道，认为美国有可能容忍他的原子弹，同时承认他的政权，跟他建立外交关系.中国当然坚持自己的原则。
因此，朝鲜问题在历史上就有了另外一种模式。2009年8月比尔·克林顿突然访问平壤，特别重要的是2009年12月，美国朝鲜问题特使斯蒂芬·博斯沃思到平壤，奥巴马当时比较认真的要跟朝鲜谈，但朝鲜就说这个问题以后谈，最重要的美朝和平条约以及美朝要会谈必须取消联合国两个制裁决议（1718号决议，1874号决议）.但美国不会同意，其它国家也不会同意。从2007年1月美朝双边谈判——2009年8月比尔·克林顿突然访问平壤——2009年12月美国特使博斯沃思赴平壤，都没有成功，时间特别长，差不多进行了3年。在这3年里，朝鲜核问题从本质上的多边博弈转变为本质上的美朝双边博弈，六方会谈变成了橡皮图章。因此，中国原先的中心地位——作为不可或缺的调停者、谈判组织者和解决的首要推动者——被美国和朝鲜刻意取代，这之后朝美两国成了主要博弈者和真正决定者。朝鲜核问题上，中国的作用于先前相比显著减小，六方会谈越来越像橡皮图章。这个戏一直演到朝鲜2009年4月发射大推力导弹，联合国安理会主席发表谴责声明，中国支持谴责朝鲜进行第二次核试验，美国也进行了抵制。朝鲜的反应是：退出六方会谈。
中国不好受，但中国在朝鲜双边关系上，保持耐力、毅力，争取交友机会，改善中朝关系，当然不是很容易。朝鲜搞第二次核试验，中国很难办了，如果不制裁，压力非常大，而且搞核试验根本不通知中国。2006年7月，朝鲜发射中远程导弹，上去以后没有一分钟，就掉到地下，但已经发射了，联合国主席声明谴责，中国在这个时候，尽管有波折，也不能够赞同联合国1874号决议。
朝鲜内部政权交接危机
中朝关系从2008年初往后，逐渐有了明显改善，迹象很容易看到朝鲜问题到今天，最重要的事态是金正日身体出了大毛病（中风）。关于金正日的健康消息封闭得非常厉害，今年5月在北京访问，据说他的大便都会带走，以免被人检查。从那以后，华盛顿、东京、北京、首尔都认为，这个人病了，也许政策就会出现问题。后来朝鲜改革，但彻底失败。在博斯沃思特使访问平壤时，其实奥巴马给了朝鲜一个窗口，但朝鲜提的条件太高。第二，朝鲜原来底子不好，经济特别困难。朝鲜和南韩关系不好，如果他的国民知道这个情况，同样朝鲜人，他们那边生活很好，我们这边却这么糟糕。他们同样很讨厌中国，因为他们的人民如果知道，就会想，同样是共产党，中国人民在天上，我们（朝鲜人民）却在地下。
另外，权力交接过程严重准备不足，金日成培养金正日接班有很长的过程，金日成本来对自己身体也很自信，他抽烟喝酒，就突然得病了，就急了。朝鲜政府60多年，没有积累集体领导的经验。让儿子继承，但儿子继承有问题：大儿子年纪大，爸爸不喜欢；二儿子不但身体不好，对政治也心灰意冷；三儿子金正恩只有27岁，27岁的人只有一个资产就是他爸爸的爱。到上个月，朝鲜人民和军队才认识这个三儿子，才知道三儿子长得什么样，可见继承过程严重准备不足。金正日没有准备，他对自己的身体很有信心，但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不行了。
现实图景：中美在朝鲜问题上分道扬镳
从这个时候开始，所有大国都认为，朝鲜内部的不稳定因素和将来发生混乱的可能性显著增加。这一条前提是共识，但北京和华盛顿的观点完全相反。为什么？如果朝鲜发生了混乱，中国的不稳定性大大增加，如果所有可怕的东西可能都来中国了。在这个时候，最好的解决办法是联合国有所准备，马上推出安理会决议，所有人采取行动都必须经过联合国授权。凭这点，韩国可能派一些人去，中国也许会派专家去，但现在没有这些东西。这些东西需要各大国之间非常认真的协商，美国最近3、4年天天催中国协商，中国人拒绝，为什么？这个事如果让金正日知道了，“你们在商量我的后事”，那中朝关系完蛋了。因此到现在，没有联合国决议，是个真空。
中国现在压倒性的第一位就是尽中国所能，帮助朝鲜维持和平。有时支持朝鲜，就是为了中国。中国一直强调，中国支持朝鲜半岛和平自主，这个统一不是和平自主，也许和平了，但不是自主。中国当然是支持朝鲜和平自主。
从这开始，西方舆论、韩国舆论主要注意朝鲜的政权可能急剧变更、陷入崩溃。这是自2003年以来，我们对朝政策史上的头等大事，对绝大多数观察家和政府来说，简直是突如其来。
2009年10月，中国总理温家宝访朝，导致中国对朝经济援助大为增加，这算是中国长期投资。那时候朝鲜退出了六方会谈，也没有要求朝鲜重返六方会谈。《纽约时报》说，“朝鲜领袖金正日与温家宝总理达成的协议更多地关系到两国的共同目标-朝鲜的稳定。”
在这之前，考虑到此前两年半-2007年1月美朝柏林会谈到2009年8月克林顿突然抵达平壤，美国当时就是在“绥靖”朝鲜。日本人当时对小布什很火：根本不考虑盟国，就跟朝鲜做生意；韩国人意见也很大，觉得是“绥靖”。在我看来这也是“绥靖”，撇开中国不管。中国人知道，美朝关系到了微妙地步，中国知道这是战略问题。要竞争，就有一个办法：美国对朝鲜好，我中国对朝鲜会更好。（现场笑）
非常显著的分道扬镳：这就是当前朝鲜问题、包括朝鲜核问题上的中美关系图景。为什么这么讲，可能是中国在2009年某个时候（肯定在是年5月朝鲜第二次核试验之后不久），我们终于做出了一个决绝的区分：把朝鲜无核化与中朝关系做出了明确区分。不能因为核问题损害了中朝关系，最重要的是维持朝鲜的内部稳定。这样一分，我们的政策就明确了。（可以说这样的政策不对，但不能说我们的政策没有明确。）中国对朝政策的政治体系中，发展中朝关系明白无疑地取得了不容争辩的优先地位。朝鲜对华的态度也有所改变，后来就出现了一个情况，金正日经常出现身体不好的情况，经常见中国部长以上的官员。中朝友谊要世世代代存续下去，重点是“世世代代”。金现在需要中国，从来没有这么需要过中国，因为他的经济不好，外交孤立得很厉害，尤其是天安舰事件之后。
伴随中国经济援助和直接投资的急剧增加，冷了数年的中朝关系有所好转，以前不能说是“冷”，而是“冰”，特别是2000年7月，朝鲜发射导弹，中国参加了制裁决议。2005年9月初，六方会谈终于出了（现在根本没有执行）朝鲜非核化文件。四天以后，美国财政部决定，对朝鲜进行制裁：第一，发展核武器，一些东西总是需要买的，不能自力更生，买要现钱，中国支援朝鲜，给米、油、钱（人民币），人民币到美国买核材料买不到，美国加大朝鲜发展核武器的困难。第二，金正日身上穿的都是顶级的名牌，这都是要钱的，钱哪里来？外汇。金日成做的工作之一就是管钱，外汇是自己管，外汇没有了，威望会受影响。中朝关系数年冰冷，到温总理访问平壤以后，中朝关系有所缓和，现在，是最暖热的阶段。这个是中国的政策，不管是对的还是不对的，就没有自相矛盾的地方了，解脱了在朝鲜问题上的困境。
中国靠朝鲜近，美国离朝鲜很远。奥巴马上台后，希拉里作亚洲之行，到了日本、韩国、印尼、中国。美国出台了一项政策，“朝鲜要跟美国对话，先要跟南方对话，奥巴马把同盟国放在第一位，与布什政府不同，奥巴马政府对朝鲜到现在很硬，中国对朝鲜越来越热，分道扬镳已经完成。中国关心的是朝鲜政权的生存能力，朝鲜不能严重的不稳定，不能出现混乱，而美国和韩国的政策精英们关注的却是在朝鲜政权崩溃后如何接管朝鲜的前景。
我去年到首尔开会，是由位于华盛顿的富有影响力的战略和国际问题中心（CSIS）和韩国韩尚基金会、韩国最大报纸《朝鲜日报》联合举办的，得到韩国外交部和统一部的正式支持，其主题为“朝鲜半岛整合的前景”。在这个会议上，美国原国防部副部长说，“美国的目标就是朝鲜在民主、市场经济、自由民主制前提下发展”。一位前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工作班子高级成员强调，“奥巴马总统最近公开说，美国的目标是统一半岛，在自由民主制和市场经济上统一。”而且韩国和美国的几个大人物说，统一以后，美军还需要在半岛。统一最大战略就是中国对朝鲜的支持，这到天安舰事件为止。
最近事态加强了中美分道扬镳
最近事态的发展加强了分道扬镳，天安舰事件最重要的一件事是
中国在朝鲜问题上的苦衷
至少2003年以来，中国在朝鲜问题上一向自有苦衷，然而在中国领导人看来，忍受这苦衷关乎中国至关紧要的利益，因而他们不乏坚持下去的毅力和决心，特别是在领受和吸取了他们眼中先前的某些相关‘教训’之后。”
我当时做了预测，我说“中国极少可能赞同联合国安理会就天安舰事件制定制裁决议，甚至很少可能赞同安理会就此形成一个没有约束力的谴责声明。”即使假设中国最终会同意将天安舰事件提交安理会讨论，那也必然大不情愿。中国那段时间，最讨厌听到的是天安舰，这使中国很为难，很尴尬。“中国必定迟早会采取实质性步骤，争取在较大程度上‘弥补’上面说的损伤和不利影响”，但到今天为止，还没有补偿，中韩关系现在比较糟糕。我们过去做了一件很好的事，在非常困难之下，坚持同朝鲜、韩国平行的友好关系，这很重要。关于补偿，“在中国领导人看来，现在甚或最近的将来还不是这么做的时候。”
朝鲜局势破朔迷离
有一篇《纽约时报》做的文章是“朝鲜党代表大会进一步增强军队的作用，金正恩将成为未来的“先军领袖”。
还有一篇文章是“劳动党换血成养老院，难找改革意志”，
“过去有一点改革开放的一些人完全被排除在要职在外，不仅没有进入党的核心职位的政治局常委、正委员、候补委员32名之中，也没有进入中央委员124名之中。2002年曾主导“7.1经济改善措施”的前内阁总理朴凤柱和他的亲信前内阁事务局长金永浩等勉强进入105名党中央候补委员名单。这次北韩破例公开的政治局常委、正式委员、候补委员简历中，50多岁的只有党书记文景德（53岁）一人。其余大都是70岁到80岁的人，连60多岁的也没有几个。包括常委在内的政治局委员17名的平均年龄为78.5岁。”“金正银的姑姑金敬姬获‘大将’军衔后，又当选为政治局委员。金正银姑父、劳动党行政部长张成泽比妻子金敬姬的级别低，当选为政治局候补委员。但张成泽是金正银任副委员长的党军事委员会的委员。韩国东国大学金榕炫教授分析说：‘金敬姬和张成泽分别在政治局和党军委保卫金正银。’”
有报道称：“亲信权力也‘父子世袭’。效忠于金日成和金正日的亲信的子女们也在世袭权力。抗日游击队出身的前人民武力部部长崔贤的次子崔龙海（60岁）这次成为党书记和政治局候补委员。 前人民武力部部长吴振宇的儿子O Il-jeong（66岁）成为党部长，前人民军大将吴白龙的长子O Geum-cheol（63岁）上将当选党中央委员。”
危机下中朝关系再临蜜月
今天中朝关系进入新的蜜月期。第一次核试验后，中国政府下定决心，要坚定不移的将中朝关系正常化。周永康到平壤三天与金正日会晤4次，关于“蜜月期”大家可能觉得就是一两个月，但我觉得应该较长得多，需要重新回到近似于盟国的关系。外报称：“天安号爆炸事件后进一步拉近关系的中朝两国以金正恩上任为契机，迎来了新“蜜月时代”。天安号爆炸事件期间，中国不顾国际社会的谴责始终站在朝鲜一边，对于金正恩的三代世袭也表示“友谊代代相传”以支持朝鲜，使得两国关系进一步靠拢。 尤其是近一段时间中朝两国最高层间的交流非常活跃。11日晚，中国新华社发表了《中朝关系再次走向顶峰》的报导。此篇报导是介绍中国政治局商务委员周永康访朝结果的文章，周永康向朝鲜传递了中国主席胡锦涛邀请金正日委员长和朝鲜新领导层的信息。在此之前，胡锦涛曾于党代表大会和劳动党建党纪念日向金正日发送了贺电。9日，中国国家副主席习近平出席驻北京朝鲜大使馆召开的劳动党建党大会纪念活动，并表示：‘朝鲜将在新领导层的领导下取得进一步发展。
危机中美国对朝依然强硬
美国说，只有南北关系有进展才能谈美北关系，很强硬。“美国国务院负责东亚与太平洋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康贝尔（亲日派）7日会见韩国外交通商部次官助理金在信等外交部门相关人士。康贝尔重申，只有南北关系有进展美国才能讨论重开六方会谈，康贝尔当天在外交部大楼进行的记者会上表示：‘韩半岛形势得到进展的最重要的因素是南北关系的进展。’康贝尔就美国与北韩的接触所需要的前提条件说：‘首先需要南北接触。同时希望北韩认真履行2005年所做出的无核化承诺。’”态度很强硬。
整体审视国际局势
我们怎么观察、思考当前总的对外关系，中国对外关系基本形势。从去年12月哥本哈根开始和美国的关系，在一年不到的时间内，中美关系急剧两上两下。奥巴马去年访华，急上——从去年哥本哈根以后，谷歌、对台军售、见达赖等一连串问题，中美关系全面紧张——后来胡锦涛参加安全峰会，急上。第一轮是在一系列的问题中，全面紧张，2009年12月至2010年4月；2010年5月下旬开始至8月，这一轮的紧张非常集中，战略紧张，关系黄海、东南海；现在又上去，两国军事交流恢复，但没有上到以前的那种高峰，因为汇率问题，人民币问题，贸易争端。
中美关系一上一下，在什么背景中，我要用一句美国两个学者很有名的话，这个话可以不赞成，但我要反思：“美国的形象在上升，中国的形象在跌落。谁人眼里的美国形象在上升呢？是在中国的邻国，谁人眼里的中国形象在跌落呢？是在中国邻国。”我们现在跟东南亚国家、韩国、日本“同时”处于高度紧张或者有很多麻烦，关系不太好，同时发生这些问题。我们同正在崛起的大国印度关系照旧不好，继续不好；同俄国的关系，看起来和过去一样很正确，但是从今年春末初夏，俄国人非常明确，用他们的行动，用他们政府公开的重大政策文件表明，俄国人现在明确要结束过去的行为，现在明显接近美国，主要理由是“为了我们的经济，我们不能再熬，要跟美国好。”很多评论家说，一定意义上跟中国也有关系，俄国人跟西方闹的时候，闹了几年感觉就是中国人不帮他。中国人跟西方不但做生意，而且美国人放出的东西，很刺激俄国人。俄国人想，这样下去，肯定被美国和中国边缘化，中国跟俄国的关系，看起来虽然很正常，但在战略上不那么好；巴西是发展中的大国，巴西今年4月搞了一个在世界政治上从来没有过的东西，到最后危机时刻，巴西总统跟土耳其总理达成了伊朗20%浓缩油转移到国外的共识。第二天，安理会五常包括中国，根本没有采信，巴西内心肯定非常生气，但伊朗对中国不错，伊朗几次公开骂俄国，没有骂中国。5月—8月，中国海岸联合军演对峙，战略对峙。现在中美关系好不了多少年，与日本、东南亚、印度、俄国等关系都不怎么好。跟朝鲜现在很要好。7月，德国总理访问中国极为成规，中德关系明显好转，现在胡锦涛主席访问法国，中国跟德国、法国关系有明显改善。人是需要朋友的，说其他是坏蛋，但坏蛋也要分主要坏蛋，要减少敌对。
当前的中国外交棋局
这几年来，外交不太协调，有自相矛盾的地方，这都是我们的毛病。2010年上半年我写文谈到：
“从奥巴马执政以来，美国对中国的战略防范、战略挤压和外交竞争可称紧锣密鼓，进展连连。由此，展现在中国面前的是这么一番地缘政治图景：第一，中美两国在各大中国近海地区的战略对立和军事矛盾急剧地近乎全系列凸显；第二，美国西太平洋战略性军事存在显著增强，战略性军事活动更为频繁；第三，美韩军事同盟随半岛局势的阵发性紧张步步强化；第四，日本民主党政府被迫在冲绳美军基地争端上对美全盘退让，同时放弃争取与先前相比较为平等的日美关系；第五，部分东南亚国家已与美国相伴，发动对中国与其之间的南海争端的美国公开干预，并且在东盟主导的旗号下，将美国正式引入东亚/东南亚多边国际体制‘平衡’中国。更广泛地从世界“棋局”看，中美关系已由2009年年初以来两番颇为急剧的上下波动表明了中美关系的结构性局限。”
中国领导不是不担心，不是没有做很大努力，中美关系再怎么好，从全局来说都是不好不坏。“俄罗斯对外政策方向近来明显地朝靠拢西方的方向移动，印度追求美国青睐和坚持对华‘竞斗’的态势证明势难变更，欧洲则陷于金融严重羸弱的困境之中，中欧关系历经数年低迷而仅初见明显改善。与此同时，中国与印度以外的一些发展中大国或准大国的政治/战略关系不是出现某些局部逆动，就是数年来殆无进展。”
中国需要发展全面外交
我们要深思，战略深思，要加上连同必需、可行、慎重而又坚决的战略和政策调整。我个人认为，其中最重要的应该是适当改变战略关注和政策努力过多地集中于对美关系的倾向。某些人内心有一种喜欢的东西，我叫“G2中国版”。从改革开放以来，我们的外交到现在已经有了30年了，就是全方位的稳定，美国也许是重要的，但除了美国之外还有更重要的地方，如果对美国人很尊敬，对其他人重视不够，甚至有点看不起，都是有问题的。邓小平说的和平发展最终是为了有一个繁荣、富强、民主、文明的社会，用我的话来说，要有独立，不仅仅是利益，而是精神要独立。所以要此勉力而为，坚持不懈。最重要的是，要念念不忘：在未来，要真正成为独立的世界强国。
我认为，中国公众包括大陆学者有分辨能力，国内很多东西对美国来说很不错的，中国公众从来就认为美国对外的政策是坏的，中国的公众包括大学生，对美国对华政策是有分辨的，第二，中国大学生对美国了解众多我不开心，因为我想想问他们对其它国家了解多少，当然美国很重要，但对印度了解吗？韩国、朝鲜、欧洲了解多少？对伊朗、巴西、日本了解多少？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和平发展，但看看实际内容，说老实话，改革开放第一年我进大学，那一年本科生读一年半，可以出国，那么多年下来，看的是都是洋文书，我现在才开始看中国书，虽然不讲美国的月亮比我们圆，但美国的月亮看得见，我们的月亮看不见。如果没有精神独立，就会变成看得起美国，中国能成美国问题专家的有1500个，印度那么大的国家，中国最多能成为印度专家的不会超过200个，其中有国际与国际化的水平不会超过5个。
中国要成为精神独立的世界强国
能不能成为一个独立的世界强国问题？中国要做的是不要忘记亚洲成为中国的首要平台，持之以恒地分解美国在东亚的问题。一讲到经济都是我们的朋友，讲到战略，就要顾及各自安全、利益。军事意义上的战略国家关系，我们有两个，一个是朝鲜，一个是巴基斯坦，这个阵势怎么成为世界强国？旁边都是美国的。战略就是几十年坚韧不拔的从全局出发，分解美国的战略势力，15年、20年、30年后，美国发现我在东亚有3个盟国，中国也有两个，在中亚有5个盟国，中国有6个，韩国中立，日本中立了。那个时候，中国在东亚占有战略优势，那离独立世界强国不会远了。要坚韧不拔地从这个大目标开始，我们才能做好周边的外交。
谢谢大家！（掌声）
互动交流：
杨子云：非常感谢。回到我们的主题，朝鲜问题。我特别想到法家的一句话，“毒生于内，敌于国。”是说把自己搞得很乱、很麻烦，其他国家就都很怕他。最后留给大家三个提问机会。
对朝鲜外交需要智慧
提问1：时老师您好，您刚才讲到中国的朝鲜问题，你提到了两个词，一个是“抵牾”，一个是“苦衷”，中国对整个朝鲜半岛的政策上，存在着南北孰轻孰重的问题，您认为抵牾、苦衷根本的原因是什么，跟中国国内的政治某种情况有关吗？
时殷弘：当然，中国有很多人有不同的意见甚至相反的看法，有人赞扬朝鲜，有人诅咒朝鲜，有人对朝鲜抱着平和的看法，但关于国内的看法：朝鲜讲社会主义、共产党，这种意识形态上的看法，中国和朝鲜没有分歧，那苦衷在哪里？这个世界很难，不支持朝鲜，崩溃了以后会发生一系列的问题，支持它也很难，支持了，有时觉得没有好结果，这个难比较小。与朝鲜关系再怎么样，还有别的对外关系，比如跟韩国、美国的关系。我觉得，中国一个大国，这么复杂的周边环境，中国做事，从来都有苦衷。邓小平也面对过这种情况，有的时候，一个伟大的战略家，问题想得比较透，做的时候，总是有风险，但总得面对，苦衷肯定有，中国很不容易，但怎么对待这个苦衷，仍然有这样的差别。就是有的领导，受的挫折可以少一点，创新性的实验多一点，朝鲜的问题很难，非常难，即使非常难，几十年以后，我们的政策好一点，可能会有很好的正面作用。所以我们要优化政策、优化战略，但我们整个过程做得太不精彩，所有的都是必须的吗？即使处于必须，上帝还是留了一点政策、策略选择的余地，使人可能做得更好。
我们没有敌人只有竞争对手
提问2：我想问题的是：中国政府最大的敌人是谁？假想的敌人是谁？
时殷弘：中国改革开放以后，中国没有敌人。对外政策比过去要好，“敌”这件事，掩盖了很多事的复杂性。和美国，我们也不是敌人，因为我们有很多合作的空间，与此同时我们有结构性的竞争、对立等。说美国是敌人有点过分，如果是敌人的话，就好了，有力量就打仗，没力量就搞破坏。但有一点，主要是看中国想做什么，中国这么大，发展得很好，如果只是经济压住韩国、日本，那志气未免太小了，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要成为独立的世界强国，面对的第一大问题，就是美国。说日本是敌人，也太简单了，中日关系非常复杂，也不是一个敌人、朋友就能解决的，非敌非友。有一点非常肯定，中国要成为独立的世界强国，要暗中和美国竞争。什么叫竞争，比如说交朋友，美国当然有权力去访问，你不能禁止美国去访问越南，只要不以台湾为代价。此时，中国要比美国做得还要好，美国对别的国家笑一次，中国要笑两次，就要竞争，看谁交的朋友多很重要。当然也要实力，中国的战略力量总是要加强的，如果没有加强，就天天叫，“我很厉害”，这是不可取的。凡是中国人民喝彩的，就是西方人民诅咒的。毛泽东说，“调查具体问题，研究具体问题，总结经验，改进工作，这才有出息”。
提问3：如果说中国不认同自由民主的价值观，不在中国国内实现社会公正和给予公民的自由，我认为在中国建立起一种持久稳定的经济关系是不可能的，您怎么看？
时殷弘：我觉得，第一，抽象来谈，自由很好，民主很好，科学也很好，但人一到具体谈事很难，什么样的民主是好的东西。有一条是肯定的，上帝不会让世界上有这么容易的事，13亿人口的国家制度从别的国家那里借来是行不通的，我们的模式要自己转换，主要依靠中国人在中国的地方上自己的实践，就像鲁迅说的“路是在自己脚下走出的”，这样一来，问题不是那么简单，说民主、自由，那是什么样的民主、自由，这要无数人的实践和实验。
还有一条，中国人能够重生，靠邓小平，邓小平最宝贵的是朝气。要创新、奋斗，调查研究、认真解决问题。“小政府大社会”，小政府不要乱管，但总得要管，这表明，邓小平的朝气、创新精神、奋斗精神非常好。还有毛泽东的“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有创新精神，要使中国人民的生活比过去要好，不要民主是一样的。邓小平三上三下，这种人好在什么地方，不自私，这很重要，我要向邓小平学习。（掌声）
杨子云：非常感谢时老师！常言道“外交辞令”，外交场上不说什么真话，但谎话的背后外交博弈应该是基于维护自己的国民利益。外交的基石，是不损害本国人民的利益。我想关于汇率，请时殷弘老师再回答一下。
时殷弘：从2005年7月，我们要逐渐地扭转中国对外贸易不平衡的情况，包括人民币、汇率的变化，人民币汇率一直在上升，在西方国家看来，升得太慢。但也不是全美导致的，也许是我们过去太慢，做得太少，压得越来越大。但中国老百姓都不愿意看到“Made in America”。按照现在中国人的经验，汇率绝对不能在短时间内急剧上升。
杨子云：汇率问题不能说是其它国家的阴谋，是我们以前做得太少，太慢，今天必须交的罚款。
时殷弘：当然，我们希望在给其他国家交罚款时先把罚款先交给本国人民。今天到此结束，非常感谢时老师！谢谢各位！
杨子云：今天燕山讲堂到此结束，非常感谢时老师！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