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到北海道飞行时间:顾文豪:老课本,智识的情意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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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文豪:老课本,智识的情意化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10月25日08:12  东方早报

  顾文豪

  因着辛亥百年热的推助,诸如《开明国语课本》、《商务国语教科书》、《大东书局新生活国语教科书》、《商务共和国教科书》等一大批民国国语老课本恰如还魂重生,再版重印大受欢迎,几有脱销之势。鉴于这些课本往往文字清朗精纯,易于成诵,有学校以此作为课外辅助读物,看惯电视、摸惯苹果的学生亦普遍反映良好。不少成人亦颇中意此,意谓当年未及读到此等有趣有益的好课本,如今读来,既是重温儿时快乐时光,也是给自己日益荒疏的国文补补课。由此也就不难理解何以这些多年来沉埋难处几成故纸的老课本,一日间名列畅销书榜——我们原是与好中文久违了。

  虽说是老课本,然则若置于其发生发展的历史情境,其实颇为新潮的。早自1904年,商务印书馆即出版了中国最早的一套比较成熟的教科书《最新教科书》,以两年时间将小学初小、高小的各门学科出齐。日后随着满清垮台,民国肇建,各出版社皆大费心力编制旨在养成新国民的新式教科书。恰如1912年成立的中华书局之《中华书局宣言书》所言:“立国根本在乎教育,教育根本实在教科书……民国成立,即在目前,非有适宜之教科书,则革命最后之胜利仍不可得。”是故当时诸如胡适、蔡元培、高梦旦、杜亚泉等一大批知识精英皆热诚投入普通教科书的编制出版工作,因民国的真正建立与成长实仰赖国民的养成与壮大,优质教科书的尽快编订出版尤为关键。前贤之努力亦颇见效果,即如1922年胡适等人参与编写、1924年出版的《新学制教科书》,不惟名家集结,复影响深远,确立了今天尚在沿用的“六三三学制”,即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

  就内容方面,几套课本虽已时隔近百年,今人展阅之际仍为溢出笔墨的情意美与文字美深深感动,这或正是老课本畅销的深在原因吧。

  学校所习的课业,除几门切实有用的课程外,唯有国文毕业后大概还使用着。此固因其在生活中的运用更广阔些,亦因在国文中多少能找到一点生活情意的发现。换言之,国文课不止培养儿童识字书写的能力,在生活情意上,更负有重大的开发责任。国文教科书最大最易犯之弊病,即易成为廉价政治道德的规训读本,学生于此只是不停接受类似训导主任的训教,或盲从社会一般媒体似是而非的宣传,自身失却了对生活情意发现、感知与体味的能力和兴头。若此,则日后出了学校,为着生活的艰困与茫然,发现早年充溢于耳的道德训教和规则到社会上少有用处,亦无抉发生活情意的心力,便找一点低级趣味的读物来看,遂致社会一般的文化日趋低落尘俗。

  正因敏于此,这些老课本力求在内容选材上加大日常生活的比例。即以庄俞先生编著之《商务国语教科书》为例,开篇即将“惜物”、“惜时”、“爱亲”、“友爱”、“睦邻”、“储蓄”、“合群”、“济贫”等传统道德观念融贯其中,语言无说教训导气,恍如长辈谆谆启蒙,最是亲切有味。同时,又加入“燕子”、“蝙蝠”、“樱桃”、“采桑”、“蟋蟀”等博物知识,截取物事最鲜明之特征,不作赘言,以开启少儿对外部客观世界的好奇敏感,为日后再作了解打基础。因此,在初始,民国教科书即注意到国文与生活情意的深密联系。教科书并非简单将生活完全呈示出来,而是成为一则背景、一个生活的统率,把各种智识集结起来。

  老课本在文字的运用上亦足可称赏。如开明课本篇目《太阳》:“太阳,太阳,你起来得早。昨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睡觉?”《绿衣邮差上门来》:“薄薄几张纸,纸上许多黑蚂蚁。蚂蚁不做声,事事说得清。”明朗易记,形象直接,稍涉抽象的知识即转化为具体可感的物象,且多有回味,以期学生自觉思考,不欲直接给出答案。如此反映出编写者的心态,是引领而非指导,是启发而非植入,是在一旁的扶持而非居高临下的督责。

  或以为,老课本相较今日的教材,更多强调人人习知的常识。确实,作为基础教育的中小学本就该将各门功课的程度限到常识的领域。但常识不完全等同于知识。老课本在常识学习中自有一整全的系统,以国文为底,无论哪一门学问都受国文的沾溉,将各种生活的技能和各种智识彼此勾连,从散漫的各点上求出一个整然的生命,这才是国文应有的本质,也是唯有国文能愉快胜任的工作。

  因此,单纯对于老课本的叫好或应改为对今日国文教材的改进。暂且不说脱离考试指挥棒之类说也无用的废话,只希望学校在正常教学之余多多补充国文的阅读。多引导同学阅读文艺作品,因这最切合学生的脾胃,文艺能将学习得来的各种智识情意化,且贯通各科智识,如墨润纸,渗入同学的生活。这样得来的知识,才不是硬凑的,经得起日后社会的风雨,不论生活得怎样,都不致失去对生活的情意。我想,这应该也是当年老课本的编写者所欲达成的一个目标吧。(作者系上海青年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