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铜色油漆:再见,卡扎菲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10:46:11
再见,卡扎菲
(编者按:利比亚全国过渡委员会10月20日宣布,利比亚前领导人卡扎菲已在其老家苏尔特被击毙。从来无人计算过。42年前,卡扎菲通过政变登上权力舞台;42年后,人们用了240天将他赶下了历史舞台。不过赶走卡扎菲容易,但要处理利比亚内部矛盾,治理好这个国家很难。在共同敌人消失后,昔日的吗盟友不可避免的会陷入权力斗争,尤其是在卡扎菲统治的42年间,利比亚从未有过一个现代国家应有的制度建设,问题将更为尖锐。)

17岁,他将推翻执政者定为人生目标;69岁,自己被赶下台,被捕后死亡。

穆阿迈尔·卡扎菲1942年出生在苏尔特沙漠的一个羊皮帐篷里,父母都是目不识丁的贝都因牧民,卡扎菲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在中学里,卡扎菲收听了埃及电台“开罗之音”的广播,时任总统纳赛尔的演讲让他对政治产生了兴趣,17岁,卡扎菲将推翻与英国合谋的利比亚执政者定为人生目标。

1963年,21岁的卡扎菲进入利比亚班加西军事学院学习,并在军队中建立以他为首的、由12人组成的“自由军官组织”,着手策划推翻伊德里斯王朝。1966年,结束在英国装甲兵学校的受训后,卡扎菲归国担任通讯兵团上尉军官,并进入美国中情局视野,被视为推翻英国扶持政府的人选。

1969年,趁伊德里斯一世(利比亚独立后的首位国家元首)在土耳其就医时,或得中情局支援的“自由军官组织”发动政变,突然占领了利比亚电台,兵不血刃地完成了政权交接。年仅27岁的卡扎菲“被提拔”为上校(利比亚军队的最高军衔),作为武装部队总司令的他,是国家的实际掌权者。

理想化的卡扎菲是埃及总统纳赛尔“泛阿拉伯主义”的信奉者,上任伊始,他便积极地发展与埃及合并的计划,并力推纳赛尔为国家领袖,着手为建立大一统的“阿拉伯帝国”做出一系列的努力。1971年,卡扎菲与埃及总统萨达特及叙利亚总统哈菲兹·阿萨德成立阿拉伯共和国联邦,但该联邦未能以一个组织的方式运行。

在推进合并计划的同时,卡扎菲实行了著名的“三大政策”:关闭所有外国军事基地,驱逐所有外国军事人员;银行国有化,石油公司收归国有;经济自治触及资方利益,职工集体管理企业。同时,卡扎菲利用利比亚石油储藏丰富的优势,将部分石油经济利益分割出来用于改善民生,迅速赢得了广泛的民众支持。

在反美同时,卡扎菲积极向苏联靠拢。在他理想化的头脑中,社会主义开始和伊斯兰宗教联姻并发芽。

反美反西方是卡扎菲执政前期外交政策的主旋律。1970年,卡扎菲宣布收回美国在利比亚的惠勒斯空军基地,赶走六千多名美国军事人员,这意味着美国失去了在非洲最大的军事基地。之后,卡扎菲又废除了前国王与美国政府签订的9项技术、军事、经济协定,并公开宣称美国为“头号敌人”。整个20世纪80年代,卡扎菲一直公开支持各种反美武装活动,被美国总统里根支持为“疯狗”。1980年里根上台后,美国指责利比亚支持国际恐怖主义,关闭了利驻美人民办事处,驱逐利外交人员,两国关系迅速恶化。里根政府宣布驱逐利比亚外交人员后,四名利比亚侨民拒绝离开美国,利比亚政府特派出一个数十人的官方团体来美解决相关事宜。

1986年的“空袭事件”使得利美关系降至冰点:当年4月15日,多架美国战机飞临的黎波里投下2000磅重型导弹,41人在空袭中丧生,包括卡扎菲15个月大的养女汉娜,而他本人则安然无恙。

1986年空袭过后,卡扎菲的第二任妻子索菲亚带领两个儿子亮相的黎波里被炸毁的建筑物废墟前,谴责美国的“不人道行为”。

空袭事件2年后,苏格兰小镇发生震惊世界的“洛比克空难”——1988年12月21日,一架波音747喷气式客机上的259名乘客全部遇难,洛比克小镇上的居民也赔上11条性命,遇难的270人中大部分是美国人。这起空难事故被普遍认为是卡扎菲针对美国1986年空袭的报复,然而当时并无明确证据指向事件的主谋为卡扎菲。

1991年,经过近三年的调查取证,美英两国宣布空难是由两名利比亚情报人员制造,矛头直指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1992年3月31日,安理会通过第748号决议,要求利比亚在4月15日前交出嫌疑犯,利比亚当局并未执行。由此,联合国开始了对利比亚长达11年的全面制裁。

制裁期间,利比亚高度依赖石油出口的国民经济遭到致命打击:利比亚的日产原油产量也从70年代的330万桶减少到2001年的140万桶,仅1991年到1999年的8年间,利比亚的财政损失就达到了330.6亿美元,货币大幅贬值,国民福利削弱,社会和经济问题层出不穷,卡扎菲政权出现危机。面对危机,卡扎菲继续实行“铁腕统治”,除推进原有政策外,不断限制正规军建设,创立自己的“革命警卫队”

内外交困的局势使卡扎菲不得不做出执政策略上的改变。新世纪之初,卡扎菲迅猛地“浪子回头”,同西方各国改善外交关系。

2009年联合国大会,是卡扎菲在联合国的“处女秀”——卡扎菲滔滔不绝,演讲内容从气候变化到经济危机,并作势撕毁《联合国宪章》,各国外交官们忍受了他长达100分钟的演说。

伴随着频繁的外交出访,卡扎菲的个人怪癖也越来越为各国所知:在外时,他更愿意呆在随身携带的贝都因人搭帐篷里,即使出访也不例外;周围的保镖全为经过层层选拔的处女;害怕飞跃水面;拒绝攀爬超过35级的台阶——为了应付他层出不穷的要求,一份标题为“卡扎菲怪癖一览”的电报在联合国2009年大会之前发出。

在与西方进行频繁接触的同事,卡扎菲亦洞开门户,随后大批跨国油企纷纷涌入比利亚这一非洲最大储油国进行开发。2000年后,卡扎菲曾多次提出要改革利比亚,以“适应21世纪的变化”。以改革派自居的其子塞义夫·卡扎菲开始走向前台。塞义夫接受西方教育,在英国伦敦政治经济学院获得了博士学位,热衷于讨论开放国家、实现经济现代化。他游说西方,讨论民主、公民社会、透明度和法制。

但“普通利比亚人并没有从经济改革中得到好处”。虽然国家制定了许多惠民政策,比如无息贷款、廉价房屋等等,但这些项目往往成了腐败者的掠夺品。公众的愤怒情绪已经持续很久,人们首先对社会经济状况不满,因为石油收入没有降临到每一个人身上。”

在过去10年中,卡扎菲成功地逐步消除了西方对他的敌意,但却没能解决国内势力的分裂。民意的怒火一旦燃烧,势必燎原。自2011年2月15日起,利比亚开始爆发大规模的反政府示威。对此,卡扎菲的指责是“基地组织”在幕后策划了针对他的政治颠覆,目的是想在利比亚建立伊斯兰王国。

面对人民的诉求,卡扎菲的应对之策是指派最精锐部队的部队——“哈米斯旅”进行武力镇压,甚至派出空军战机轰炸示威的民众。在各国媒体对利比亚暴力镇压的血腥报道中,卡扎菲早已成众人所指的屠夫,曾经“民族英雄”的“金身”黯然失色。

2011年3月17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在利比亚设立禁飞区决议。3月18日,法国表示将对利比亚展开军事行动。2011年3月19日晚间,法国率先派出战机开始武力干预利比亚局势。

此后,利比亚战局的胶着状态一直持续至八月。当地时间8月16日,利比亚反对派武装称连日来在多条战线上取得“显著进展”,他们和卡扎菲政权的战争,已进入“决定性阶段”,胜利可能在不到三周内就会到来。当地时间8月23日傍晚,利比亚反对派武装攻入卡扎菲政权中枢——阿齐齐亚兵营,占领了卡扎菲在兵营内的住处,并捣毁卡扎菲的雕塑——此举实质上宣告了卡扎菲政权的终结。至此,卡扎菲维持了42年的强人统治,就这样在内外交困中轰然崩溃。

前路多艰

开罗美国大学的政治系教授卡兹哈对卡扎菲之死却审慎乐观,“这仅是一个开始。”他说,“赶走卡扎菲不易,但要处理利比亚内部诸如地区、部落甚至利比亚全国过渡委员会(NTC)间的矛盾更难。”和卡兹哈教授持有同样观点的,还有美国智库外交关系协会高级研究员吉尔贝。在他看来,在人们的欢呼过后,在后卡扎菲时代,利比亚的民主转型并不一定能一帆风顺。

“明天,下个星期人们或许都还会欢欣鼓舞,但我想下个月或者下一年情况将会不同。利比亚到底会成为反西方的恐怖主义势力温床还是逐渐走向民主的国家还很难说。”吉尔贝对财新《新世纪》表示。

最为棘手的,便是如何处理鏖战多时的卡扎菲的拥趸们。直到卡扎菲已死,其支持者还在为其誓死抗争。有评论认为,短期内利比亚街头或许仍会有零星对抗;不过也有观察家指出,伴随着卡扎菲的死,这些支持者的捍卫对象也已不复存在,因此卡扎菲的支持者们很快就会放弃对抗。“表面问题容易解决,但更深层次的矛盾则可能意想不到地出现。”卡兹哈教授评论道。

首先是地理因素。利比亚全国共有约140个部落,其中约30个部落具有实质影响力,而这些部落分别位于历史上彼此分离的三个区域:东部的Cyrenaica,包括首都的黎波里在内的西部Tripolitania和位于南部沙漠区域的Fezzan,这些区域直到近代才合为统一的利比亚,但它们之间疏远关系历来有之。

NTC发源自东部Cyrenaica省。该省的班加西自今年利比亚革命以来,一直被称为革命的“摇篮”。由于在地理条件上沙漠和锡德拉湾将此地与利比亚西部隔开,此区域历来是的黎波里当权者难以控制之地,对卡扎菲来说亦是如此。

西部Tripolitania省则是利比亚的中心区域。这里曾是卡扎菲的大本营,也是众多部族的聚居地,其中包括利比亚第一大部族Warfallah和卡扎菲的部族。

卡兹哈认为,在利比亚正式交由NTC接管后,不同地区和部落间的冲突可能将不可避免地发生。尽管内战不可能卷土重来,但接连不断的冲突定会使得这个新生国家的重建之路走得愈发艰难。

其次是利比亚反对派内部因素。尽管从外界来看,NTC是单个实体;事实上,其内部构成相对松散,以在班加西的人为主,还有来自不同部落的人组成。

7月28日,NTC前军事将领尤尼斯的被暗杀似乎将利比亚反对派间的矛盾瞬间释放了出来,甚至出乎英美等国的意料。

但彼时,由于各个派别都忙着对付同一目标,无暇调和深层矛盾。而当同仇敌忾的卡扎菲死后,更现实的问题是,谁说了算?在日常的国家管理中,NTC需要不同派别的协作来达成目标。但从目前的状况看,这似乎只是一个理想的组织架构。

不过,一个更显而易见的问题是,在卡扎菲统治的42年间,利比亚从未有过一个现代国家应有的制度建设。在西方语境里,利比亚正在“走入一个民主新时代”,但在过去几代利比亚人中,却丝毫没有民主政治的基础和教育。卡兹哈认为,在后卡扎菲时代,这些问题都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了利比亚这个国家自身的矛盾。(凤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