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对话张伟平：《十三钗》玩出“五大奇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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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频：三劝贝尔演激情戏
• 视频：《十三钗》不求院线排片

　　不止一个导演在聊起张艺谋的时候，流露出羡慕之情。他们的羡慕基本都和张伟平有关：从电影最开始的投资到最后的营销，只要有他在，张艺谋永远不需要操心。更别提，无论时间场合事体，他对张艺谋的维护。更别提，无数的采访他出来挡，无数的事儿他出来平，让张艺谋置身事外只管创作。

　　肯定也有人不那么喜欢他。话总是说得那么满，势总是造得那么强。但是无论你怎么想，有一点得服——迄今中国电影市场上，还没有出现比张伟平更成功的电影营销者。从十年前《英雄》开创中国式大片营销至今，这个50多岁的人做营销，屡屡做出经典案例，后面永远跟着一帮40多岁、30多岁、20多岁的模仿者。想想都觉得心慌，难道真的没人更有想象力？真的没片子更有实力敢玩想象力？

　　《金陵十三钗》，张伟平的公司独家投资6个亿，投资额度是《英雄》+《十面埋伏》+《满城尽带黄金甲》。是国内第一部用好莱坞明星、奥斯卡红人当男一号的电影。大家都等着看张伟平这次玩出什么华丽招数，却只等来一片静默。这次，他反其道而行之，玩饥饿营销。

　　终极预告片会在影片首映之后才曝光？张伟平说：“这是给那些上映后还没走进影院的观众提个醒儿。从不拍床戏的贝尔在《十三钗》中首次激情？张伟平说：“前后说服了三次，那里只能激情戏，因为前面的戏已经顶到嗓子眼了！“没有一家媒体看片的低调点映？张伟平说：“媒体也要健康饮食，吃太饱了就该撑着了，就想吐了，我不能让他们吐。”

　　为了从银行贷出6个亿，押上房子押上全部身家？张伟平说：“我跟老婆说，电影失败了，咱俩就住平房去吧！”影院排片，《十三钗》不求院线，还定下不给拷贝的”黑名单”？张伟平说：“如果有影院跟钱有仇，可以不排《十三钗》！”

　　张伟平说完了，接下来，我们等电影说话。

　　奇谋之一：终极预告片在电影上映后曝光

　　张伟平语录：“给那些上映后还没走进影院的观众提个醒儿。”

　　陈弋弋：《十三钗》公布了第一款预告片之后，我看了很多网友的留言，说看了很多遍。你自己看了多少遍？什么感受？

　　张伟平：我看了大概30遍以上。坦率地说2分43秒的预告片怎么都没办法传递影片的全部精彩和内涵。电影是两小时30分钟。这是张艺谋导演做导演以来30年，第一部超过两小时的电影。两分多钟怎么可能把电影的故事精华讲明白？根本不可能！我也给预告片的剪接师出了难题，我说第一：不能露十三钗的脸，第二：剪感觉。

　　陈弋弋：预告片基本上以贝尔的视角展开，还有战争的宏大场面。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这样处理？

　　张伟平：我们跟贝尔从谈合作到最后签合同，用了两年。当时我做梦都没想到，他会拿到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奖。好莱坞的奥斯卡得主很多，就跟时令水果一样，最好的一定得是当季的，不能是过季的。既然我们运气这么好，那么一定要在预告片中打足他这张牌。他是绝对的男一号，在全世界影迷中有很大影响力。我自己对此的感受很深，这次全世界媒体对《金陵十三钗》的关注力，可以说超过了以前《英雄》的好几倍，几乎美国所有的大媒体都跟我约了采访。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我能感觉到国际市场的兴奋，他们最关注的是张艺谋加贝尔会起什么样的化学反应。所以这次预告片之中，我首先是强调贝尔的戏。

　　陈弋弋：那十三钗呢？我看网友的评论里面是都特别好奇十三钗是谁演的，都长什么样子？你打算到什么时候才让大家看到她们的真容？

　　张伟平：我在多伦多电影节放了个20分钟的《十三钗》片花，几乎所有的外国片商和媒体，包括纽约时报、CNN、BBC等都对十三钗的表演都赞不绝口，这个我是没想到的。所以十三钗是我这部影片最后营销，最大的亮点。

　　陈弋弋：这次一共有几款预告片？要到终极版才能看到是吗？

　　张伟平：我现在是初步定的是三款。第一款主要强调贝尔和战争，是这部影片的壳。 真正核是”十三钗“人性的救赎，这个核我打算放在终极预告片里。《金陵十三钗》影片上映后最后一版预告片。

　　陈弋弋：电影上映之后才出终极预告片？一般所谓预告片都是电影上映之前的。

　　张伟平：对。我就不能做一次不一般的事吗？

　　陈弋弋：出于什么考虑？

　　张伟平：这个终极版是给那些《金陵十三钗》上映以后，还没有走进影院的观众提个醒。谁能保证百分之百的观众走进影院？所以我需要提个醒。这个在本质上，和当年《英雄》的那种营销方式是一脉相承的。当年《英雄》的营销我们是希望让那些不关注电影，关注热闹的人进电影院。现在的观众不一样了，我认为他们对电影的判断力比很多导演还高。我要给观众们不断地提醒，也给他们一点期待。所以《十三钗》的终极预告片是在首映之后。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奇谋之二：三劝贝尔激情戏

　　张伟平语录：“只能激情戏，因为前面的戏已经顶到嗓子眼了！”

　　陈弋弋：我们讲回预告片的话题，我看今天很多媒体都把新闻点放在了贝尔和激情戏上面，这肯定也是最抢眼球的部分。但实际上贝尔和玉墨的激情戏是原著里没有的，那这个部分是片中人物自然情感的发展呢，还是一个商业的需要？

　　张伟平：贝尔其实挺排斥激情戏的，他以前从来没有拍过床上的激情戏。这次贝尔为什么破例了？是剧本的需要。将来你看了电影就知道了，这段激情床戏完全是故事发展的需要。故事到那份上了，就不得不……那个时候只有激情戏才能把两个人的感情推到顶点，是故事发展的需要。

　　陈弋弋：我相信很多所有和贝尔合作的导演都非常希望他能有这种突破。他们肯定也会说是故事的需要，并且愿意为此把剧本打造成“不得不”。除了这个以外，你们一定在说服他上也下相当大的功夫，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张伟平：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弋弋：我觉得是。

　　张伟平：你的判断很对，贝尔这是第一次突破。最初给贝尔的剧本是有这场戏的，贝尔读过呢，拒绝了这段激情戏，我们也只好同意。但是其实我们心里觉得很可惜，这场激情戏太重要了，可以说是影片中几大亮点之一。所以等影片开机以后我又让艺谋跟他提，我跟艺谋说：“你跟贝尔讲，我们现在其实真的不需要激情戏来炒作，电影里面激情戏太多了，哪部电影都有，需要的不需要的都加点。但这部戏里的激情戏不是画蛇添足，是画龙点睛。”

　　陈弋弋：这是第二次跟他提？

　　张伟平：是第二次。当时影片已经开机一个多月了，然后艺谋跟我说，贝尔考虑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他说他从来不拍床戏。我当时觉得很遗憾，也没办法，合同上也没写非要人家拍床戏啊！但这件事我没有放弃，影片拍到中途的时候我去探班，又跟艺谋谈这个。我先问他：“贝尔现在整个拍戏的状态怎么样？”他说：“非常好。贝尔跟十三钗还有唱诗班的学生们现在已经处得很有感情。很多感情戏，孩子们一哭，贝尔的眼泪就下来了。”我一听，这就是说大家在工作中已经培养出感情了。那我又跟艺谋说：“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跟他好好说说，实在不行也就放弃吧，我也不强求了。”我还是认为这场激情戏太重要了，如果只是像贝尔说的那样，抱在一起，接吻一下，这场戏会大打折扣，会让观众失望。因为前面的戏已经顶到嗓子眼了！艺谋说：“那我再试试。”之后一个星期没消息。过了两个星期，艺谋给我打电话说：“贝尔终于同意了！”

　　奇谋之三：没有媒体的低调点映

　　张伟平语录：“媒体也要健康饮食，吃太饱了就该撑着了，就想吐了，我不能让他们吐。”

　　陈弋弋：你刚刚提到你最后一版预告片放到影片首映之后出。这让我想到您在电影营销方面总是屡出奇招，例如说你这次片子的超前点映，其实所有媒体都在等，都在纷纷打探到底什么时候点映。但是你用了一个非常非常低调的方式，媒体谁都没有赶上看。为什么要点映得这么低调？

　　张伟平：一句话——张伟平这次不需要炒作。之前我只要一出来说话，好多人就说张伟平又要炒作了。当然我不在意这个，我要在意这个，今天就不可能再做张艺谋的制片人了。说我炒作真是一点都不重要。为什么呢？因为第一：说我炒作的人，他不了解真相。第二：他不了解电影。第三：他不了解电影营销。所谓电影营销这个说法，是《英雄》之后出现的。我看大家干得都差不多，就是：没完没了的找各种点，逮到一个点把它放大了说。《英雄》已经过去十年了，当时的电影环境是观众看盗版，不去电影院。那个时候确实需要营销，需要炒作，需要把那些喜欢凑热闹的人都吸引到电影院去。但是今天的观众，已经和那时候不一样了——他们不看热闹，要看故事。大家拼的是电影的实力，一个大烂片，再怎么炒作，观众也不会买账。电影的营销也是要与时俱进的！所以我的改变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当我不炒作的时候也许就是最大的炒作。当我不说话的时候，也许就把所有的话都说了。所以这七天的点映，我采取无声。我想，换成是任何一个发行方，都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定会好好把电影宣传一把，炒作一把。但是我认为恰恰就是这七天，不接受采访，一个字都不说，就让电影说话，让看了电影的观众说话，让微博说话，最有发言权的还是电影故事本身。所以这七天我没有通知媒体也没有邀请媒体，这七天的点映就是为了给奥斯卡参赛提供一个准入门槛(根据奥斯卡报名规则，参赛外语片必须在规定时间段在国内首映，用35mm或70mm胶片在商业剧院连续上映七天以上)。我认为，这次，不炒作就是对影片最大的宣传。

　　陈弋弋：你这个说法让我想到大家的议论：张伟平这次是不是一个饥饿营销？老捂着，老不让人看见，就会产生很大的期待。这样的一种说法你觉得准确吗？

　　张伟平：我没想着要饿着媒体，但是也不能把媒体喂的太饱了。媒体也要健康饮食，吃太饱了就该撑着了，就想吐了，就反感了，可能就胡说八道了，我不能让他们吐。所以《金陵十三钗》的一个营销方式就是让媒体健康饮食，给媒体一个消化的机会。因为这么多电影，都在炒作，都需要媒体去采访，都想要上新浪和各大网站的头条，那么《金陵十三钗》这个时候不需要。

　　陈弋弋：但它还是上了。

　　张伟平：那是网民的需要，不是新画面的需要。就像《金陵十三钗》预告片为什么放到晚上10点以后给媒体提供。但是事实证明他一上网就爆炸了，因为是网民的需要。

　　奇谋之四：押上房子押上身家贷出6个亿

　　张伟平语录：“我跟老婆说，电影失败了，咱俩就住平房去吧！”

　　陈弋弋：你投了张艺谋这么多年的电影，这个是投资最大的。

　　张伟平：是的，6个亿。

　　陈弋弋：那压力是不是也是最大的？是你独资的吧？

　　张伟平：是新画面独资的，压力肯定有。当然之前也有一些上市公司希望参与投资，我都拒绝了。因为这些上市公司都不是做电影的，如果让他们投了，可能将来到后期电影的宣传啊、营销啊、国内外发行啊，他们都会有一些要求，投资了就有话语权嘛。但是我这人做事比较一意孤行，用张艺谋的话来说就是一根筋，看准了一件事就一定要做，所以为了减少合作上的误会，我谢绝了这些上市公司的参与。但压力是还在，我现在接受你采访的这个办公室都押给了银行(新画面公司位于北京华贸一带，上下两层，约300平方米)。投资电影是要真金白银的，不像做房地产，可以拿楼花来卖。电影全都得现金结账，不管是跟演员的。还是租器材的。我每天现场六、七百个人工作，美国人、英国人、意大利的人、日本人、澳大利亚人、南非人、韩国人、香港人，你想想这费用。这次是《英雄》加《黄金甲》加《十面埋伏》，三部影片总投资的六个亿。所以不光是这个办公室，我所有的物业都抵押进去了。

　　陈弋弋：自己住的的房子应该还留着吧？

　　张伟平：也押给银行了，我跟我老婆说，电影失败了，咱俩就住平房去吧。所以这个压力是无法想象的。电影是需要资金的投入的，所谓的小制作电影，是没有国际竞争力的，这是不争的事实。当中国的电影没有竞争力的时候，中国的电影市场和中国每天增加的两块或者三块的银幕都是给好莱坞准备的，这也算不争的事实，所以十年前我能够用《英雄》打败好莱坞，夺回了这个市场份额的50%以上，那我今天就希望《金陵十三钗》能够再打一个翻身仗。

　　陈弋弋：这么大的投资，我相信你在投之前一定做过非常仔细的估算，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你预计它的票房回收，包括国内国际的，大概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

　　张伟平：我觉得《金陵十三钗》这次在国内的票房，起步十个亿以上是没有问题的。

　　陈弋弋：是从市场的容量计算得到的吗？

　　张伟平：对，从整个贺岁档市场的票房的容量得到的。我说的这个票房，占贺岁档整个票房35%左右。其实每年的贺岁档的数字都没有一个固定的数字，每天都在增加，因为每天的银幕数在增加。但是我们发现国产片的票房没有增加，反而是下降了，只是好莱坞的票房增加了。我们为什么不能把好莱坞增加的那份份额拿回来呢？毕竟中国观众看好莱坞的电影，会觉得故事、人物都离他很远，毕竟张艺谋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导演，这个故事是中国观众耳熟能详的，这个很重要。

　　陈弋弋：你刚才说国内票房是十个亿起，我想投资这六个亿，最后的票房总收入得将近20亿左右吧？

　　张伟平：如果我国内的定义10个亿起，那我6个亿的投资就收回43%，就是4.3亿。还有1亿多，我轻轻松松在国际市场收回。靠贝尔一个人我就可以收回来，何况还有贝尔加张艺谋——这就是我对《金陵十三钗》的投资和收回投资的看法。

　　奇谋之五：《十三钗》不求院线排片

　　张伟平语录：“如果影院跟钱有仇，可以不排《十三钗》！”

　　陈弋弋：我们知道一部电影的票房很大的程度与在影院的排片是有关系的。《金陵十三钗》在影院的铺排方面做了什么样的工作？你的把握是有多少影厅会放映你的电影？

　　张伟平：这个我跟你的想法不一致。为什么？因为所谓的电影院的排片，要看你电影是不是有实力，好莱坞大片每次在我们电影院的铺排，都是影院争先恐后地在中影和华夏那里抢拷贝。国产片在电影院的铺排呢？都是求爷爷告奶奶，从来都是影院店大欺客，但抢进口片拷贝就叫客大欺店了。为什么呢？现在很多国产片拿到影院就是一日游、两日游，观众根本不会去看。这不仅是国内市场，你现在去香港，从铜锣湾到尖沙咀，凡是观众排队看的都是好莱坞大片，港台片有人看吗？还是那句话——您的影片没有竞争实力，就得求着人家！但是也有一个不灭的道理——谁都跟钱没仇！电影院也得挣钱，也得给职工发奖金。它的影厅越多，就越需要挣钱。谁也控制不了老百姓的钱包！老百姓的选择就是影片成功的关键，我这次就很有把握。上片以后，我就能做到让院线人满为患！不信？咱们看结果！《金陵十三钗》就是一部可以让影院挣大钱的片子，我还用去求影院排片吗？如果影院跟钱有仇，它可以不排。而且，这次我就要让个别没有信誉的电影院，没有诚信的电影院，不按时交票房，偷漏瞒报的电影院没有权利放我这个片子。他想放都不行，他敢放《金陵十三钗》？那就是侵权！

　　陈弋弋：你不准备把拷贝提供给这些影院？

　　张伟平：对，我就是让他们知道，光有影院什么用？没有影片放，影院里那就光是椅子！所以很多规矩是需要改的，不是一成不变。最重要的道理就是：你有没有这样的实力，去改那些规矩？对，用实力说话。

　　陈弋弋：今年很多电影都遇到一个很大问题啊。就是偷票房。很多影院都发现各种各样的手法……

　　张伟平：这次我只要发现哪个电影院出现这种情况，马上让它停放！马上收回拷贝！不管他是谁！这是中影和华夏配合新画面发行，发行方式是发行美国大片的发行方式。

　　陈弋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方式？

　　张伟平：就是每次发行好莱坞大片的才会采取这种方式：国内整个一分两半，分为甲区乙区。我昨天已经跟中影和华夏正式签完了，他们俩自己商量，谁负责甲区，谁负责乙区。他们这次愿意采取这种方式来发行国产片，当然前提就是这部片子得有实力。同时，有实力的片子就可以收拾那些不懂规矩的影院。它不懂规矩可以，我们的权利就是不让它放片。它只要有骨气，就可以不挣《金陵十三钗》的票房，我不管它有几家影院，不管它是不是上市公司，对我来说都不重要。过一段时间我就会宣布，哪家影院不能上《金陵十三钗》，哪些影院不给他拷贝。这不就跟你说的铺排和布局的说法完全是背道而驰吗？电影所有的风险都在制片人身上，当然拍那些大烂片的时候，你就得求爷爷告奶奶的，就是孙子。但当你拍有竞争实力的片子的时候，可以让影院年底挣大钱的时候，我就不信影院会拎不清，会跟钱有仇？

    采写 陈弋弋 摄影 郑福德 视频 辛军

(责编： 大喻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