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通市学校标识码:<温柔的叹息>青山七惠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30 04:52:42

<温柔的叹息>
     吃完风太做的晚饭后,我终于下决心跟风太说了。这是整个白天思考了几十遍同样内容的“不过”之后,最终得出的结论。    “喂,风太老弟。”    “有话就说。”    “我想了一下——”    “嗯。”    “请绿君再来咱家吃一次饭,你看怎么样?”    “你自己请呗。”    “我可请不了。”    “怎么了?”    “不行不行,我哪行啊。”    “我又没什么事找他。”    “可是我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啊。”    “你知道的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老是不停地看手机呀。还能不知道?”    “哼……你今天怎么这么冷淡呀。”    我这么一说,风太飞快地说了句什么糊弄了我一下,就打扫浴室去了。    “风太。”    风太穿着粉红色的塑料拖鞋蹲在浴缸里吭哧吭哧地刷着,转个身都显得费劲。叫他也不搭理我。    “风太先生。”    “干什么呀。”    “一辈子就求你这一次。你来邀请一下吧。”    “连着两个周末都请人家,你不觉得太频繁了?”    “不觉得。风太,你不是一直盼望你的记录富有戏剧性吗?你不是说没有起伏,太无聊吗?”    “好像是吧。”    “现在怎么没劲头了?”    “圆,你自己去试试吧。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你就很随意地发个短信就行了。就随便邀请一下那种感觉。”    “可是……”    “我看着你发,现在,就在这儿发吧。”    “你想干吗呀……”    “不这样逼你,我怕你永远都发不了。你把手机拿来,在我刷完浴缸之前发掉。”    是啊。也许是这么回事吧。现在不做的话,兴许一辈子也鼓不起勇气来邀请别人做什么了。我坐在浴缸沿上,打出了短短几句话,和白天想的那些完全不一样。最后只剩下摁发送键了,我瞧了风太一眼,他正蹲在我脚边,用牙刷刷着橡胶塞上的红霉斑。    “嗨。”    “怎么了?”    “我发了啊。我要发了。”    “好,发吧。”    “那我就——发了。”    我摁了发送键。在摁键的瞬间,我真希望电波能被这间狭小浴室的墙壁给弹回来。希望他不要看短信。要是打算拒绝的话,希望他干脆不要回复了。    我泡在加入浴盐后变成绿色的热水里,侧耳倾听着。难道是我的电话响不了了?变成一部只会在枕边等着充电的长方形机器了?我不想看到它。    我泡得头昏脑涨地从浴缸里出来后,风太指了指我的枕边,说:“刚才响过。”我尽可能装作一脸平静地打开了手机。是绿君的回复,只有短短一句“我会去”。    小峰姐让我设计贺年卡,可脑子老是走神,结果做得不太理想。我真的很想专心做这件事,却没做到。下午来登记的人里有个人很面熟,原来是中学同学。他说有空一起去喝一杯。晚上,邀请绿君来家吃饭。他这个星期六会来。    从前几天开始,在那些可有可无的虚构里,确确实实地掺进了一连串有关我和绿君见面、吃饭、约好下次吃饭等事实的记录。尽管是毫无高潮可言的平铺直叙,可只要读一遍,就会感到尽管是一点点地,但事情似乎真的是在切切实实地进展着。    早晨喝牛奶时,我跟风太说了这个感觉,他回我说:“不像你想的那样。”着实让我泄气。听他这副腔调,我忽然想到:说不定风太并没有我对这日记上心,和他比较起来,可能倒是我更执著些呢。这么一想,我觉得挺难为情的,赶紧放下本子出去了。    周末的聚餐是在奇妙的气氛中进行的。    风太呈献的是干烧虾仁。为了绿君,我才帮着收拾了虾的背肠,其余时间基本上一直在后悔,什么也干不到心上。我打定主意让两个年轻人去支配下面的时间,自己从头到尾当个旁听的。就是说,我只扮演风太姐姐的角色,一个不大爱说话的姐姐。    按照预先的设计,我一直没怎么说话。绿君好像也不爱说话,只有风太一个人轻松愉快地说个没完,丝毫没把我们俩的沉默当回事。上个周末,我看见他和风太在车站附近边走边聊的时候谈笑风生的,今天怎么这么沉默呢?该不会是因为我在这儿感觉不自在吧?他是放不开,还是不愉快?我越吃越觉得心情暗淡了。也许是我多心,总觉得绿君看我的眼神似乎带着歉意,又似乎有些踌躇不决。    再过一会儿,估计他就会像平常跟风太说话那样谈笑自如了,我刚这么一想,晚餐就已经结束了。绿君说他明天要起早,得回家了。    按说我和风太把他送到大门外,说声“再见”就完了,没想到风太不容置疑地说道:“圆会送你到车站。”       “什么?我去送?”    “这家伙不知道去车站怎么走。”    可是,他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话到了嗓子眼,又被我咽了回去。看得出来,风太是有意在撮合我们呢。    “你姐姐?”    让我吃惊的是,这个年轻人竟然没有拒绝。这算怎么回事啊。这么说,他有那个意思?    “好了,拜托了。”    风太推了我后背一下,我们俩这才迈开了脚步。走到拐角回头一看,风太已经进屋了。    往常独自一人看的藏蓝色天空和树叶,此刻是两个人一起看。小诊所院子里种的橡树树梢已经挂上了半月。平日里只是一路瞪着走过去的风景,此刻就在我和另一个人的头顶上。出来的时候,我只穿了件薄上衣,感觉有点凉,就缩起肩膀,加快了脚步。    一路上时断时续地聊着今天的晚饭和风太,因为除了风太之外没有其他共同话题。我们之间还互不了解,加上天气寒冷,使我不禁哆嗦了一下。    “风太老是笑呵呵的,人缘也不错,就是不知道他成天都在想什么,你觉得呢?”    “这么说,是有那么点。”    “那孩子是我们家的一个谜。”    “我倒没觉得,只觉得这小子心眼不坏。”    “嗯,心眼是不坏。跟谁都合得来。我可没有他那个本事。”    “是吗?”    “我告诉自己,就算哪天回家,他突然不见了,我也不能让自己吓着。”    “怎么说?”    “每次他一失踪就伤心的话,不就正中他下怀了吗?”    “我倒觉得那家伙没那么多心眼。”    “不过,那孩子从小就是这样,老是故意把我们折腾得心烦意乱的,他自己瞧热闹玩。”    “噢,是吗?”    绿君对风太的这种品格好像没有一点兴趣。我不想使聊天中断,就说起了笔记本的事。    “你知道风太的笔记本吗?”    “笔记本?”    “他在给别人写日记呢。让我把一天的经历讲给他听,他记成日记给我看。可笑吧?”    “是够可笑的。”    绿君对这个话题似乎也毫无兴趣,就跟评价风太的干烧虾仁“好吃”完全是一个口吻。    “真搞不懂他记录这个干什么,莫名其妙吧……”    也不知自己是想得到他的赞同还是什么意思,才说到一半,我的声音就渐渐微弱下去,消失在了寒冷的空气中。再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把手插在兜里,默默地走着。    走到看得见道口截路机的地方,绿君说道:“每个人都有不可思议的时候吧。”    “什么?”    这话来得突然,几秒钟后,我才反应过来他是接着刚才的话题说的。    “啊,你是说刚才那个……”    “我也被他记录过。”    “真的?”    “有一个月左右吧,他在我那儿住了。”    “是吗?真不好意思。”    我不自觉地道起歉来。抬头看绿君的侧脸,大概是喝了不少啤酒的关系,在白色电灯光下,能清楚地看见他眼睛四周泛着红。    “每天晚上都让我告诉他,这一天是怎么过的。我这才发觉,自己的每一天简直毫无变化可言,特别吃惊。而自己居然一直都没有发觉这是个问题。难道这家伙是为了让我意识到这一点才这么做的?这么一想,就觉得挺反感的。”    “可也是啊。”    “所以,我就不许他写了,也不让他在我那儿住了。”    “后来呢?”    “就这些。”    “那,你后来没什么变化吗?”    “没有啊。我对自己的生活没什么不满意的。”    “这样啊。”        “他这么做也许有他自己的考虑,我没资格说三道四的。”    “真不简单哪。”    “什么不简单?”    “怎么说呢,对别人的事没兴趣,可是一个优点啊。有这样的心态,就不会老是觉得累、觉得寂寞了,是吧?”    “你这么想?想看乌龟吗?”    “乌龟?”    “上次跟你说过的。不想看就算了。”    “啊,乌龟呀,想看哪。”    “要是没事的话,就今天晚上吧?”    “啊,好……”    绿君突然将揣在大衣兜里的手拿出来,我以为他想要拉我的手,原来只是要买票。在电车上,我想思考一下绿君说的有关风太的事,可是老集中不了精神。求证和绿君一起坐电车去他的住处这一事实与自己有关就已经耗费了我的全副精力。到了站,连站名都没看清楚,我就跟着他下了车。    他的公寓面朝公园。那是一栋四四方方的二层楼建筑,很干净,楼梯比较窄,我跌了一跤。    我看到了趴在没有水的玻璃缸里的乌龟。问他这只乌龟叫什么名字,也没得到回答。我虽然眼睛在看乌龟,心里却一遍遍想着“无所谓、无所谓”,最后就跟他上了床。    完事之后,绿君很快就睡着了,我却睡不着。看着不怎么熟识的人睡觉似乎不大礼貌,我就看看天花板,或者掀开窗帘看外面的景色。    天亮了,天花板上的图案清晰起来,那图案很怪异,就像一道道的划痕。我听见了人们陆续起床的动静和汽车的声音。我伸不出手去触摸身边人的裸体,只一味地往床边挪,仿佛在逃避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的疑问。    昨天他说的“每个人都有不可思议的时候吧”这句话,指的就是这样的行为吧?    以后我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和这个人相处呢?他起来以后,第一句话我该跟他说什么呢?什么也不说行不行?    各种各样的答案聚拢过来。然而,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在我头脑里不断地重现,答案随之再次散落开去。    早上回到家,风太正在看电视新闻。为了避免和风太说话,我马上去冲了个淋浴,然后一声不响地钻进被子,想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彻夜不归呀。”    “嗯。”    “圆,其实到时候你也能行啊。”    “什么能行?”    “能行,能行。今天晚上,我都给你记上吧。我太高兴了,你能这样。”    看风太心满意足的样子,就像他自己做了件了不起的事似的。他看着我的目光中,居然莫名其妙地包含了敬意。弟弟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过我,这让我有点狼狈,也有点难为情。不过,瞧着风太的表情,我也不知不觉地兴奋起来,就像小时候和弟弟一起成功地干了件不得了的坏事后那样,兴奋得心头突突直跳,不过我没有说出来。    我闭上眼睛隔断了他的视线,反刍起昨天以来发生的一幕幕,就跟在绿君的房间里一遍遍地回想一样。就连离开他家,他说“回见”时是怎么挥的手,都仔细地回想着。他没有送我到玄关,只是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软绵绵地摇晃了几下。    “圆,睡觉还笑哩。”    睁开眼睛,看见风太还在低头瞧着我,便不再想下去了。    星期一,上班后,看见邮箱里来了一个要求确认是否出席忘年会的通知。记得前年是借口回父母家而没参加。去年也没有去,不过没找什么理由。今年也是一样,我不假思索地在键盘上敲下“缺席”。在准备发送的一瞬间,我停下了手。    为什么拒绝参加?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对面的小峰姐正忙着,一边嘴里说着什么,一边摁着电话键。后辈们为准备面谈,正急急忙忙地复印着资料。科长静静地在文件上盖着章。我为什么就那么不愿意和这些人在一起喝酒呢?    我从气氛谈不上愉快的聚餐,一直想到绿君的房间。对于今后可能会发生的各种事情,不管再怎么想,该发生的照样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也不会发生。到时候总有办法应对的,肯定的。而且,即使不顺利也没关系。能够和某一个人建立稳定的关系的话,没有其他朋友也无所谓。再说,就像绿君那样,也许完全没有必要对别人抱有过多的兴趣。    在一起只过了一个晚上,绿君的冷漠恬淡就已经传染给了我似的,使我感到异常的兴奋。我删去了刚才写的“缺席”,改成“参加”,发了出去。    这么一来,我觉得一切都变得容易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奇妙活力,从早到晚在我身上奔涌。    请绿来家里吃了饭。在他来之前我还有点不高兴。弟弟做了干烧虾仁,很好吃。三人有说有笑。本来是送到车站,后来应绿的邀请去了他家,在他家过了夜。早上回来,睡了一整天。        今天早上看的这篇周末日记,一字一句都是真实的。尽管比此前告诉风太的任何一天都更像是编造的,但却是真真实实的事实。出门之前,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像往常一样,风太一手端着杯牛奶,专注地看着早间新闻,根本没注意我在干什么。    和绿君的这件事,使我的生活发生了微妙的改观。生活环境与几个星期前相比并没有丝毫改变,映在我眼里的景色却截然不同了。犹如戴上了正合适的眼镜,风景会自动跃入我的视野。然而,在我脑海中与绿君有关的一连串回忆和他所说的话面前,无论多么美丽的风景,都即刻黯然失色。    无论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或不想做的事,我都会想,有绿君呢。只要我一想到那件事是千真万确的,我就能一遍又一遍地产生一种永远不会淡去的、类似于幸福的感觉。虽然也觉得这样下去有点危险,但我还是全身心地依恋着自己内心里日益膨胀的绿君的面影。    可是,他一直没有跟我联系。    难道说,那只是一夜情吗?难道说,只有我在傻傻地等着再次约会吗?    “风太,男人是只干一次就能结束一段的吗?这种事很平常吗?”    “什么事啊?”    “我说的是绿君。我可做不到。我做不到。这本子上不是都写着吗?”    我在他眼前晃了晃写着自己名字的那本本子。从那次以后,我反反复复地翻看。    “是写着呢。”    “这日记吧,走错一步,就成了特伤感的故事了,对吧?而且,可能已经走错一步了……”    “也许吧。”    “你也这么想?”    “已经给人这种感觉了啊。也用不着想得太深吧。”    风太将橘子上的白筋,一丝一丝地揪下来,也不嫌麻烦。他一向喜欢都剥干净之后再吃。    “你说,那种事可能吗?难道说,不是想好了要那么做才做的吗?那种事,能不由自主地做吗?”    我一边说,一边回想起那天晚上在去车站的路上,绿君表现出来的对一切繁琐之事的厌恶和对他人行为的漠不关心。    “有可能吧,有的人。恐怕大多数人都可能的。绿有可能。”    “我没说错吧。男人就是这样吧。女人也会这样吧。很有可能吧。啊,气死我了,太伤人心了。”    其实我并没有生气,也不伤心。也许只不过是对于自己的胡思乱想,以及对于胡思乱想的结果一再感到气愤和悲伤,使我疲惫不堪而已。    “我问你,我主动跟他联系的话,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现在就联系一下吧。”    “什么?现在?”    “那家伙除了特殊情况外,从来不会主动联系的。”    “真的?”    “基本上是。”    “可是……”    “你不愿意?”    “可是,说什么呢?”    “这个嘛,就说明天一起吃晚饭好吗。”    我赶紧拿出手机编写短信。    “明天、一起、吃晚饭、好吗……”    “等等,就这么发可不成,感觉再随意一些,别那么忧郁。”    “别那么忧郁?”    “圆,你给人感觉挺沉重的。”    尽管他的意见很值得我深思,我还是决定暂且先约绿君共进晚餐。他回了信,约定明天晚上七点见面。    “江藤小姐,听说你参加忘年会?”早会结束后,小峰姐问我。    “啊,是啊……”    “真是罕见哪。”    “今年没有什么事……”    “每次叫你都不来,我以为你不喜欢参加这类活动呢。”    “不是的,完全没这回事。”    “是吗?江藤小姐参加集体活动,除了进公司当时的联谊会,这还是第一次吧?好了,不说了,辛苦一年了,好好放松放松吧。”    “啊,好啊……”        小峰姐嫣然一笑。按说是和平时一样的笑容,今天却显得更加亲切一些。一定会很愉快吧。和那些没说过话的其他部门的年轻人也会谈得来吧。也许我会忙于去认识一个又一个不认识的人,没有闲工夫玩擦手巾了吧。    去吃午饭的时候,在电梯里遇见了会计科的姬野小姐。今天她依然是香气袭人。她那纤细的手指尖摁地下一层键时,指甲油闪烁着粉红色的光。换作以往,我只会小声地说一句“辛苦了”,今天却深吸了一口气,试着主动跟她攀谈。    “姬野小姐,忘年会,你参加吗?”    她用力甩了一下褐色头发,朝我回过头来。    “你说什么?”    “忘年会,下下周的。”    “啊,去啊。”    “我也去。”    “真的?江藤小姐也去?真是难得啊。”    “嗯,今年没什么事。”    “好啊。不光是忘年会,别的活动你也多多地来参加就好了。”    原来她的笑容是这样的啊。这么近距离跟她说话,除进公司那年以来好像再没有过了。太久没离这么近了,一看,才发现她似乎也老了不少。恐怕我自己也一样吧。    “一起去吃午饭?”    没多想,我就发出了邀请,说出口之后也没有后悔。    “抱歉,今天跟别人约好了。”虽然被拒绝了,我却没觉得受到什么伤害。今天不行,下次再约好了。再说我也一样,中午虽然没有约,但是晚上有。    和绿君约好在新宿站中央西口会合,他今天也围着一条红围巾,很显眼。    “晚上好。”    从上次在他房间过夜,到明天正好一个星期。我回忆中的绿君和此刻站在我眼前的他似乎有些不同。这也不足为奇吧。不论是谁,记忆中的人和现实中的人之间总会有一些差距的。相隔时间再短,也是一样。    “晚上好。”    绿君依旧是那副不高兴的表情,不过,我知道他并没有不高兴,这让我窃喜不已。    “去我那边的车站好吗?有个地方挺好吃的。”    “好。可以。”    “走吧。”    上次都到那个程度了,心想在电车里拉个手总没什么吧,可要我自己主动伸手过去,还是鼓不起这个勇气。我心里想,就算在一起过了一夜,又怎么样呢?别太自作多情了。    尽管这样,我还是觉得很自豪,因为这位帅气的、有个性的、与时下的年轻人迥然不同的青年有可能成为我的男朋友。我一边和他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一边时不时偷偷看一眼他映在车窗上的身影。吃过饭后,他会来我家喝茶吗?或者再邀请我去他的住处?    我们走进了车站附近一条胡同里的一家西餐馆。我很喜欢这家餐馆,墙壁是素净的彩色方格图案,桌布雪白。我还没带风太来过,过几天不妨带他来一次。能和绿君一起到这儿来,多少是托了一点这个弟弟的福。    我问绿君想不想喝点葡萄酒,尽管自己还从来没有在这个店里喝过酒。        “不喝了,我今天没带钱。”    “啊,没关系没关系,今天我请客。感谢你上次的关照。”    “上次?”    “啊,就是那个,让我看乌龟……”    坏了,我心想。虽说自己根本猜不到绿君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还是觉得最好暂时不要去触及上次那件事。    “这儿的菜很好吃,我和朋友常来。”    葡萄酒上来后,我们干了杯。绿君还是没有一点真正的笑模样。我忽然发觉,在旁人眼里,说不定无缘无故傻笑的我反倒显得更可笑呢。他对上酒的女服务生也是面无表情,对我精心打理的发型也只是扫了一眼,没发表任何评论。这个人大概是在极力排除生存过程中没有意义的努力啦、兴趣之类的吧。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就越发地想要崇拜他了。    上了菜之后也是一样。其实我是从不喝葡萄酒的,今天却喝了第二杯,即使不说什么,也应该越来越兴奋的。可绿君却越喝越冷静,就像水面下的人似的,连轮廓都快看不清楚了。    “好吃吧,这儿的菜……”    “嗯,好吃。”    “我觉得你好像没精神,是我多心吧?”    “不,我一向没精神。”    “是吗……”    “是的。”    此后直到餐后甜点,他再也没说一句话。我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加上葡萄酒的关系,直想吐。但是,我仍然一厢情愿地想,只要他待在这里就好,就连两个人造成的沉默,都是最可宝贵的。    我在收银台付完账走出店外,看见先一步出来的绿君把手揣在兜里,仰望着天空。    “你看什么呢?”    “啊,觉得挺冷的。”    “觉得冷就看天空?有意思。”    我也模仿他的样子,多少怀着一点浪漫的心情抬头往天上看。猎户座三颗星的连线清晰可见。猎户座是风太喜欢的星座。上小学的时候,他迷上了认星座,把家里的天花板当作天象仪,按照每个星座的形状贴上萤光贴纸。尤其是猎户座,不贴在天花板上正对着枕头的地方,他就不依不饶,让我一遍又一遍地重新贴。“再往左一点”,“再往右一点”,风太躺在床上,悠然地指挥着站在放在床上的颤颤巍巍的椅子上的姐姐……    我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便低下了头,这时,绿君朝着车站方向迈开了脚步。我赶忙追了上去。他嘴里说了句“啊,抱歉”,却并没有停下脚步。    “你现在,回家?”我怀着期待问道。    “回家。”回答极简短。    “不去我家喝杯茶吗?风太也在。”    “啊,不了。”    “为什么呢?”    “我还有事。”    “跟乌龟有关?”    “没有。”    就这样一直跟着他走到检票口,到底他也没有笑一次,一直绷着脸。他买了票,正要通过检票口时,我叫住了他。他问我“有事吗”,脸上依然是那副不高兴的表情,眼睛直盯着我。我虽然把他叫住了,却怎么也想不出一句话来。    “那个……”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看着他的脸,一个念头趁着这个时候又一次冒了出来:说不定他这不高兴的表情,并不是看起来不高兴,而是真的不高兴吧。刚才吃饭的时候,这个念头就一直挥之不去。    “你是不是不愿意呢?”    “什么事?”    “今天见面的事。”    “也不是。”    “可是,上次咱们那个……”    自己也不知道想说什么。我想的只是,写在风太的日记里的事是真实的,为了使其后续发展顺利并迎来幸福的结局,需要他的协助。    “我这个人,是不是太冷漠了?”    “啊,嗯……”        “可是没办法,只能这样。”    “什么?”    “就是吧,一那样我就老觉得特别麻烦,一觉得麻烦,就玩完了。虽然明知要玩完,一看见风太那样的家伙,又觉得这种事说简单也简单。”    “这种事?”    “怎么说呢,就是和别人正式建立某种关联。”    “关联……”    “可是,对我来说似乎就不那么简单了。我也不想老是这样下去,所以偶尔会像上次那样努力一把,结果还是不行。圆小姐可能理解不了。”    “是啊,可能理解不了。”    “不过,我好像就是这么个人。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他显得非常为难地注视着我,这是我今天所看到的、他唯一可以算做表情的表情。    “我可以向你道歉吗?”    全书选载完毕,更多精彩,请见原书。呼吁读者购买正版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