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志托毫素，雄心写儒经
——写在黄晓强（字筱强）万米书法长卷完成之时
黄蕴华
2007年9月，家侄筱强由三门峡来盘锦看我。闲谈中，说他想写一幅万米的书法长卷。问我，以何种内容为佳？
在回答他写什么内容之前，我问他“为什么要写这么长的？”并告诉他：“这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
筱强对我说：“为什么，你就别问了，反正再困难，我也要写！面前就是一座火焰山，我也要跨过去！”
我见他决心这么大，就不好再说别的，更不能泼冷水了。于是，我就建议他写《四书·五经》。
他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他有三点考虑：其一《四书·五经》是儒家学说的经典。中华文化茫茫九派，儒学则是其中的主脉；中国古笈浩如烟海，《四书·五经》则是烟海中的航灯之作。其二，从字数上说，足够你写万米的。其三，写长卷不仅是练书法、砺心志，还在于长知识。古人说：“书读百遍，其意自见”，你能认认真真地写上一遍，那就不亚于阅读三遍，甚至五遍。这对你来说，实在是一次儒学知识的启蒙。
听我这么一说，筱强满口同意，说“就写《四书·五经》”。
至于采用何种书体，我说，那无所谓。如果要我选择的话，我会用欧体。因为欧体字更为方正工整，且胖瘦相宜，严整而不失灵动。对此，筱强也欣然同意。
一年过去了，2008年秋，我打电话询问筱强的情况，侄媳说他帮人开矿去了，写长卷的事只字未提。我想，以筱强的那点文化水平，毛笔怎么握，什么叫宣纸都还弄不明白，写万米长卷，谈何容易，也就是说说罢了。
又是一年过去了。2009年10月间，突然接到筱强的电话：说他的《四书·五经》长卷已经写6.300米了。这真使我大吃一惊，我以怀疑的口气问他：“怎么这么快？”并指出：“要稳些，不要急于求成，更不要累坏了身体。”他却说：“没事，放心吧！”就把电话撂下了。
又是一年过去。2010年9月又接到筱强的电话：“《四书·五经》长卷，我已经全部写完了！共计10200米，100米一卷装裱了102卷”。奇绩! 奇绩!真是奇绩!我一直连说了好几个奇绩!此时，他让我无论如何也要为他写一篇前言性质的文字。我只好叫他把自己写书写万米长卷的动因，书写过程中的甘苦及感受写个材料给我。
不久，收到了他的来信。读后深受感动，不禁发出这样的感叹：“筱强实在是太顽强了！”啥叫“有志者事竟成”？这在他身上可以说得到了最有力的回答。
说到动因，原来是这样：2007年4月间，三间峡市举办“中、日、韩名家书画展”，筱强被市里抽调去参与布展和接待的服务工作，因此有了与国内外著名书画家亲密接触的机会。从专家们的交谈中，筱强不仅受到了教育，而且在心灵上感到巨大震撼。一位外国朋友说：“中国的汉字不仅具有千变万化的外在之美，而且具有奥妙无穷的内在魅力。这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字都不可企及的。”一个外国人对中国的汉字竟如此推崇，作为一个中国人，竟然对它如此无知。除了深感自愧外，友人的话语犹如一记重锤敲击着筱强的心扉。他向一位书法长卷的作者发问：“为什么不写更长一些的？”书法家回答他两个字“很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竟然脱口说出“有什么难的，我定要写它一幅万米的！”一言既出，立即引来众多的冷嘲热讽，一位日本朋友说他：“天真浪漫！”有的说他“无知”，有的说他“吹牛”，有的则挖苦地说：“他能写出万米长卷，得是这种写法：把宣纸铺上一万米，让他拿个拖把，沾上墨汁在上面拖，准能‘写’出一万米！”比这更难听的话还有，总之一句话：“你筱强是瞎说八道，根本做不到”。面对这些讽言冷语，筱强的回答是：“不信，你们就等着瞧吧！”这便是他当年夸下海口，也正是他书写万米长卷的起因。当然，最根本的原动力，则在于他对汉字的热爱和对中华文化的尊崇，这是无须待言的。
为了书写万米长卷，在确定内容与书体之后，他进行了一年的准备，这一年说他去了矿山，纯粹是为了“保密”，实际上是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买笔墨纸砚（宣纸购了100刀），学刻印、学装裱，买装裱机，临习欧体字帖，选购竖排版的《四书·五经》……。
一年匆匆过去了。2009年9月19日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筱强踏上了万米长卷书写之路，并立下了两年要全部完成的誓言。
这是一条充满艰难险阻的路，筱强面对的，且不说晦涩难懂的古文字，单说这一万米，想两年完成，这意味着在730天里要一刻不停地写。按一小时能写一米的速度来算，每天得有14个小时用在书写上；这还意味着必须摆脱一切羁绊与干扰，也就是说正常的业务必须彻底放弃，一切社交活动必须全部排除，一切节假日及平时的娱乐必须彻底禁绝，甚至连生了病也不能去住院……这样一来，爱人不干了，家庭生活唯一来源的理疗诊所没法营业了，一家三口的花销从哪里来？里里外外的大事小情谁去打对？再说，这种没白天没黑夜地写，人的身体也吃不消呀？事实也确是如此，不到三个月，筱强的身体有点支持不住了，小腿胀得比大腿都粗，双肘磨破了皮，直冒血水，脑袋胀痛，心律也有些慌乱。可是谁劝也止不住他手中的笔。牙疼，把痛牙拔掉，口里冒着血也要写；心脑不适左手打吊瓶，右手继续写；困了，掐自己的大腿，提提神再写；写错了，打自己的嘴巴，认真重写。他想的是一天不能停，一小时也不能停。脑子只有一个字：“写”。在365天里，他一天不误地从下午1点一直写到次日早晨5点，稍稍休息，看看写的够一百米了，就立即把它们装裱在一起，这样，头一年他就完成了6000多米。
工夫不负有心人，苦心感动天和地。爱人被感动了，所有家务事，一切外界应酬，照看孩子上学，照顾生病的老母，还要为求医者实施理疗，这一切本来就够她忙的了，如今看到丈夫那种执着的劲，既无可奈何而又心疼，于是自己硬是学会了装裱，并把装裱的活全包在自己的身上，让丈夫好多一些睡眠的时间，晚上还要做一顿营养夜宵。让丈夫保持充沛的精力。孩子也被感动了，爸爸的身教，比严励的批评好多了，一向贪玩的孩子变得自动自觉地去写作业、预习功课，由一个中等生上升为上等生，英语更是有了突出的进步，在全市会考中，居然夺得了第5名。如今有空便帮助爸爸整理纸张，洗涮毛笔。邻居陈大姐也受到了感动，每天都来帮助他爱人装裱，收拾屋子，还给筱强买了不少的好纸好笔……
其后的一年里，日子好过多了。家庭氛围和顺了，自己的心情平和了，笔也听使唤了，书写的速度也提高了，可是当他写到8000米的时候，情绪突然又发生了变化，不是心力的憔悴，而是对自己书写能力失去了信心。他说：“回过头一看，顿时心就凉了，字写得连自己看着都不趁意，如何拿给别人去看？悔恨当初自己没有好好读书，更恨自己没认认真真地练字。”骂自己是一个废物，甚至产生跳楼的念头，“自己这么没用，还活着干啥！”接到他的电话，我狠狠地批评了他。我说，现在提倡变废为宝，废物都能成为宝，残废人更是屡创奇绩，何况你不是废物，甚至连残废人也不是，怎么会“不中用了”呢？你当着外国人的面夸下了海口还算不算数，你不是要捍卫中国人的尊严，要为中华民族争气吗？你跳楼，自己的气先没了，你还争什么气？还有什么尊严可讲？我告诉他：“人是不可能一口吃成个胖子的，你的字和书法家比，当然有相差甚远，但与你自己比进步则是很大的。正所谓“学然后知不足”。因此，没有气馁的理由。”又告诉他，想想电影《西游记》插曲“踏平坎坷成大道”的话，人有了不惧81道灾难的精神，有什么坎坷不能踏平的呢？唐僧能取来佛经，你怎么就抄写不成儒经呢？听了我的告诫，他又重新振作起来，表示：“坚决坚持写下去，不达目的不停笔！”这样，在2010年9月5日，终于将长达1345000字的《四书·五经》，以万米长卷形式呈现在世人面前。
眼看筱强写的装满整整半间屋子的万米长卷，诵读着他充满汗与血的书信，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一个文化水平不高、不擅书道的年轻人，为什么非要将《四书·五经》写成万米长卷呢？用筱强的话说是为了“争一口气”。我觉得这个气也是要争的。因为他争的决不是个人之气。外国人是那样的嘲笑我们中国人，似乎只有他们才明白中国的文化，中国的汉字，你们中国人什么也不懂，连自己的老祖宗留下的宝贵的文化都不去尊重，尊重也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这种带有侮辱性的言辞，任何一个中国人都是不能接受的。孰不知，尊重中华文化的还得是我们中国人，中国人对祖国传统文化的尊重也决不是停留在口头上。谁不知道中国人是最讲“言必信，行必果”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筱强说：“ 我既然在外国人面前说了那样的话，我就能做到，而且一定要做到。”所有的有血性的中华儿女也都是可以做到的。我很赞赏他的这种精神，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不要失掉这种精神。什么叫“爱国精神？”这还能不算是一和爱国精神吗？
《四书·五经》万米长卷，筱强是用毛笔沾着墨水、血水和汗水写出来的，他顽强的毅力和不惜一切的拼搏精神也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筱强的字，从书法艺术的角度来看，还显得相当稚嫩，但我相信他有了这种无坚不推的勇气和力量，锲而不舍的求索精神，他的书艺，还怕不能提高吗？
作者：黄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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