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台左岸春天供暖如何:文学创作的深度异化(王兆胜作)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6 01:53:42
(按:我很清楚,一个写作者不可能只听到赞扬之声,尤其对我这样的写作者;我更清楚,只听到赞扬之声是值得警惕的,尤其是在“文学批评”几乎变成“文学表扬”的当今。鉴于此,转《当代文坛》上王兆胜一文。无论是否正确,哪怕是理解错位、臆测,只要不是谩骂,都在批评范畴内。直面批评,不仅是对我自己负责,也是对那些因我而遭受误解的人的尊严的维护。但是我还是删去了文章的第一部分,因为这部分涉及了“诺贝尔奖”之事。我相信这是一种误传,或者善意,或者恶意。但无论怎样,以不再扩散为佳。这也是一种负责吧。)

  
  

    何为“作家”,什么是“文学”,尤其什么是伟大作家和伟大文学的标志?这些以往虽有争议但精神向度基本一致的问题,当下则变得非常棘手和令人困惑。比如,人们对文学经典的看法就出入甚大,一直争论不休。又比如,对同一部作品,不同人的看法就很不一致,有人将之奉为瑰宝,也有人把它说成是垃圾。在社会文化越来越开放和多元的今天,人们的见解当然不能整齐为一,对于多有歧义的文学有不同看法也是正常的;但是,我们必须正视文学价值、审美和精神上存在的混乱现象,尤其应该重视一些明显的错误认识和导向。陈希我的小说《抓痒》就是一个典型例子,许多人包括一些著名作家和批评家给这部作品以极高的评价,而我则认为它从根本上是失败的,这是一部深度异化的作品。
  
    
  二 丑行恶习的快意展览
  
  《抓痒》不仅不是一部“伟大”之作,恰恰相反,它实在是一部极为粗俗劣质的作品。它对肮脏的肆意展示到了令人恶心、发指的地步。
  在陈希我的小说《抓痒》中,几乎没有写到好人,如果有,也就是小说主人公嵇康之母和嫖客之妻老芳,而剩下的全是人格畸形的人,全是变态狂和阴毒鬼,令人想到这并非人间,而是地狱!光明、美好的事物,在这里是很难看见的;正常、健全的人性和人情,在此也是很难见到的。
  “朴(pu)”这个美好的字眼在作者笔下神奇地变成了“朴(piao)”,即“嫖”,尽管他不是韩国人,不能称其为“朴(piao)” ,但因为是有名的嫖客,所以就这样叫他。这个朴姓男人,满口嫖经,前后左右都不离这个“嫖”字,是一个典型的异化人格和心灵!老芳的丈夫,那个出租司机,就是因为婚外恋而自杀的。还有网上的女客,毫无羞耻之心,以暴露自己的阴处为乐,给人以醉生梦死、百无聊赖之感!
小说集中表现的是嵇康和乐果夫妻。前者是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后者是中学老师。这对结婚八年的夫妻,彼此间不但没有培养起理解、信赖与恩爱,反而冷漠、猜疑、仇恨到了变态的程度。嵇康,这个以古人自比的商人,他的心灵已趋败坏,身上丝毫没有向真、向善和向美的品质,所有的就是残暴、丑恶与虐待狂。在吃猴脑一节的描写中,嵇康的凶残、暴力、阴暗与无耻暴露无遗,他不仅不能从猴子的痛苦绝望中良心发现,反而以此为乐。更有甚者,猴子的痛苦竟成为他光天化日之下与妻子性交(性虐)的一个由头。在与女网友交流时,这个嵇康没说几句话就向对方露出自己的生殖器,在女性的不知所措中满足自己的虐待欲和自虐欲!嵇康的恶行还表现在对于妻子的冷漠和虐待,他常莫名其妙地施暴,以至于将妻子打得遍体鳞伤。还有,尽管在现实中他对妻子毫无性爱之意,却在网上着意寻找自己的妻子,以虚拟的方式与妻子发生“性”关系,一种变态、丑恶与阴毒的性活动,然而,他的妻子却被蒙在鼓里!
  嵇康还接受所谓的“嘴洗脚”服务,即用“嘴”而不是用“手”来洗脚。开始他还有一丝不忍,但后来就答应了。作品写道:“你的下贱的脚,第一次得到了一个女子舌尖的舔洗。你感受到了异常的刺激。那小姐的服务异常到位,毫不偷懒,舔尽了边边角角,沟沟壑壑。她舔你脚趾缝时,简直充满了爱意。你感受到了简直令你承受不了的温柔。那不是人所能有的感觉。你一直忘不了那一次经历。忘不了那舌尖。那舌尖蹭过粗糙的水泥路面,舌尖破了,在流血。”(第116-117页)这个嵇康做为生意人,虽然是大学生出身,受过良好的教育,但是,心灵却如此肮脏丑恶,情趣如此低下拙劣,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嵇康的妻子乐果是一位教师。开始还是不错的老师,但由于受到丈夫冷落、虐待和教唆,她也慢慢走入歧途,在黑暗、肮脏的阴影里苟活。这里当然还有她自身的原因,如个人经历和审美观方面,关于这些作者也做了相当的展示。在作者看来,“乐果”就是一种农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乐果的丑劣主要表现在受虐之上:她在网络上毫不羞耻地展示自己的阴部,与男网友进行虚拟性交,甘心情愿接受丈夫及男网友(更多时候是他丈夫)的性虐待。有一次,她还恬不为怪地欣赏男生的性器官。本来,作为教师,她起码应是一个正常的人,是对学生的成长起着积极作用的人,然而,乐果的行为却近乎诲淫诲盗,如一个荡妇妓女,这是最令人寒心的!
  现实生活中也许有这样的事例,但像《抓痒》这样淋漓尽致地展示“丑恶”,却显示出对生活的严重歪曲,显示出人格的严重扭曲,完全丧失了一个文化人应该具有的最起码的文化教养和责任感。更何况即使写生活中的“丑恶”也不等于“拾到篮里便是菜”,而应该有所取舍。因为文学尤其是伟大的文学,它不是将生活的所有内容,尤其是那些肮脏东西,不加选择地写入作品。即使如像擅长写国民劣根性和暴露丑恶的鲁迅也表示:“譬如画家,他画蛇,画鳄鱼,画龟,画果子壳,画字纸篓,画垃圾堆,但没有谁画毛毛虫,画癞头疮,画鼻涕,画大便,就是一样的道理。”⑥所以,我认为,《抓痒》的失误在于:它并非真实反映了当下中国知识者的存在状态,难怪“当巴彦向法国出版界的朋友讲述《抓痒》中的故事,他们大多对故事中呈现出来的现代人的危机瞠目结舌,表示故事已超出了他们对当代中国人的理解” ⑦。这些外国朋友显然弄错了:出现“危机”的并不是“现代人”,而是一个人,是写出这部小说的作者。作者不加选择快意地展示“肮脏”,缺乏一个作家起码的道德感、良知、批判意识和审美能力。柏拉图曾这样谈“美”的作用:“我们不是应该寻找一些有本领的艺术家,把自然的优美方面描绘出来,使我们的青年像住在风和日暖的地带一样,四周的一切都对健康有益,天天耳闻目染于优美的作品,像从一种清幽境界呼吸一阵清风,来呼吸它们的好影响,使他们不知不觉地从小就培养起对于美的爱好,并且培养起融美于心灵的习惯吗?”⑧
  缺乏美感的《抓痒》就必然丧失文学艺术的魅力。
  
  三 作者心中没有仁慈和温暖
  
  客观地说,陈希我的小说《抓痒》意在暴露黑暗与污浊,从而展示现实人生的丑恶生活和人性的“浮世绘”,这并非毫无意义,它至少将人生的某些现象大胆地展露了出来。又如,作者的个性张扬、极限书写和无畏的勇气也有可取之处。再如作者对于人生、爱情、婚姻和生命困境的某些思考也不无启示意义。另外,在有些方面如技巧手法上,陈希我也有所突破。如通过网络虚拟来结构作品,从而打破了以往小说的叙事格局和时空感,令人耳目一新。如在第144-145页,作者写嵇康打了妻子乐果,乐果逃跑而嵇康追赶,由于两人的特殊性格和潜意识动机,因此,他们的行为就具有戏剧性和神秘性。在此作者用精确、简洁、有力而又具有圈套的叙事手法,将二人的行为、心理及其潜意识表现得淋漓尽致,令人叫绝!其中有这样一段描写:“她逃。她从屋门口到院门口,短短的距离,她一直没有停止。沿途的花盆被踢翻了,花踩烂了。那是她种的花。她特别喜爱花。爱花的人就是爱生活嘛。现在这花被踩得烂叽叽的了,被踩出了汁,黏黏滑滑的,她也没有在乎,仍然走。可见她并不真的爱花。她只爱她自己。她是利用花。她在花间逃着,趔趔趄趄,活像扑扑闪闪的蝴蝶。”
  不过,整体说来,《抓痒》是一部失败之作,它语言粗陋暴力、叙述直率类同,人生观颓废,心灵世界暗淡无光,难以给人温暖的感受、智慧的启示和美的升华。如果说这部小说有什么关键词,那就是“性”和“暴力”。作品一直在写性,而且写得毫无节制,像“操”、“阴道”、“生殖器”等字眼随处可见,而虐待、自虐和血等也充斥着作品,真可用“满纸荒唐言,一堆假丑恶”来概括!应该注意的是,作者对这些方面的描写缺乏批判的力量,常常抱着玩味的态度,这就使读者难以将作者与作品区分开来。如作者这样写道:“或者把蜡烛插入她的阴道,点燃?或者用别的插,棍子?用一根更长的棍子捅,更长,更粗。男人总是生出这样的虐待幻想。女人是更怕长,还是更怕粗?有人说是怕长不怕粗,有人则说怕粗不怕长。无论真实是怎样的,无非也就是粗和长罢了,无非就是往深里捅,往边上狠狠摩擦。恨不得把肉整死了,烂了,剐了,杀了,咬了,吞了,或者喂狗,再让人和狗把它呕出来。即使是古代宫刑。有一种适用于女性的,叫‘幽闭>。办法凶恶、妥当,又符合现代解剖学。‘用木槌击妇人胸腹,即有一物坠而掩闭其牝户,止能便溺,而人道永废矣,是幽闭之说也。>就是让子宫脱垂。还有一种私刑,‘捣蒜纳妾阴中,而以绳缝之>,或是‘以锥钻其阴而锁之,弃钥匙于井>。无非如此。还能怎么样?”(第252页)这虽是嵇康之想,但如此粗陋暴力的描写不能说与作者无涉!至少这是不尊重女性,也不顾及读者的审美感受。你用怎样的理论和从什么样的视角,能将这样的描写与文学,与伟大的文学放在一起?
  《抓痒》中的人生观、价值观和生命观明显是有问题的。如作品写道:
  
  “整个世界都在比坏,比流氓,比无耻。这个世界就是无耻的天下。你越无耻,你越坏,你就越显得了不起,越掌握了主动权,越强大。”(第162页)
  “每个女人,都有可能刹那间变成妓女。”(第165页)
  “婚姻,与其是面向生的,毋宁是面向死的。”(第185页)
  “爱是人类最大的谎言。爱其实是在肮脏中产生的,爱就是脏。”(第233页)
  “我们那道貌岸然的父母啊,其实就是这样搞出孩子来的。跟狗没有任何区别。>>爱是一种许诺,所谓海枯石烂,天长地久,都是对爱的吧?好像标本。其实不然,里面繁殖着呢,在长着蛆。”(第234页)
“所有的女人都是荡妇,欲壑难填>>”(第244页)
  “靠!靠!朴叫,这世界可真他妈不要脸了!不要脸最光荣。这社会没有正气,正气的腰杆子立不起来,大家都做流氓了。”(第179页)
  
  这些话虽然是作品的主人公所言,但我们仿佛也看到了作者的立场与态度。也许这些话有几分道理,它反映了现实人生的某些境遇和异化,但如此以偏概全,对人类、女性、爱和美失了信念,甚至对之没有最基本的敬意,显然不能令人信服,也是深度异化的表现。
  当然,透过作品我们也能看到作者本人的意识与潜意识,换言之,即作品人物的观念对作者身心的影响和渗透。在此,我们以作者叙事的比喻为例。在第122页,作者写:“糟践这样的女人,就好像在光亮的小车喷漆上划上一道刀痕。”“你的心一裂,像鸡被开了膛,腥热起来。”在第166页,作者写嵇康上网偷看,用了这样的比喻:“你只想去看她是不是在那儿。就好像从鼻孔里抠出鼻屎,往往要情不自禁地拿到眼前看一看,辨认。”这样的比喻没有美感、仁慈、善良和温暖,而多的是残忍、虐待和冷漠。在书末附了陈希我和记者欧亚的访谈,题目是《写作是一种变态》,作者直言不讳:“文学正是一种变态。文学所以让我喜欢,就是因为,它是一种变态。”(第352-353页)看来,陈希我的文学观非常明确,他与作品的内在联系由此可见一斑。
  在陈希我看来,这个世界臭不可闻,一切都腐败掉了,没有什么美感与希望,但我更看到现实在作者内心的投影:一副暗淡无光和虚无绝望的心情,没有光明能够照亮,也就不会有温暖可言。这就是陈希我喜欢日本私小说,欣赏谷崎润一郎,对马尔克斯“文学是人类腐败躯体上的蛆” 津津乐道(事实上,马尔克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陈希我把自己的思想强加给了马尔克斯),赞赏波德莱尔“恶之花”的原因。
  
  四 伟大的文学必有大光照临
  
  赞赏《抓痒》的学人、评论家和作家多是我的熟人,有的还是我的朋友,对他们的人与文我常充满敬意和钦佩,但却不能同意他们对《抓痒》的评价。我不认识陈希我,也没看过他的其他作品。不过,以我对文学尤其是伟大文学的理解,陈希我的创作有突出问题,《抓痒》这部作品最具代表性。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陈希我写出《抓痒》这样的小说,我不得而知!但从他照片的眼神和表情上看,他心中一定有难言之“痛”,或许他的心灵曾受到过巨大的碰撞和伤害也未可知。我认为,像申霞艳所说的“痛风”病相之于陈希我写作的根由⑨是一个方面,但不是主要的,因为像史铁生、张海迪那样的身体仍能保持一种明朗与健康,司马迁的残缺之身也丝毫没有影响他表现出伟大的心灵。身与心是彼此联系的,但有时又是相互砥砺的,这也是为什么悬崖上的一枝花也要寻找阳光以开出它的美丽来。可以说,是心灵的受伤和精神的暗淡,导致了陈希我文学观的异化,于是才有《抓痒》这样的失败之作。
  我曾看到贾平凹有一幅画:一个男人躺在地上,如一棵树,他的两腿间是一根高高耸立的点燃的蜡烛,光芒闪烁。这当然不能与陈希我《抓痒》中欲将蜡烛插入女性阴道并点燃的描写同日而语。不过,细细想想,贾平凹将男根想象或置换成蜡烛这一隐喻,却分明有一股邪气、庸俗和无聊。当一个男性作家一直不离男女性器的描写和想象,甚至沉溺于其中,我想,他或她是空虚无聊甚至是浅薄的,因为这虽是世界和生命之根,但世界与人生远比这要广大深厚得多,就好像树根与树干、树枝、树叶以及天地宇宙的关系一样。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就容易理解,贾平凹后期作品何以缺乏光芒而更少有大光的照亮。在这一方面,陈希我的作品更是昏暗。
  陈希我在《写作是一种变态》中,言必否定“假文学”,而大谈川端康成、马尔克斯、韩波等,并将后者奉为标尺,希望创出一种新的文学,即“害怕面对又偏要面对”。其实,他对文学对川端们的理解还是表面化的,尤其严重地误解甚至羞辱了马尔克斯。川端康成作品的“鬼气”不仅不是陈希我所言的“魅力”所在,而正是有毒之处。“恶之花”的深意并不在“恶”上,而是它开放的“花朵”,是精神之花。文学如同蜡烛,作家不能只执著于它的“泪”,甚至将这“泪”做世俗化的理解,而应看到它的热量和光辉是能温暖和照亮世界的大光。《抓痒》是只有“恶”,而没有“花”的。它缺乏这样的精神之光。
  喜爱暴力和性爱描写的作家都缺乏大光。莫言的《檀香刑》也是如此,严格意义上说它不是没有意义,如通过中国古代的酷刑展示一个民族的残忍与罪恶,其中的民族气节和对人性恶的剖析,都是值得称道的,但它同样是一个缺乏温暖和光芒的作品。在残忍甚至玩赏的描写底下,往往暴露出作者一颗虐待和受虐的心,这可能与莫言童年受虐的经历有关(如因读书而遭哥哥虐待)。有人认为:“莫言独异的审丑表达无情地打磨我们业已形成的东方审美心理和审美经验,谁人能不震惊和困惑?这个莫言到底怎么了?在他心灵的镜头上,为什么丑的变成了美的,美的变成了丑的?为什么人类成了猪狗,而猪狗却成了英雄美人?这是源于现实生活体验,还是源于象牙塔的梦呓杜撰?是审美的失控还是心灵的黑洞?是对艺术的探险还是对艺术的亵渎?如果说萨特的恶心感是在非理性哲学烛照下的一种文化和历史的深层‘恶心’,那么莫言的恶心感只是灰暗心灵自我把玩溢出的一种心理和生理的浅层‘恶心’。”其实,莫言的心灵不全然如此,如他的散文《卖白菜》中就有温暖和光芒,那是母爱的光辉的涟漪。只是这种光芒在他的整个创作中显得微弱和少见罢了。
  也许有人会说,赤裸裸地描写丑恶或残忍是为了更好地批判,批判国民的劣根性及其可怕的灵魂,就好像鲁迅所做的那样。从一个方面讲这不无道理,但另一方面,它又存在一个巨大的盲区。因为过于揭示“劣根”,极容易使读者心灵受污,以至于变得麻木不仁,这就好像屠夫的心往往比常人坚硬一样。我认为,文学的力量最主要的不是暴露“丑恶”,揭示“阴毒”,而是相反,发掘人性的真善美,即使写黑暗面也要进行艺术的展现,更要从中发现人性的光辉。如托尔斯泰在《复活》中并不是一味展示人性之恶,而是在此基础上发掘人性的灵光,即善的复苏。纪伯伦写一个恶坏的朋友,由好变坏后,任意玩弄妇女,但最后作者却说:“有一天,他让我去看他,我去了发现原来邪恶的脸上充满慈善和光芒。这位坏朋友说,他以前是陷入泥淖,从今往后要重新做人。”还有茨威格写战争中“高贵”的闲人们,他们根本不顾别人死活,照样到世界各地醉生梦死地相与为乐。但是,作者却对这些富人的灵魂进行了拷问。其实,鲁迅写黑暗也不像陈希我等人这样进行自然主义的描写,而是赋予其形而上的思索,背后有一个外冷内热的灵魂,有一个大光的闪耀,这就是:绝望中的希望,是为了改造国民的灵魂。因此,他写杀头不写血肉模糊,而是写围观者众和人血馒头,写看客的麻木不仁(像鸭子一样被提长脖子),写围观者圈子的大与小。
  陈希我在《抓痒》的《后记》中说:“文学就是面对我们生存的根本错误,知痛而迎,悖反之下的理性,谵妄之下的真实,黑暗之下的光,无梦之下的梦,从而走上一条超越无法逾越的苦难的净化之路。”“过去的理想主义已经死亡了,只能在黑暗底下寻找光。”这话说得很好,也是我对陈希我写作还存有希望和期盼的理由。不过他接着又说:“文学就是与痛苦调情,从而使痛苦变得迷人。自虐。变态。你命中注定只能被放逐。”(《我为什么要写?》)他又说:“写作能够改变个人的命运。比如说一个好端端的人他写作完了之后可能变得不正常了。我经常老想这样一个问题,要毁了一个人就让他爱文学,要毁一个丈夫就让他妻子爱文学,要让单位给赶出来就让他爱文学。”“文学青年是比较悲哀的。实际上在任何时代,不管文学青年还是作家,都是比较悲哀的,他跟这个社会肯定不协调。”“作家跟精神病是一样的,原来他就有精神病的基因,然后他被刺激一下精神病了。”这就显示了作者的遮蔽与盲目,因为这是一种不健康的文学观和人生观,是没有光明在前的宣泄式的写作态度。
  我更希望赤裸裸写黑暗、有着暴力情结的作家心中能有仁慈、温暖、美意和光明,这样才能发出大光去呵护、体恤、感染和照亮这个世界。这是因为我们今天生活的世界太需要精神的光亮和希望了,生存环境一日甚似一日地恶化,富人越来越变得富而不仁,穷人承受着令人难以想象的生活和精神重压,伟大美好的文学受到严重的污染,优秀的作家变得越来越少。时至今日,人类不是越来越安全和幸福,而是危机四伏、痛苦尤其是精神痛苦更多,作为人类良知和精神薪火的传承者——作家,他有责任也有必要给人以大光的照临,这也是伟大作家存在的前提和幸福之所在。倘若作家和文学被异化了,我们人类可能真的没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