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阳失业金:曾国藩执掌湘军后遭10次贬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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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镇压太平军、捻军的过程中,由于曾国藩集团兵勇自募、粮饷自筹,且实行兵为将有、家兵家将的军事体制,故在事实上处于一种半独立状态,虽与朝秦暮楚的苗沛霖有明显区别,但也不同于八旗、绿营诸将帅。曾国藩就认为,他们自练兵、自筹饷,与岳飞的岳家军极为相似。所以,他们有时候称湘军为“义军”、“义旅”, 将自己募练湘军、举兵东征称之为“起义”,以有别于八旗、绿营等“经制”之兵。其《讨粤匪檄》虽然气壮如牛,但却始终不敢稍违这种身份,只能立足于维护地方利益,至高至大不过是维护孔孟之道和封建制度,绝不能像大将军出征那样,动称奉天子之命征讨四方云云。然而,他们也不同于祁寯藻、彭蕴章之类的汉族地主阶级旧贵族。因为他们手中有实力,来自地主阶级中下层,既非可有可无的政治装饰品,也不是满洲贵族驯化已久的奴才。所以,从本质上看,曾国藩集团与清政府之间属于两个相互依存的政治军事实体,既有共同利害也有矛盾冲突。

首先,谁也离不开谁。清政府离开曾国藩集团就无以自存,曾国藩集团离开清政府则难以发展,而当他们面对太平军、捻军的巨大军事压力时犹为如此。这是因为他们谁都没有力量单独战胜太平军,只有联合起来才有可能取得胜利。于是,他们在共同的敌人面前结为君臣之盟,其条件是曾国藩集团必须尊重和维护清廷的皇权,而清廷则必须承认他们的合法性,授予种种军政大权,使他们在战争中获得巨大的实际利益。

然而,他们在权利分配上又存在着一种此消彼长的关系,不仅包含着满汉之间的矛盾,也存在着中央与地方的矛盾。而这些矛盾若处理不当,冲突不能及时化解,尤其在一些关键时刻或重大问题上,就必然会危及到他们的这种同盟关系。

所以,在长达十八年的镇压太平军、捻军的战争中,他们双方虽然屡有争斗,但始终掌握着一个分寸,即对方能够接受和容忍的最低限度。尤其在湘军攻克天京前后的同治三、四两年,他们所以能够两次度过最深刻的政治危机,在内战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得以化解于无形,主要就是由于他们双方都做到了这一点。这种君臣之盟自古有之,而历史经验表明,得胜前结盟固难而得胜后持盟不败则更难。然清政府与曾国藩集团却居然做到了这一点,在中国政治史上实属罕见,大有认真探讨的必要。

曾国藩集团同清政府之间曾发生过几次矛盾,对清政府的态度与对策亦相应做过几次较为明显的调整。

第一次是咸丰元年,曾国藩在刘蓉、罗泽南等人的推动下,上疏批评咸丰皇帝。咸丰帝没有读完,就“怒捽其折于地,立召见军机大臣欲罪之”,若非祁寯藻、季芝昌等人苦苦为他求情,很可能陷于不测之罪。

曾国藩了解这一情况后,心里非常紧张,不仅对此次谏争之举上奏自责,称“才本疏庸,识尤浅陋,无朱云之廉正徒学其狂,乏汲黯之忠诚但师其憨”,且从此改弦更张,行事更为谨慎,再不敢对皇帝本人和朝廷的根本决策说长道短。这不仅因为其后地位发生变化,为臣之道也随之不同,而且也与这次来之不易的教训不无关系。犯颜直谏虽自古有之,不失为臣之道,但为国为家不可不看实情,照搬照套。所以,他宁可放弃自上而下推动改革的尝试,另辟镇压太平天国革命的蹊径,再也不甘冒风险,贪图便捷。因为皇上既然不许,臣下就不该强而为之,这在曾国藩看来也是为臣之道,且从此恪守不逾,无稍改变。

第二次是咸丰四年,咸丰帝得到湘军攻占武昌的奏报,一时忘乎所以,命曾国藩署理湖北巡抚。不料,某军机大臣一言触痛了他畏惧汉人的心病,从此惕然警惧,收回成命,再不肯将地方督抚大权授予这位湘军统帅,使之数年之间坐困长江中段,客军虚悬,受尽屈辱。

恰在此时,某大臣之言传入曾国藩耳中,更使他忧谗畏讥,伤心备至,担心自己也会像东汉时期的太尉杨震那样,含冤而死。他面对江西岌岌可危的军事形势,忧悴已甚,喟然长叹,对身边的好友刘蓉说:“当世如某公辈,学识才具君所知也,然身名俱泰,居然一代名臣。吾以在籍侍郎愤思为国家扫除凶醜,而所至龃龉,百不遂志。今计日且死矣,君他日志墓,如不为我一鸣此冤,泉下不瞑目也。”其对清政府不公不明的愤懑,可谓溢于言表。这样,咸丰元年至八年之间,尤其四、五、六、七几年,他的这种不满情绪就不可能不在日记中有所发泄。所以,当摹写石印本《曾文正公手书日记》出版之时,其他年份或间有删节,而上述时期则全行删除,以致在数十年日日相连的日记中,造成十几年的空档。《清稗类钞》称:“ 湘乡曾氏藏有《求阙斋日记》真迹,装以册页,得数十巨册,皆文正所手书。宣统纪元携至上海,将赴石印。中颇有讥刺朝政、抑扬人物处。或见之喜曰:‘此信史也。’意欲摘录,以卷帙浩繁而罢。及印本出,重览一过,则讥刺朝政、抑扬人物之处,皆删除净尽矣。”

 

第三次是咸丰七年,曾国藩基于上述情绪,先是闻讣上奏而不待谕旨,径直弃军奔丧回籍;继而假满不回江西军营,竟伸手向清廷要江西巡抚之权,否则宁可在籍守制。

不论曾国藩是何居心,此举皆有违臣道,有违友道,与其理学家的身份颇不相符,引起不少人的不满。其时,左宗棠正在湖南巡抚骆秉章幕中,对其大发议论,“肆口诋毁”,引起社会舆论的共鸣,“一时哗然和之”。曾国藩心亏理短,有口难辩,遂“得不寐之疾”。他在给郭昆焘的信中亦称:“以兴举太大,号召过多,公事私事不乏未竟之绪,生者死者犹多媿负之言。用是触绪生感不能自克,亦由心血积亏不能养肝,本末均失其宜,遂成怔悸之象。”于是,在朋友的启发诱导下,曾国藩对自己数年间的言行,进行了全面、深刻地反省,从此幡然悔悟,改弦更张,于处事处人,尤其对清廷的态度与对策,进行了一番全面调整。例如某宰相云云,关键不在其怎样说,而在清朝皇帝如何听,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揣摩上意,投其所好的问题。既然不能改变这种客观政治环境,而要成就大业,一展宏志,也就只有改变自己昔日的做法,更何况自己也确有错处。他在家信中说:“余生平在家在外,行事尚不十分悖谬,唯说些利害话,至今悔恨何及。 ”又在给郭嵩焘的信中说:“国藩昔在湖南、江西,几于通国不能相容,(咸丰)六、七年间浩然不欲复问世事。然造端过大,本以不顾生死自命,宁当更问毁誉?以拙进而以巧退,以忠义劝人而以苟且自全,即魂魄犹有余羞。”当然,其伸手向皇帝要权的做法,更属荒唐,绝非一代名儒所应有之举,即使纯然公心亦不当如此。所以,曾国藩自此之后,恪守臣道,不违友道,其事业能够获得成功,尤其在功高震主之下仍能身名俱泰,与这次大彻大悟、改弦易辙有很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