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湖到南陵县板石岭:思考者不能失去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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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瑜:思考者不能失去理性 2011-01-13 22:08 (分类:默认分类)

 

  2010年1月,刘瑜出版《送你一颗子弹》,2010年8月,她辞去剑桥大学职务,回国任教于清华大学人文社科学院。

  爱帅哥,爱理性,爱肥皂剧

  爱鸡飞狗跳的爱情,也爱大学食堂里的二两猪头肉

  我不是愤青,而是一个具有文青特色的愤青

  不要叫我刘瑜

  他们都叫我醉钢琴

  一个一年花358天忧国忧民

  另外7天坐在世界尽头发呆的黑帮帮主

 

思考者不能失去理性

 

刘晋锋 2011-01-12 17:28

 

 

 

 

  1

  有一天,我和几个陌生的朋友吃饭。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突然义愤填膺起来:“我觉得中国人就不配享有民主!”为什么?“我最近听说,有人把自己的孩子杀了!这个民族劣根性太强,人性太卑劣……”

  我默默忍受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说出来:“您这么说是不对的!民主不是别人恩赐给你的东西,是从社会里生长出来的。”中年男人居然也点头表示同意。

  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很清楚它是源于阅读刘瑜的专栏。我不能完全说自己关于民主的启蒙是来自刘瑜,但她的文章的确帮助我扩张了思考的维度,力度远超国内其他任何作家。

  另外的一个影响是“较真”。譬如,忍受中年男人谬论的反应,以前我把这种忍受理解为“我温和,不愿意与人起冲突”,现在我会觉得自己“脏”,“脏”当然是我个人的心理感受———因为觉察到自己的思想还未走出混沌,或者性格太懦弱。不堪“脏”之辱而决定去“较真”。尽管常常羞愤于自己的知识漏洞太多太大,但庆幸的是,能因此远离麻木。

  我常常听见,一人语重心长地教育另外一人:“为人要圆滑……总之,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呗。”

  我想了一想,刘瑜大约不会实践这句“人生格言”。我认识她这些年,大大小小吃过无数顿饭。尤其是在《民主的细节》出版加上她回国任教之后,饭局铺天盖地而来,要不是她现在逐渐学会拒绝,简直要身不由己地化身“京城交际花”。饭桌上,总是有人力图与她讨论现实政治,我发现无论对方是哪种立场见识深浅,她都不会敷衍了事。

  我于是总是偷笑地看到,她瞪着那双灼灼的大眼睛,不自觉地举起右手,五指撮在一起———她大概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习惯动作。说到这儿,我情不自禁地变成了“罪犯”(刘瑜网名“醉钢琴”,粉丝简称罪犯),以“罪犯”心态,将这个动作做了升华式理解:刘瑜仿佛要扯住繁复事实的线头,用严密的逻辑来捋清真相。

  2

  刘瑜是摩羯座(摩羯座以认真闻名),生日是在圣诞节那天。

  她在国外的那几年,我常常与她通信聊八卦。她随意的几句话,也珠玑四溅得让我觉得完全可以发表到类似于“生活圆桌”之类的地方嘛,这让我以为她是一个不需要措词的天才。

  前不久也是在一次闲谈中,她说:“我是一个很字斟句酌的人。”我才意识到一个显在的事实,也是她多次说过的,她是一个认真的人。

  我记得有一次,她在英国给国内某杂志写一篇千字专栏,要提及一个她以前看过的影片,因为有些细节记不清了,她就到网上四处搜索,但找不到,又写信问我,我没有。她居然特意跑去很远的地方买回那张影碟,重新看过之后才开写,虽然可能写到的内容不过占全文10%的部分。

  写文艺评论尚且如此严谨,遑论时事评论呢?

  她的为学问之路,其实经常要阅读许多“臭不可闻”的书和文章。就好像喜欢读《知音》的人爱用“女子”这个词,热衷于现代八股文的人情不自禁自称“笔者”一样,受学院正规教育出来的人,很容易就会带出他/她日常阅读构架里的“语言系统”,用专业术语和拗口的语法把读者弄得云山雾罩。

  但刘瑜不喜欢“晦涩玄虚”,也就绝不肯用它们来“吓唬”人。

  记得有一次,我向她沮丧地提起自己见某个著名左派,每向某人提一个问题,某都会跟我说:“我没法跟你谈这个话题,这个话题已经在西方学界有了很多研究著作,你必须先去读过那些书,我们才有共同语境地去谈。”

  刘瑜听过之后,居然比我更生气。过了一阵,她说:“我写了一篇文章,你等着看吧。”她说的就是那篇有名的《今天您施密特了吗?》,说它有名,又是因为某一天,刘瑜问我:“你知道某某吗?”这里她说的是一位国际知名的欧洲左翼学者。这篇文章被不知名网友翻译成了英文,那位著名的左派学者居然写信给她自称粉丝,刘瑜说此事之吊诡,好像某领导写信给李宇春自称粉丝一样。

  这件“令人自豪”的事情,刘瑜一如既往地低调遮掩了。

  3

  我来写这篇文章,其实不十分合适。因为我与刘瑜,纯粹是吃喝玩乐型闺密,应该由更有见识力的人来写她。不过我有过几次与刘瑜共同出游的经历,得以“近距离”观察她。

  说一件小事吧。不久前,我与她一起去南京,拜访了一位病重的教授。这位教授学问做得极好,品性亦高洁。刘瑜与他其实并非旧识,她只是读过他的书,十分喜欢,连读两遍,还密密麻麻做满记号。

  她说,她觉得那位教授的价值被严重低估了,她想让病中的他知道,其实有很多人理解并敬重他。所以她一听说那位教授的病情,便打电话说想去探望他。教授很高兴地同意了,她便邀我尾随。

  到了南京的医院,我们与教授聊了半个多小时,这期间,他们谈论的话题都是围绕各自对历史与现实的认知来展开。有一瞬间,教授悄悄捂了一下肚子,应该是身体感到了疼痛。刘瑜看到之后,马上就敏感地说我们告辞吧。

     后来,又听人说教授去上海治病的时候,因为缺钱,只能在医院外面租一间破烂的房子。我们回到宾馆之后,刘瑜生气地自言自语,骂那些不必要的政府开支,说这个社会轻重颠倒有眼无珠。

  在刘瑜的提议下,我们临时凑了一些钱交给教授夫人。但刘瑜后来不住地后悔,因为取款机的问题,她嫌自己拿出来的钱太少。

  我建议说:我们不妨回北京之后发起一个募捐。刘瑜说:“可是,他可能并不希望别人都知道他的病情,不想要别人同情他。”人在同情别人的时候,常常会忽略别人的“自尊心”,刘瑜没有。

  4

  她讨厌武断的人。

  对于她离开剑桥回清华,每个人都会问她为什么,她也给出了很多种解释。其中一个因素是:“我喜欢复杂,中国足够复杂。”

  一般人容易不分青红皂白去折服于名人或者所谓经典,但刘瑜非常能够抗拒“无意识的从众心理”,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也不会轻易给出论断。她说她对“小众”和对“大众”一样警觉,因为谄媚大众和谄媚小众都会令一个人失去独立判断的能力。

  我常常听她说不喜欢一个人的原因是,那个人说话太斩钉截铁———无论对方是多么倾国倾城地美貌,或者已经有万千名人志士臣服于他。

  她就好像婴儿认识世界的方式那样,一定要放在手里摸一摸、拿到嘴里嚼一嚼,不会轻易坠入习俗或权威的陷阱。

  刘瑜有时候也会突然感恩心大爆:“我这辈子也算是认识了一些光芒四射的人,值。”

  刘瑜对于智识的看重,超乎常人。有一天,我问她:“如果你只能带一样东西去下辈子,你会带什么?”她居然说出国内一个以学识过人而闻名的学者名字,让我笑疯了,她自己也笑倒。她说如果那样的话,她有他作为交谈对象,一定会很有意思。

  我想我隔了千秋万代,也会记得她的这个选择。

  5

  刘瑜在单向街做讲座的那一次,乌泱乌泱的人群,我被她的影响力给震惊了,笑她是“思想界的章子怡”。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刘瑜的美貌,是否有助于她的思想传播?当然,像王小波那种野兽派长相的人,因为思想闪亮,也会被很多人慧眼识珠。

  但对于一位女性知识分子来说呢?至少我看到有很多人评论说:“刘瑜好美呀!我好喜欢她呀!”我想:这种感性的喜爱,应该有助于她思想的传播。同样地,她的《送你一颗子弹》,才华横溢、机智俏皮的语言得到了很多文青的喜爱,那些原先认为“政治是肮脏”的人,才有可能爱屋及乌地去追看她有关民主的书籍或专栏,这不也正好让民主思想实现了有效的普及吗?

  爱美还真是女性知识分子行走人间的必备美德呢!

  但刘瑜性格中最被忽视的品格,其实是宽厚。她不善于拒绝别人,能帮忙的地方总是尽量帮忙,所以就常常造成,她自己形容的那样:“简直是手里扔着10个桔子转圈,脚下还要穿着溜冰鞋去穿越一场暴风雪。”

  她是一个很珍惜时间的人。举一个极端的例子。每次别人约她吃饭,她为了不迟到,常常就干脆提前去目的地找一个咖啡馆呆着,或者顺便在那儿逛一逛。而但凡是逛街,她必然要买一件东西。因为她觉得,时间既然消耗了,那么就一定不能毫无收益。

  有人说,刘瑜是将来会在历史上留名的学者。我十分不怀疑这一点。但是我有一点担忧是:

  我亲眼看到很多喜欢她的年轻人说自己读她的专栏、听她说话而对民主和自由有了新的认识,从这个角度上,我希望刘瑜越出名越好。

  可是,作为朋友,我又希望她能适度寂寞,那样才能踏实地写出几本更系统、更严谨的好作品。好在,我亲眼看到过她数次拒绝“更出名的机会”的邀请,她说她不能理解有的人怎么能有那么多话需要在公共平台上去说。话说多了,不就是重复吗?

  她还对我说过,如果有人打压她,她不会故意去挑衅对方,因为如果对方处处刁难她,会让她愤怒,而愤怒会令她的思考丧失理性。她觉得,一个思想者失去理性,就像一个舞蹈家失去双腿一样,其思考会变得没有意义。我真心期待,她成为一个光芒四射的人,如她自己喜爱的那些人一样!

 

  □刘晋锋(媒体人)

 


来源: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