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秉安 消防:[转帖]与诗人谈诗(四题)——叶延滨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20:50:33
从生活中开掘诗意的田禾
  
  读了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田禾新作《喊故乡》,我感到振奋也感到欣喜,我认为一直在乡土题材上不懈努力的诗人田禾,开始以清晰的姿态确立自己的诗歌形象——一个有别于他人的以现实底层为创作题材的诗人。我在前些日子湖北省在北京召开的湖北文学现实主义精神讨论会上,急不可待的表达了我的想法,我认为田禾的《喊故乡》为富于现实主义精神的湖北文学提供了新的例证。我说到了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叶文福、熊召政等直到新世纪的田禾,这种现实主义文学精神的传承。我也感到了《喊故乡》所出现了新的姿态:叶文福的不满与呐喊,有启蒙者的高蹈和撕心裂肺的痛楚;而田禾是来自底层的呼喊,是人文精神的关怀与关切。是一种从泥土中生长出来的诗篇:“注定了在泥土内成长/向下,向下/藤蔓,横竖牵扯在地里/根深深扎在泥土里/向上向下的力量,使泥土/在隐痛中,红薯/一天天膨大”。这首题为《泥土中的隐痛》的诗,可以作为解读田禾诗歌精神的钥匙:在泥土中生长、向下、向上、隐痛这些关键词引导我们走近田禾的诗歌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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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用乡土诗来界定田禾的诗歌,除了题材之外,田禾的诗歌颠覆了原来通常认为的乡土诗的基调——田园风貌,乡风俗情,民间谣曲,而是更现实、更逼真、更内心化!田禾的诗在形式上与民歌乡韵距离较远而接近文人书写,田禾的诗在内容上更逼近现实甚至显得粗砺:“别人唱故乡,我不会唱/我只能写,写不出来,就喊/喊我的故乡……用心喊,用笔喊,用我的破嗓子喊/只有喊出声,喊出泪,喊出血/故乡才能听见我颤抖的声音”。《喊故乡》这首诗中的这些诗句,明显表达了诗人的创作倾向,如果象征性的讲,过去我们熟悉的乡土诗大多是在“唱”,那么田禾的确是在“喊”,而且喊出声,喊出泪,喊出血!这种基调的改变,使田禾的诗显得粗砺而饱含生活提供的力量。如写故乡村子前的八公里山路,短短二十行,写出了父兄的命运:“八公里山路在父亲的脚步下/却不只走出了八十公里八百公里/甚至是八千公里八万公里/八公里的山路/是父亲命运与苦难的轮回//八公里的山路只有两公里的好路/中间的石坎多,坡陡/往往要人在后面推一把/还有两公里林子太深,阴暗/不到黄昏就黑了//临近小镇的一公里折叠在林中/到小镇才完全打开自己/小镇的喧嚣更是高低不平/父亲挑一担黄瓜,天不亮起程/他还没走到镇上就崴了脚//父亲早已离我而去/躺在八公里山路的高坡上/我已在省城住了多年/我乡下的兄弟还在不停地奔走/这父亲一世还没有走完的八公里山路”。这首八公里山路,朴实真切,但细细读过撼人心魄。还有那些写城市底层生活的诗篇《避雨记》《路过民工食堂》《一个农民工从脚手架掉下来》等,都摄取了现实的真实画面,给读者以震撼。当一些人在轻飘飘玩诗的时候,田禾的诗给我们信心,诗不会死,因为诗人的良知不死!
  为了让诗歌征服读者,每一个诗人都要在诗艺上面对挑战。田禾在艺术上,也要努力开拓自己的表现力。在艺术尺度上,田禾在以现实精神直逼底层人生展示人性力量的时候,也努力创造自己的诗意空间。他十分注意诗歌语言的创造,注意炼句:“我看见家门前的夜/被风吹得比秋还薄了”。注意意象:“山寺是钟声堆起来的。半老的和尚/敲响了山寺上空的月亮”。注意形象的简洁:“黑土戴个草帽,像个黑锅盖/他的家穷得搬动一口铁锅/也就从前村搬到后村”。注意通感描写:“我抓住手指一样的树枝喘气,/向上。山路自己拐弯,自己上坡。”就是诗歌中的反思和哲理,也充满了诗味,如写到当年人民公社浮夸风,家乡盛产棉花,但老百姓日子很苦,诗人在结尾写道:“……那年头棉花照样开得很白/白种的白,白干的白,白说的白/说不明白的白”。
  这些年,在诗歌更加开放地面对世界的时候,浮华之风也对诗坛产生影响,加之某些媒体的娱乐化倾向,使那些媚俗和自恋的诗歌遮蔽了诗坛,误导读者以为诗人都在写无聊又无益的东西。其实这些年,不少优秀的青年诗人,一直努力深入现实,无论是民间写作,草根方式,还是向下姿态,都写出大量的关注人生的佳作,田禾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他们是诗坛的希望。
  
  美丽而永恒的中国诗情
  
  读了绿蒂先生在中国文联出版社新出的诗集《存在美丽的瞬间》,十分欣喜,这是一本诗意盎然的诗集,也是一本意境优美而又情调高雅的诗集。特别是诗集中处处显露出诗人对中华文化的热爱,对深厚的中华诗歌传统的承续和发扬,让我感受到诗人内心高贵而赤诚的追求,这种追求让读者感受到美丽而永恒的中国诗情的魅力。
  1999年5月我作为中国作家代表团的一员,受邀访问台湾。我们首访高雄,从南到北,到了台北已是访问行程的尾声。中国文艺协会在一家酒店设宴欢迎代表团。许多作家诗人也出席了欢迎宴会。整个宴会气氛热烈友好,加上中国文艺协会刚刚换届,绿蒂先生当上了理事长,大家也向绿蒂先生表达祝贺。从1999年到现在,又两次与绿蒂在北京聚会,一次是在中国作家协会,一次是在中国文联办公楼,都是谈诗,这次是第三次了。
  这本诗集深深打动我的,是从头至尾浸润在诗行中的中国诗情。在台湾,开放的文化环境,造就了多种多样的诗人,有的偏重于横的移植,从西方的文化资源中吸取营养和创作灵感,有的注重当下的本土的生活,比如“红衫军”的副总指挥詹彻就是写本土农民现实的诗人,有的更重视悠久的中华诗歌传统,中国文化基因构成了诗歌的基本审美趣味和价值取向,这样的诗人在台湾成就不小,绿蒂就是引人注目的代表诗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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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文化成为绿蒂诗歌的沃土,也给绿蒂的诗歌高贵而雄浑的气派,如同《长城飘雪》中绿蒂写道:“雪覆盖了大地的心跳/雪湮没了群山与道路/却未湮没长城辽远的气魄”,诗人还写道:“城以永远的姿势俯瞰/我凭墙临风呼唤岁月”,是啊,凭着绵长而悠长的中华文明之墙,诗人的笔下生长出来是郁郁葱葱的诗情。这诗情可以是月光,而月光在诗人那里是《惊蛰夜》:“让月光编织成一幅双面苏绣/可以乡愁/可以童年岁月/一面是温柔/一面是宁静的料峭春寒……”这诗情也可是《洞庭秋思》成公亮教授的琴声:“从古老的唐宋/从遥远的洞庭/七弦琴音款款走来/褶皱了湖面的闲云/倒映着雁行的晚暮……”这诗情也是《北大访友遇雪》的心意:“一不小心/把又浓又湿的云/与离情一起塞入了归程/凝雪细致沉思/窒息了诗意的呼吸/只好在风景卡的正面与背面/写满密密麻麻的/超重的思念……”这诗情还是《寒夜寻梅》,是《风雪絮飞的峨眉向晚》和《千岛之湖》“尘封的萦怀旧梦”!在诗集中浸透的中华文明基因,让绿蒂的诗有了深透历史的向度,也有与海峡两岸读者共同认可的生命基因,在这个“全球化”的经济时代,绿蒂的诗歌向我们证明越是民族的,越是有历史的,越是具有超越时空的魅力!
  正如诗人所说:“从少不更事到迈入花甲之年,生命经历了无数转折,以及众多美丽的过程。诗,一直是我最忠心的陪伴。”是啊,也正如诗人所叹,要从“春天三月选战硝烟弥漫”的环境,“喧嚣的人潮中寻找一片静谧的空间”,对美对宁静的向往,把诗人引向了悠久的华夏文明创造的文化时空之中。正是这种追求,绿蒂的诗歌,别有一番情趣,文笔隽秀,词章清丽,意象清新,志远趣雅,耐人品读。因为诗人的诗篇是这样写成的:“我轻按着书写的快门/把诗情数位叠印/在首要未着墨的方格纸上”!
  啊,面对我们民族博大而丰富的诗歌艺术之海,绿蒂和我们每个当代中国诗人的诗篇也许真的只是“存在美丽的瞬间”,是这大海上一束浪花,是这大海涌动的一片波涛,但因为是这大海的一部分,我们也一样分享着朝霞与夕辉,宁静与澎湃,一样有永恒的生命力。

  读王猛仁爱情散文诗感言
  
  河南周口市的书法家诗人王猛仁把自己近年写的散文诗编辑成集,河南文艺出版社拟将其出版,王猛仁希望我读了后,说一点想法。我认真读了这本集四百余章爱情散文诗的专集,感叹不已,静思许久,写下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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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文诗与散文最主要的联系何在?或许说,散文诗与诗最主要的联系何在?两个字,情感。散文有多种,专注于情感并达到至精至纯时,就成了散文诗。诗歌有多样,诗缘情,但专注于情而不拘于形,有诗之神而不同于分行排列之诗,就是散文诗。王猛仁厚厚的一本散文诗,专写情,而且专写爱情,天地日月,春夏秋冬,万事万物,在情人眼中都与爱分不开,于是王猛仁一本散文诗集成了王猛仁的“情感史”,至真至精至专至迷,试想一下,不是用散文诗这种形式,能够如此淋漓尽致地将其胸中情感的海洋表现得如此出神入化?王猛仁是个书法家,又是个诗人,诗与书法成为其精神生活的全部寄托:“其实,再没有一种体裁更能载走我心中的这一叶轻舟,只要我摇起手中的一竿竹篙,它就会轻轻浮动,荡起层层涟漪,并扩散开去……这就是我今天所以偏爱诗文与书法的缘故吧。”在今天,关于诗歌关于散文,有许多新的说法和新的主张,废情,就是一说,主张写诗作文“不抒情”。主张者有主张者的理由,但这个理由至少在散文诗领域行不通,如果散文诗没有情感因素还成其为散文诗吗?
  读王猛仁的散文诗,还有一心得,就是散文诗形式的自由,内容表达的自由都让散文诗写作成为心灵自由展示的最好形式之一。王猛仁是个书法家,书法写作的过程,我以为就是一个从必然向自由的过程。要成为好的书法家,先描红,要习帖,要向前人大家的作品学习,这个过程是从“不像”到“像”的过程,讲的是模仿,讲的是规矩,讲的是必然王国。但练习和学习后是完成自己,是从“像”到“不像”——不像前人而成为自己的过程。正是长期书法研习,使王猛仁深得散文诗的要窍:自由,自由的写作是因为自由灵魂的需要,敢爱敢恨,大爱无边,在王猛仁的爱情诗中,不仅读到了他对心上人的钟爱,而且爱天地万物,爱大千宇宙,也爱一草一木一石,而且在它们身上凝聚着他的心:“一份相思像一汪泪水,滴在岩石上,没有声音……”“请为我保密,我的月亮。”“乌云密布,秋雨飘洒,树叶飞落,夜莺还在唱歌。”我们常说寄情万物,在这本散文诗集里,不就是王猛仁笔下自由灵魂的自由歌唱吗?
  散文诗的要素之三,就是要张扬作者的个性。一讲真情,二讲自由,三就是要个性。个性越是鲜明,散文诗就越有份量。散文诗不像小说,可以靠人物、故事和情节征服读者。短短的一篇散文诗,几百字内就要抓住读者的心。鲜明而独具特色的个性非常重要。个性体现在文字上,文字表达的功力,在王猛仁的散文诗中,常有精彩之作,如《深谷》一诗,总共三句话,三个问号,如写意泼墨,展示深远的意境:“初雪后的深山,蜿蜒的山路如随手可抛的金丝飘带,雄鹰仄歪着,敞篷的大马车载着我向深山走去,你可看见鹰的忧郁的眼?//深山里的峡谷,零乱的石埠如来自昨天群星的大大小小的陨石,涧水涛涛水花四溅,而照在水中的是永远散不开的迷雾,你可记得红枫林里的幽香?//一座无人居住的小木屋飘摇不定,夜半的篝火和牧羊人的猎枪,可否是欲融还留的白雪上的兽蹄之迹?”文字华美而简练,好像书法家惜墨如金。除了文字上的特色外,王猛仁的每篇散文诗都主旨鲜明,意象单纯,情感浓烈,行文流畅,笔墨凝练,意趣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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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猛仁在艺术上是多面手,散文诗只是他所涉猎的诸种艺术中的一种,但就从这本集子,也可看出他对艺术的真诚,对艺术创作的执著。当然,收到这本集中的散文诗不全是尽善尽美的佳作,有的还看得出是感情引发的急就章,但我十分高兴读到这样一本真情洋溢的散文诗集,在浮华喧嚣的世界上:“依然坚守着心灵的这块净地并独守着一袭难得的绿荫,他们显得多么空旷,清和而静谧。”
  
  《太行诗丛》总序
  
  山西的五位活跃在当今诗坛的中青年实力诗人共同推出了他们的《太行诗丛》,嘱我为他们写篇序。这五位实力诗人是郭新民,王太文、金所军、姚江平、吴海斌,他们有两个共同之处,一是他们都生活工作在太行山所在的晋东南地区,古称上党,今为长治;二是他们都参加过《诗刊》社的“青春诗会”,算是“诗坛黄埔校友”,郭新民年龄较大,诗龄也最长,是参加“第十二届青春诗会”的诗人,最晚的吴海斌是“二十二届青春诗会”的诗人。我与他们交往有深有浅,但我作为第一届“青春诗会”的与会者和《诗刊》的一名编者,我无法拒绝他们的请求,我希望通过阅读向他们学习。从我内心而言,也愿借此对这五位诗友,表达我的喜悦之情和敬佩之意。
  上党是个好地方,八路军在这里,让太行山英名远播。前两年去过长治,游走太行,十分惊喜,太行之美,天下无二,雄奇峭逸,高危怒峙,云雾仙迹,随步景移,实在是令人惊叹万千的神工鬼斧自然造化!地处太行之巅,“与天为党”,激起多少英雄梦,“上党从来天下脊”,苏东坡一句诗,解读此处人文风气,甚佳。站在太行之巅,回望今日之诗坛,感慨万千。中国新诗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开始了一个难得的发展期,思想解放,拨乱反正,对外开放,给中国诗坛注入了生机和活力,近三十年的发展,诗坛风起云涌,百舸争流,形成了前所未有的诸多流派,也出现了大批杰出的诗人和许多名篇好诗。我在谈论当前中国诗歌状态的时候,对中国现实诗歌版图,曾做过这样的描述,三种姿态三种潮流的三种文化角色,在中国诗坛轮番登台,轮流坐庄,互相纠结,呼应唱和。第一种是面对世界的向外的姿态,这是中国自上世纪末以来,发育了三十年的现代主义诗歌潮流之一。这股诗歌潮流应时而生,从早期的《今天》到八十年代初的朦胧诗,直至上世纪末的“知识份子写作”,将西方近两百多年的现代主义文学风潮在近二十年内引进到中国,在理论姿态上向西方主流文学靠拢,其文学资源更侧重于从外部世界引进,寻求西方主流文化的认同。作为对封建专制的反动,这股诗歌潮流在文化启蒙上的意义,远远大于其已经展示的艺术成就。因此,这种诗潮受到青年诗界的追捧,同时也因一些读者阅读上的隔膜引出不少争议。第二种是面对现实向下的姿态,向下面对脚下的土地的现实主义和民间的姿态,这种潮流在近三十年经过多次流变而成为中国诗坛上最主要的文化角色。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中国诗坛从专制和虚假中解放出来,其中,一批曾受到打击和批判的老诗人,如艾青、公刘、蔡其矫等从底层回到文坛主流,同时,在文化大革命中,从城市被下放到农村的知识青年和工厂、军队等底层中的诗歌爱好者,也涌现了一批较为优秀的青年诗人,这些来自底层的两部分诗人,在上世纪七十和八十年代发表了大量抨击封建专制,表现底层大众疾苦,呼唤思想解放和民主科学的诗篇,这种潮流得到了读者的追捧,在推进中国思想解放运动中起到了鼓动作用,同时,其文学资源和诗歌元素大多来自生活底层,具有较强的民族性而与现代主义思潮双峰并立形成两大潮流。到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国诗坛这种向下的关注底层的诗歌发生一些流变出现了新乡土诗,城市打工诗以及口语写作等,而且大量的作品在民间社团自己印刷的“民间刊物”上发表,形成“民间写作”潮流。这股潮流中的诗人,注重用生活中鲜活的口语作为诗歌语言,关注底层,表现卑贱者的情感,为弱势群体呐喊,同时强调自我独特的创作风格。他们虽以“先锋诗歌”的姿态,但其关注当下现实,表现底层人生的草根精神仍然与朦胧诗及后朦胧诗及知识份子写作这个姿态向外的潮流有极大的差异——“民间写作”不拒绝在表现手法上向西方学习,但在诗歌的元素和资源是目光向下面对本土。在这一时期,许多被称为“第三代”的诗人,也就是旗帜很“先锋”,手法向西方现代派学习,而在内容和精神层面上关注当下,表现底层,诗歌口语化。进入二十一世纪后,网络的出现,加快了诗歌在民间的普及,向下关注现实的诗歌潮流渐成气象。第三种是面对传统的坚守姿态。坚守古典诗歌的传统,坚守二十世纪“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传统,坚守革命文学的传统,这也是中国诗坛重要的角色。中国有两千多年的诗歌传统,特别是古典诗歌的唐诗宋词在艺术上所达到的完美境界,使中国古典诗歌有最多的喜爱者,尽管这种用文言写作的格律诗词,在今天难以有新的超越,而且“五四”以来对旧体诗有诸多歧视,然而,这种传统诗歌在当下中国仍有大量的习作者,他们是中国文化的坚守者,尽管这种传统诗歌至今最大的问题就是缺少创新,基本的姿态还是坚守。在新诗写作者中,也有坚守“五四”传统,坚守革命文学的革命现实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这些写作者的弱点是创作上确实不太与时俱进,但是坚守的姿态仍令人敬重。
  在这样风云变幻,创新突进的文学时期,非文学的因素的介入,诗人群体中功利主义的左右,使诗歌界多年来争论不断,旗号林立,门户众多,鱼龙混杂。只是时间正在澄清泡沫,同时也在让许多优秀的诗人的作品经历时光的透明而让我们看到真正诗人的面容。太行诗丛的五位诗人,正是以他们的创作实力和作品实绩,在今天给读者以惊喜。这五位诗人从诗龄最长的郭新民到较年轻的王文太、金所军、姚江平、吴海斌,都有许多共同的特点,他们来自生活的底层,对民众疾苦的感怀激发了创作的欲望,关注人生,思考社会,追求艺术上的创造,努力展现自己的内心世界,希望用笔创造属于自己的诗歌方式,在不同高度上给读者展示了自己的梦想与追求。有根基同时不保守,爱土地同时放飞梦,知道底层的苦与乐同时也怀抱着一个知识份子的良知,正是这些基本点,让他们处大风潮而不失基石,有艺术追求却不忘读者,互相映照却不拉帮结派打旗号。我称他们为有太行精神的实力诗人,因为他们爱诗如命不弃不舍,同时又笔耕不辍硕果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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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位诗人又各有特色,互相映照,更显出各自鲜明的艺术追求和艺术才华。郭新民是五位诗人中与我结识时间最长的诗人,《一棵树,高高站着》这本诗集分量沉甸甸,让我记起曾为他写过的一些话:“郭新民就是这样的一路诗人,他一生以诗为伴,不弃不离,诗歌成为他的一种生活方式,他却不祈求诗给他带来世俗生活的好处。”“读郭新民的诗,常常为他诗歌中的那种忧国忧民的思绪所感染,从郭新民前期作品与后期作品比较,除了艺术上日臻完美成熟之外,更让人感动的是内涵的厚重与沉郁,这种东西大概就是我们所说的风骨吧。”“读郭新民的诗,会给人一种编年史的感受,诗人和老百姓的生活现实贴得很紧,诗人一刻也没有闭上他关注时代的那双眼,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郭新民也是在写史,写中国老百姓的情感史。”这些话写在上世纪最后一年,又过了八年,再读《一棵树,高高地站着》我十分欣慰,这些话今天仍然属于诗人郭新民,正如诗人写道:“一棵树让一群好人高高活着/一棵树令一段历史高高活着”,这种历史精神的自觉,也让他的诗有了“一棵树”那样的高度,那样扎根于太行,那样高耸入云天。我还要说,郭新民不是单一色彩的诗人,有对大树的崇敬,也有对小小蚂蚁的理解:“我梦见自己化作一只细小的精灵/勇敢爬进一座深邃的蚁穴/去找寻自己遗失很久的诗魂”。尽管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理解和认可郭新民的追求,然而郭新民的诗歌得到了社会的高度肯定,获得了艾青诗歌奖等重要的奖项,我相信他今后的诗歌道路依然宽阔而远大,我等着读他更多的好诗!王太文的《几块石头》是他近十年作品的合集,我从这些充满现实气息的诗篇中,感到诗人内心的焦灼和渴望。乡村的意象在王太文笔下运用得十分妥当,这些意象更多地是向读者展示诗人内心的波澜。如也是在写树,《看见旷野唯一的树》,是更加主观而从内心生长出来的奇特之树:“孤零的一株树,兀立旷野/世界宁静的中轴/大地绕着它匀速的旋转//戳入大地的长剑,露着翡翠的缨穗/地下的剑刃保持着/锋利和光泽//它舒展鲜艳的花朵,是世界的花冠/它光秃在雪野,世界在思想”。这当然是奇幻而充满性灵的树,就是写村庄,在《村庄之书》中,写出了诗人的沉默:“在大风中/我的沉默是罩住烛焰的脆薄的玻璃/它并不减捐赠我怀抱的光芒”。读者更多的是从熟悉的乡村意象走向诗人的内心。金所军坚持写作已经二十多年了,步入中年的金所军,对诗歌依然抱有青年人的热忱,他的诗歌越写越好,语言也越来越干净,他关注现实,了解底层人生,同时善于处理题材,在看似平静的叙述中,将平淡的生活意象展示出丰富的人生经验,如《老宅子》这首诗,短短四行,几乎是一种刻骨铬心的生活体验的结晶:“老宅子消失了/像痛一样/曾经有过/现在无影无踪了”。平静的叙述,简洁的语言,让人过目难忘,也像被那种平静刺痛!在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中发现诗意,而且是独特的个人的无法复制的,这就是诗人的天赋,经过多年的写作历练,金所军这一才华以更朴素的方式表现出来,如他笔下的《门神》:“门神画在纸上/贴在门上/此后的日子里/阳光晒一下/月光晃一下/雨淋一下/风吹一下/还要被路过的小孩/顺手摸一下//门神一脸严肃/也一脸滑稽/但始终保持隐忍不发的模样”。我曾说过,金所军从生命中掘出的诗像煤,看似平凡,但却可燃烧。我希望金所军的这本《纸上行走的瞬间》会给读者更多的启示。姚江平是与金所军同一届参加青春诗会的诗人,他的诗歌与金所军有共同的地方,就是对当下底层生存的了解与关注,不同的是,姚江平的诗写得让我留下记忆和感动的,更多是他从生活中截取的片断,那些原生态的诗意,他写的在基层工作的“乡官系列”在《诗刊》发表时反响不错:“有时到田间做点农事/是为了感谢生我养我的土地/有时在乡间叩问柴门,是为了亲近爱我护我的乡亲//……有时什么也不做/偶尔抬眼/看那静默的群山”。这首诗很淡雅,如果只有前一段,太实,如果只有后一段,太闲,好在分寸恰到妙处,这就是姚江平的笔力。五位诗人中最后入选参加青春诗会的吴海斌,更多吸收现代派的表现手法,同样是写土地,写乡村,色彩更为斑斓,意象更为密集,如他写的《蜜蜂》“:花骨朵的小杯子,一点点碎开/胖腹的蜜蜂,听到了破裂的声音/飞行在千杯万盏中,醉醺醺,轻声呷饮/它挤出蜂房,藏好尾部的毒刺,在盛宴里/出没,在受精的安排下,带着一把短的利器/它是这个世界的助产妇,酿造情欲的小侠客/翅膀在植物的器官里,沾惹着分泌物/它被不伦不类的美术,打扮成一个提篮子的怪物/和吃油菜白饭的南方农民,住在路边帐篷边/它是没落的贵族,裹着金的外衣,腆着肚子/它是中世纪的骑士,用武器征服花朵的疆域/它是游吟诗人,在民间流放/它耻笑神话里的白羊,被赋予欲望的冠冕/它懂得暗示,熟悉音乐,做一些小练习/对盛装的蝴蝶在寂静中跳出的舞蹈,欣赏有加/在落日时分,用圆舞或八字舞,返回蜡质的巢里/如山寨里的匪贼,卸下劫物,把暗器贴紧自己的腹部。”意象杂陈密集,拼贴叠加,在语言上也强调了叙述方式,然而依旧感受到现实的脉动和诗人复杂的内心世界。
  《太行诗丛》的出版,是山西诗界一件大事,也是《诗刊》的一件喜事,祝贺郭新民等五位诗人,谢谢你们给了我一次学习的机会,也感谢他们用创作的实绩为“青春诗会”增光。五位诗人正值创造力丰沛的好时光,祝愿你们更攀高峰,“上党从来天下脊”啊!
  是为序。
  责任编辑 易 山
本文来源由云梦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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