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招投标信息网:怀念四月的乡村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3 11:07:08

说怀念,似乎没有道理,尽管四月已经过去,但是乡村无法迈越,我仍生活在乡村与城市的交接处。但我依旧爱用“怀念”来表达我对乡村四月人事的一种情绪。怀念,在这儿不仅可以表达时间的差异,更主要的是让我有一种超越乡村地域的差觉,可以增添一种人为的温暖或者悲凉,从此说出来的东西便可以带有更加自我的味道。一些很普通的东西便仿佛成了文物一般,在我的历史上有了独特的意义。

四月是我们这儿的雨季,在这样的季节轮回中长大,自然不会再对这样的季节有更多好奇。雨水一直在各种遮掩物上流动,它是最有流性的,只要它愿意,可以流到人无法看见的地方,而且不动声色。在它的流动中,人不知不觉地把记忆和现实连成一体,才会发现雨水流进了自己的心里。思想是很虚灵的,而躯体是无法超脱的实在,冰凉的雨滴抚慰在春季的心思上,让人慢慢地回忆沉思,在沉迷中慢慢舒展开自己的心房。这时的思想会依然带有春天的气息,就像雨中的花朵,幽凉而清新,还带有些无可奈何的凄婉。 

我们的村庄长满了槐树,四月的槐花飘满我们的村庄。高大茂密的槐树,挂满了成串的白花,一串一串连成一片,那些透明的香味把我的少年时代笼罩起来。在那些单纯的香味中,我的快乐如花香一般明澈,在村子里无边地弥漫。

我的兰姑比我大一岁,她们家就在我们家隔壁。我们在一起玩耍,一同长大,上树摘槐花,下水摸鱼儿,兰姑总是和我们一起,我们也不觉得有什么区别。当她读初中的时候,我还在小学,依旧做着小孩子们常玩的游戏。兰姑却仿佛一下子大了许多,不再轻易和我们一起玩了。我心里有些失落,但也还是不明白,见了面总是兰姑兰姑地叫个无碍。

一个晚上,月亮很大,母亲让我到兰姑家拿点东西,走到兰姑家门口,我看见兰姑站在槐树下,扶着一串槐花,张望着月亮。兰姑俏丽地站着,皎洁的月光从缝隙中抚摸着兰姑的面庞,我几乎看见了兰姑长长睫毛下忽闪忽闪的清澈。兰姑苗条的身影在槐树阴影中隐隐约约,空气中到处是槐花的香味。那种香味顿时唤醒了我心中的另一类情感,刹那间我突然感觉到有一股潮流涌进了我的心间,酸酸的,我才发现兰姑原来是这样的美丽。在那一时刻,我突然觉得美丽的兰姑一下子离我很近,却又遥远得让我心疼。那是我少年天空最后的一个明朗的夜晚。

兰姑出嫁的时候,我高中还没有毕业。她嫁的人很好,基本上是自由恋爱的,很快就生下了两个儿子。在婚后第五年的时间里,她的丈夫却患病去世了。兰姑改嫁了,没过上几年,又加了几个孩子,男人又死于意外。在别人的介绍下,兰姑又招了一个人上门。兰姑回娘家的次数很少,几年也难得看到一两次。她的消息是从我母亲那里传来的,我再次看见她的时候,是在一个正月里。兰姑还没有上四十岁,却面容枯槁,整个人灰蒙蒙的一片。我张了张口,却很难像从前那样很利落地叫她;兰姑想对我笑一下,但是笑容还没有完全展开,只是嘴角抽动了一下,便又是那种毫无表情的模样。我逃也似的走开了,眼眶有些发酸,我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次月光下张望月亮的绰约身影,还有那张披满清辉的面庞。

村里人都说兰姑的命很苦,花一样的人,怎么就那样不顺呢。面对那种似乎无可预测的命运,我常常沉思不语。兰姑是坚强的,她终于都挺了过来。她的孩子们都渐渐长大了,听说都很懂事很孝顺。人毕竟不是一朵花儿,人是可以经受过几多个季节,几多个磨难。

我不知道兰姑是否会常常想起她的从前,她的快乐和幸福。但我觉得,人的童年少年总是比较幸福的,并不因为回忆过去,人生的历程往往依旧如此。离那段时空距离越远,那种感觉也许会更加强烈。在四月的雨天里,我曾经很多次撑着雨伞,走在我那个熟悉的村庄里。往日熟悉清晰的一切在雨里显示着朦胧别样的美丽,槐树越发地古老,但花朵却总是那样鲜嫩蓬勃,在那些花朵间,我依稀能够看到过往时光重叠的影像。那些老屋的墙砖,也在雨气中慢慢地萌生出一层淡绿,显示着久远的年轻。生命是一种轮回吗,没有谁说得清楚,但从年年花开花谢的春事上,可能每个人都能得到不同的领悟。如果我坚持相信植物是有灵魂的话,那么我就有理由相信植物是最幸福的生物。

当雨点渐密,微微敲打玻璃窗的时候,我喜欢坐在关闭紧紧的雨窗之后,眯上眼睛,聆听雨声。我的房子里摆养着几盆绿色生命,有吊兰,有文竹。文竹很秀气地站在我的电脑屏幕上方,在我的文字之外妩媚地伸展枝叶。她总是不动声色地删掉我脑海中不需要继续存在的东西。窗外的雨声时急时缓,时重时轻,生活的节奏也是这样的。美好的总是那么几点,但也正是因为那些点,才能勾画出时间的脉络,真正连缀起生命的轨迹。

在四月的天气里,不用费多大的心思就可以让自己静下来,把思绪如一条春蚕放养,只需懒懒地蜷伏在温暖的床架上,细嚼着水气淋淋的乡村四月,把思念存放在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