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d中止回阀的画法:品味谈吃51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09:15:42
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快板大王高凤山,是曲艺界和观众朋友非常喜爱的一位长者。当年,我师父高英培在北京宣武区前孙公园的一家纸铺当学徒,特别喜欢听相声。每天晚上都去天桥听,回来晚了进不了门还要跳墙。掌柜的一开始怀疑他学坏了,就让账房跟着他,这才发现他原来是听相声去了。账房先生回来跟大家一说,众人哈哈大笑。高凤山先生当时就住在隔壁,听说了此事后就来问我师父:“你想学说相声吗?”我师父说:“太想了!”于是经高凤山先生介绍,我师父走上了艺术之路。
    我师父从小丧父,所以对高凤山先生就像对父亲一样尊敬和孝顺,一年三节都要到高凤山先生家里去探望,当然我也要去了,所以我跟高老先生的关系也非常近。高先生在圈内人称“少高二爷”,我师父管他叫二叔。我就得叫二爷了。
    高凤山先生教学非常严格,徒弟、徒孙来到家里都要说上一段,然后他会给你归置归置、掰扯掰扯,告诉你这儿不行,那儿还有欠缺。确实,老人家在快板书、相声这两门艺术上绝对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圈里人十分尊敬他。他曾经当过北京曲艺团的团长,20世纪50年代初,侯宝林先生跟他一起成立了相声改进小组,为相声的进步发展做出过很大的贡献。
    有时候我们去探望高老先生,也会留在高家吃饭,每次掌勺的都是高老先生的夫人高二奶奶。二奶奶是一个典型的家庭妇女,没有什么文化,但人非常好。她长得很瘦,个儿不太高,是一个豁达、活泼、快乐的好老太太。
    我隔三差五去一趟高家,高老爷子又特别喜欢我,每次去免不了留我:“别走,就这儿吃吧。”我最喜欢吃高家的一道菜,其实是老北京的一道很俗的菜。是什么呢?炒麻豆腐。您可别小瞧这炒麻豆腐,它也有历史,据说全国各地就咱们北京人吃麻豆腐,因为麻豆腐有一股子怪味,尤其发酵以后酸酸的,外地人不那么能接受。老北京人都知道,实际上豆汁去了水就是麻豆腐。
    高家的麻豆腐,可不是高凤山先生炒,全是这位二奶奶掌勺。每次我去,专门爱吃她炒的麻豆腐。吃了几回以后我就问:“二奶奶,您这个麻豆腐这么好吃,怎么炒的呀?”二奶奶笑道:“小子,吃这玩意儿上瘾,你吃馋了!”我说:“我就是爱吃您炒的麻豆腐,别人炒的我可不馋。”二奶奶就说:“你再来,别尽光跟你爷爷那儿聊天,你看看我怎么炒,我教给你,回家也给你媳妇炒一个怎么样?”我说:“行嘞,二奶奶!明儿您就教我炒麻豆腐。”第二天我去了,老太太就说:“今儿你来得正好,街坊六婶儿说了,今儿个羊市口那儿来麻豆腐了,我买去。”我说:“我跟您去。”“行,我顺便一路告诉你麻豆腐里都搁什么。”
    于是我推出了老太太的坐骑——一辆小三轮:“二奶奶,我蹬着,您上车吧!”走在街上我一看,老太太谁都认识,一路打着招呼到了羊市口。我们在羊肉床子那儿买回了一块儿羊尾巴油,又在菜场买了雪里蕻、青豆嘴儿、青韭。
    羊尾巴油很肥,白的,回来后把羊尾巴油切成小色子块儿,然后切葱花,再少切一点儿姜末,雪里蕻也都切成小短段儿。再一看,还泡了点儿青豆。老太太说:“除了这些以外,还得再加上一点干辣椒。”不一会儿,二奶奶坐了锅。她告诉我,炒麻豆腐非得用铁锅。铁锅比较厚,火力匀称;薄锅火力不匀,爱巴锅。炒麻豆腐得和弄,拿个勺一直搅拌着。我一看老太太这个勺就乐了:“您这个勺有多少年了?”老太太说:“这把勺,打我进高家门就跟着我!”我为什么乐呢?二奶奶拿的本来是一把圆勺,因为老在那个铁锅里和弄,前面都磨掉三分之二,就剩下一个勺把了!我问二奶奶:“您得炒过多少麻豆腐呀?”二奶奶说:“不敢多说,反正那些麻豆腐能把你淹了!”我说:“得,您教我炒吧。”二奶奶告诉我,麻豆腐都得炒两遍,第一遍把油放进去,拿葱花炝锅,再放入麻豆腐,这个时候麻豆腐最吸油,锅里倒的油会一下子全吸进去,稍微炒一下,就把麻豆腐盛出来。锅里再放一点油用来煸羊尾巴油搁上葱花、姜末炝锅。煸羊尾巴油的时候火得大一点,把羊油全煸出来,当羊尾巴油快成油渣儿时,再把麻豆腐放进去。这时,还要把麻豆腐刚才吸进去的炝锅油全给炒出来,炒成松状,跟那肉松似的,这个时候才是炒好了。吃上一口,要是咬上一块油渣儿,那才叫一个香!当然在炒的过程当中要搁上盐,而且要点上点儿黄酱,搁上雪里蕻、青豆嘴儿,炒出来以后往盘子里一盛,撒上青韭,中间拿勺按一下,按出一个窝来,干吗呢?把炸好的辣椒油往窝里倒,你要不吃辣的,可以从边上吃,要是爱吃辣的,你就从中间吃。
    就这样,我跟二奶奶学会了炒麻豆腐。现在高凤山先生已经过世了,前年二奶奶也走了,每当我吃麻豆腐或炒麻豆腐的时候,就会想起二奶奶。大家伙儿要是一称赞:“老孟,你真不愧是馋人,这个麻豆腐炒得还真地道!”我就会说:“这都得归功于二奶奶,我这炒麻豆腐是跟高凤山的太太——我的高二奶奶学的!在我主持“电视餐厅”那段时间里,我们开办了一个叫做“明星做菜”的栏目。我找了不少我熟悉的朋友来做这个栏目。
    一天,我给李金斗老师打电话,我说:“师哥,您得上我们‘明星做菜’里做一道菜啊。”“行啊,我去。”“那您先告诉我您做一个什么菜?”“你先甭问,就帮我预备一点大虾吧。虾是越大越好啊,最好是大对虾。”“大虾?您要做油焖大虾?”“不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一听,师哥还卖上关子了!
    剧组有负责采购原材料的剧务,我告诉他:“你呀,去买两盒大对虾,要好的,不掉头的那种。”于是剧务就去了,一会儿买回来了,真好:青头肉、大对虾,是冷冻的。我拿水给泡上化开了,心想:我把这个对虾拾掇出来,等会儿金斗老师来了咱就炒。这肯定是做油焖大虾啊。正想着呢,服务员来告诉我,李金斗老师来了,正停车呢。我赶快到门口去迎接。金斗老师一下车,我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小捆儿韭菜,做这个节目的时候正是春天,新韭菜刚下来。“师哥您拿这个韭菜干吗啊?”“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我想这师哥还真是“不到火候不揭锅”呀!
    把机器支好了,准备录像。金斗师哥就开始操作了。他把虾从后脊背儿这儿拿小剪子给剪开了,先把里边的虾线给剔干净了,再把虾洗一下。洗完之后,又拿一个干毛巾,把虾上面的水都搌干了。我问:“你这是干吗呀?”金斗师哥说:“把水给弄干了,待会儿过油的时候它不炸锅。”又晾了一会儿,虾上的水汽全都风干了。他拿起刀来,把大虾从腰部切断,前边是一个大虾头带着虾肉,后边是一个大虾尾巴带着虾肉。
    我说:“您要做.虾段?”“也不是。您等着拉线儿瞧活儿吧!”说着话,他就把这韭菜给择了,然后把韭菜洗净,切成寸段。把锅坐上,搁上油,金斗师哥就说了:“大虾过油你得注意,先炸虾尾,后炸虾头。你看虾尾全是肉,不粘锅;虾头就不一样了,虾头里有油,油一出来就容易粘锅。所以先炸虾尾后炸虾头。”虾尾炸好了,然后炸虾头,虾头炸好了他没捞,往里边搁一点葱花、姜末,再把虾尾放回去,然后用酱油一炝锅,把切得了的韭菜段全都扔到锅里边,这么一翻炒,韭
    菜塌秧了,菜就出锅了。“师哥您这菜叫……?”“告诉你兄弟,这是咱们老北京正宗的韭菜炒大虾!”我这真是头一回听说这“韭菜炒大虾”!
    还没容我下筷子呢,整个剧组的人嘁哩喀喳就着白米饭就把这韭菜炒大虾全给开了,“开了”就是吃了。盘里还剩点汤,我就拌了点儿白米饭。李金斗一看,说了一句:“兄弟,别看你没吃着虾,其实你最会吃了,虾汤拌饭最解馋! 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李嘉存是老百姓非常喜爱的曲艺演员,不光会说相声,还拍了很多著名的电视剧。像他在《宰相刘罗锅》里演的那个仆人张成,就演得很好,我很爱看。
    我们俩是一师之徒,他是我师弟,我们的恩师就是高英培先生。嘉存在拜高先生为师之前在北京北冰洋食品厂当科长,管理后勤的事儿。那会儿我们要上“北冰洋”去,吃饭都找嘉存。嘉存是回族,拜了师之后,对师父非常孝顺,经常做点儿清真小吃,炖点儿牛肉、酱点儿羊蹄给我师父送去。我跟师父当时是一对,出来进去天天在一块儿,嘉存孝敬师父的同时,我这个师哥也跟着沾光了。并且师父年岁大了,吃得多的还是我。所以我有权对嘉存做的吃食加以评论,嘉存也爱听。有时候我也给他挑点小毛病,但主要还是夸奖他,发自内心地夸他做得好。
    嘉存做的好东西可不少,比如他做了一道牛肉粒炒萝卜干。萝卜干是从浙江带回来的萧山萝卜干。炒出来的萝卜干好到什么程度呢?这个萝卜干送给我爱人以后,竟然引起了我们家的家庭纠纷!我爱人说:“你看人嘉存,每趟出差回来带的东西都是真东西。你看你一出去,什么时候带回过一个像样的东西?”就为了这个,我曾经警告过嘉存:“再有好吃的,不许让你嫂子得着,不能让她吃,吃完了我受不了啊!你给她送一回炒萝卜干,她唠叨我一年半!”这就说明嘉存做的东西确实是好吃。
    嘉存做过一道清真的河间爆肉,那简直可以说在北京一般的清真饭馆里也吃不着这么好的菜!不过最让我难以忘怀的还是嘉存烙名家名师爱做饭的烧饼。他烙的烧饼个儿不大,跟一个象棋子那么大,直径也就一寸多一点儿,叫做“棋子烧饼”,老话又叫“牛眼烧饼”。嘉存烙的烧饼那叫一个好!掰开一看,那真是一层一层的,足足有二十七八层;两面烤得酥脆焦黄,一面蘸满了芝麻。我亲眼见过我师弟烙,他烙烧饼有一个诀窍:他家有个大瓶子,瓶子里装着五香粉,这五香粉是用花椒、大料和小茴香炒制后磨碎的,一点不能煳,炒完磨好后,往面里撒,每一层当中都撒上,烤出来那叫香!
    烧饼上面蘸芝麻也不是拿烧饼剂儿蘸水,而是往烧饼剂子上刷点拿水澥过的酱油,往这芝麻盘里一蘸。芝麻都是过了水的,为什么呢?这样不牙碜,没有杂质。烤出来的棋子烧饼看着就那么漂亮,别说我爱吃,连我女儿都爱吃。这不,前些日子,我女儿见到嘉存了,见面就说:“嘉存叔,离我上次吃您烙的那个烧饼都十几年了,到现在嘴里还有烧饼味呢!”我家楼顶上有一块儿地儿,是四十平方米的露台。我太太在露台上弄了半尺厚的土,做了一个花坛。前几年春天我也没注意,有一天她跟我说:“你快来看看!”我问:“怎么了?”她说:“今年我种了点扁豆,长出来了,你瞧!”我一看,这扁豆还真发芽了!我就给它支了几根竹竿,扁豆就顺着竹竿爬上来了,拴上几根绳,没过些日子,扁豆就开花了,花开得还挺好看。我们两口子天天看着这个花高兴。后来花谢了,落了一地,长出小扁豆来了,越长越长。
    我爱人就跟我说:“这扁豆你别掐,好好留着,完了咱们尝一顿鲜儿,好好地来一顿扁豆焖面。”我说:“行嘞,我就等着你这顿扁豆焖面了!”
    夏天了,天儿挺热,扁豆还真长成了。
    开始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真舍不得摘下来,长着多好,可以当观赏花。可一看这架子上,滴里嘟噜结得还真多。得,摘吧!就把这个扁豆给摘下来了。真嫩!一根须子都没有。上街买点切面回来,做一顿扁豆焖面。我说:“我做吧。”我太太说:“你别做,你做的扁豆焖面不好吃,我来吧。”“得,那就看你的手艺了。”
    她切了点儿瘦肉丝,在锅里搁上葱花、姜末,放进瘦肉丝煸炒,味儿还真香!煸完肉丝再往里倒一点儿酱油,搁上盐,放入扁豆翻炒一下,炒到三四成熟的时候,再把面条抖落开,切面挺长,还得揪成一段一段的,往扁豆上一铺,全都给盖满了,把锅盖一盖,沿着锅边稍微浇上一点儿开水,她说:“这就成了,你就.好吧!待会儿你就等着吃吧!快去把那个新蒜拿来!”跟您说,刚下来的新蒜晶莹剔透,看着就好。我负责剥蒜,吃扁豆焖面没有蒜
    就等于吃一碗干饭。我这儿剥蒜,她就看着那锅,就听得锅里嗞嗞啦啦地响,我说:“别煳了。”她说:“煳不了,你放心吧。”几分钟过后,一打开锅盖,扁豆焖面的味儿扑面而来。她拿一把铲子一双筷子,兜着锅底这么一铲,把锅里头的扁豆和面条就和到一块儿了,给我盛上一盘来。我一看,扁豆面里的汤,全让面条给吸收了,还真好,又没有煳锅,显得又不那么干,油汪汪的,一吃,是真鲜!
    您想啊,自己种的扁豆,那能不香吗?
    我这篇文就是篇菜谱,您想吃焖面就照着这样做吧!我师父高英培先生在世的时候特别爱吃螃蟹,尤其对海螃蟹情有独钟,因为天津人都讲究吃海螃蟹,不像咱们北京人爱吃河螃蟹、大闸蟹。有一年演出,我们走到了黄骅县,现在叫黄骅市。那里有个渔港叫南排河,在那里我师父交了一个朋友,就是当时黄骅工商局的刘局长。刘叔这人非常热情,对我师父非常崇拜,喜欢高英培先生的艺术,于是老哥俩拜了把兄弟儿。
    既然是兄弟了,刘叔说走的时候给我们带点儿蟹子。这个蟹子就是黄骅渔港著名的梭子蟹,是海蟹。北京每年吃的海螃蟹很多都是从黄骅运来的。刘叔说着就带我到海边儿去了。正好回来一个渔船,那时正值螃蟹丰收的季节,从船上正往下运螃蟹呢。我就跟刘叔说:“刘叔,我没上过渔船。”他说:“那行,你上来看看。”
    搭上跳板就给我送到渔船上去了。上去一看,哎呀,那螃蟹太多了,有的还活着呢!渔民朋友把螃蟹用渔刀“咔嚓”一劈两半儿,就拿螃蟹蘸着盐直接吃,然后喝一口酒吃一口蟹,还让我:“你尝尝。”我说:“我可不敢生吃这个。”
    我足足买了一百个大螃蟹,然后上秤称,给人家钱。渔船底下支着一口大锅,螃蟹买来以后在那大锅里这么一煮,然后找两只箱子,把熟螃蟹往箱子里一码,当天晚上就带回北京了。
    带回来以后,我师父就跟我说,这么好的螃蟹,咱们又带回来这么多,别独吞,给几个老先生送去,让他们尝尝。于是我负责给侯宝林先生送去了四个螃蟹。有人会问:“四个螃蟹您值得送吗?”您可不知道那螃蟹有多大个儿!那俩尖儿离着得有一尺多!
    我活了七十了,头一回看见这么大个儿的螃蟹,再大,它就该吃咱们了!这大螃蟹送到侯老家,侯老非常高兴,跟我说:“你看你师父,吃什么都想着我,这么孝顺我。”我说:“这是我师父跟我应该做的。师爷您尝尝,这大螃蟹真挺好的。”侯先生没急着吃,叫侯奶奶:“把咱家那秤找出来,称称这大螃蟹,没见过这么大个儿的海螃蟹,看看它有多沉?”侯奶奶把弹簧秤找出来,一称,一个螃蟹足足有一斤七两!我说:“这是我从小到大吃的最大个儿的海螃蟹了。”侯先生说:“甭说你,我活了七十了,头一回看见这么大个
    儿的,再大,它就该吃咱们了!”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杨少华先生是观众非常喜爱的一个小老头。按照辈分我管杨先生叫师爷,私底下我们爷俩是忘年交。有一天杨老爷子给我打电话:“你干吗呢?”我说:“刚做完节目,正开车从北京台出来,干吗啊,有好吃的?”他说:“你快来吧,来了你不后悔!”
    我应了杨老的邀请,就去了他家。到那儿咚咚一打门,杨先生开门来了,我一看,吓了一跳,怎么?只见他撸着胳膊挽着袖子。“您要干吗啊?爷。您这是要打谁还是怎么着?”“没有,我这是为了迎接你!”“迎接我有挽袖子的吗?”“我这是给你做好吃的呢!”“什么啊?”“你进来看看。”我到厨房一看,乐了——杨先生买了一条鳎目鱼,又叫偏口鱼、比目鱼。您没听我们说相声的说:打南边来了一个喇嘛,手里拎着五斤鳎目;从北边来了一个哑巴,腰里别着个喇叭。别着喇叭的哑巴要和拎着鳎目的喇嘛……我就甭说这绕口令了。这鳎目鱼啊,天津人最讲究吃了。杨老先生在天津生活这么多年,炖鳎目非常有一手。他说:“你坐那儿,爷们,今儿我给你露一下子,你看看这鳎目炖得怎么样?”我说:“您做的准错不了,要不我给您打个下手。”进了厨房我一看,鱼已经收拾好了。杨先生将鳎目过油先煎一下,然后是搁葱、姜、蒜、酱油、醋、糖这几样调料,炖出来那真是红里透黑,黑里透红。拿筷子一扒拉,那鳎目肉是白的。杨老跟我说了:“吃这个不能吃别的,就给你来一碗白米饭,上好的小站稻焖的白米饭。”您猜怎么着?从这天开始我就更爱到杨老家去了,为什么?因为那儿有鳎目吃啊!
    有一天我想,不能老让人杨老请我吃啊,我也得买一回。我到红桥农贸市场,挑了一条大点的鳎目鱼,就拎着到杨老家去了。当当当一敲门,杨老开了门,我一看:“您今儿怎么又挽着袖子呢?是不是又有鱼吃了?”“没有,我这儿洗衣裳呢!”那天休息,在家呆着没事儿,我太太问我今天吃什么,我说咱们买一只整鸡吃吧。我太太说:“鸡有什么可吃的?谁现在还买一只整鸡来吃啊。”“哎,咱们今天就新鲜新鲜,咱老两口做一只鸡吃。”“怎么做啊?”我说:“你就跟着我走吧!”
    说着就上回龙观农贸市场去了。
    走的时候带了一个碗,还带了点儿盐。到那儿挑了一只农村家养的柴鸡,让人给现宰。宰鸡的时候控了一碗鸡血,搁上一点盐,一边控着血,一边搅和着,就凝固了。鸡呢,随宰就随褪了毛。开膛以后把鸡肝啊、鸡心啊都拿回来了。
    回来后把鸡毛择净。煮之前先把鸡胸脯肉剔下来,这一个鸡胸脯不是有左右两块吗,一块留着备用,另一块跟剩下的鸡搁锅里煮。鸡皮先煮熟,一熟之后就把鸡皮扒下来,再放在凉水里一拔,凉后改刀,拌上作料,就成了一道凉
    菜——麻辣鸡皮。
    将锅里的两只鸡翅膀跟两个鸡大腿拿出来,这时已经煮得八成熟了,再过油一炸,就成了“香酥鸡腿”、“香酥鸡翅”。
    煮熟的鸡胸脯撕成丝,放点儿黄瓜丝一拌,这叫“凉拌鸡丝”
    还有鸡血,上屉一蒸,蒸出来之后给打成条,再将一块儿豆腐切条,做一个“酸辣汤”。
    刚才不是留了一块生鸡胸脯吗?将这块鸡胸脯剁成馅儿,包了三十个馄饨,拿鸡汤煮馄饨吃。
    这一只鸡我们老两口吃得这叫一个美!
    其实我们不为吃这只鸡,为的是玩儿。现在的人们退休以后好像没事干了。你要把每一种吃食像我们老两口这么一做,一只鸡吃出五种花样,有凉菜、有热菜、有过油的、有汤水,还有主食,多好!后来我把这经验传授给了我的几个亲朋好友。您猜怎么着?他们告诉我:“老孟,你这已经不新鲜了,我们早就这么干了!不管买哪一样东西,我们都要看看怎么开发,能怎么样做。不光我们有了美食的经验,夫妻感情也越来越深了。”我呢,就把这条经验在这儿跟您介绍介绍,您按照我这个办法,就不只是用在一只鸡身上了,您的成绩可能还要超过这个。您不妨试试?提起范振钰先生,大家都知道他和我老恩师高英培先生合作了几十年,他们说的名段子《钓鱼》,快乐了好几代人。可是大家可能不知道范先生还非常会做饭。范先生把做饭当成一个乐子。他晚年退休以后曾经经营过一段时间包子铺。范先生的包子大家伙儿都非常爱吃。
    一提起包子来,大家都知道天津的包子最有名,特别是“狗不理”包子更是赫赫有名。实际上天津还有一个“陈傻子包子”也是非常有名的。我跟范先生去那里吃过一顿包子,非常爽口,很解馋。心想这可能是天津最好吃的包子了。没想到范先生跟我说:“你吃陈傻子包子好吧?哪天吃吃你师叔马志存的包子,那才叫最地道!”
    马志存先生也是一位著名的相声表演艺术家。如今他已经过世了。马先生当年与苏文茂先生合作,担任捧哏。他也是赵佩茹先生的弟子,跟我老恩师是亲师兄弟。有一段时间,马志存老师在全总文工团工作,给年轻的相声演员捧哏。我有幸见到了他,就借此机会问了:“志存叔,听说您的包子馅做得特别好,哪天您让我解解馋。”他问:“你听谁说的?”我说:“我听我范大爷说的。”志存叔说:“我包子馅儿做得好,你范大爷做得也不赖,我们俩有比。”我说:“那我就先尝尝您的包子吧。”正好志存叔有时间,就给我做了一顿。说句实在话,那包子馅做得确实不凡,选精肉,自己剁馅儿,不用外面买的绞肉,剁出的馅儿肥瘦均匀,头八脑全挑出去,非常细致。打包子馅儿的汤是自己调好了的鸡汤,打出来的馅儿非常腻糊。然后再放姜末。我发现他没搁葱花,便问道:“师叔您不搁葱花吗?”他说:“当然搁了!不但要搁,而且都得用葱白切的葱花,葱叶一点不要!”切完的葱花全铺在包子馅儿上,而不和在馅里。接着把笼屉坐上,开锅了以后这儿才包,一边包,一边把葱花就和在馅儿里了。我问:“您这是什么意思?”他说:“你不知道,这样吃出来的葱花味儿才香,早和在馅里会有臭葱味。”还别说,蒸出来的包子确实比狗不理的包子都好吃,真是精工细作,味道十足!
    有一天我上范先生家去,范先生问:“怎么样?你尝了你志存叔的包子了吗?”我说:“确实不错,那包子好吃,我有这个口福吃到了。”“那你再尝尝我给你蒸的包子。”当时范先生住在我们团里,这一天我正好没回家,范先生说:“今儿别走了,我给你蒸包子吃。”我一看,范先生这包子馅儿和好了以后,葱花也是铺在上边,一边包,一边和这葱花,我说:“范大爷,我知道了,您这包子馅跟我志存叔是一个师傅教的,这个倒好,说相声,您跟我师傅是一对,蒸包子您跟志存叔是一对!”
    范先生的包子蒸得不凡,所以后来范先生退休之后,在一家包子铺给人家瞭高,据说那家包子铺生意非常红火,为什么啊?因为有范振钰先生在呀! 著名表演艺术家刘洪沂先生,很会做饭,在家里头经常亮亮自己的手艺。
    有一天我跟杨少华先生上刘先生家去玩,刘先生说:“今天我亲自给你们动手做一顿饭,你们二位品尝品尝。凡贵你不是老号称自己吃得多见得广吗?你爱吃面条,今儿我就给你做一顿面条。”我说:“大老远来就吃一顿面条多没劲!你说你能给我做什么面?是打卤面,还是炸酱面?”刘先生说:“我给你做一顿肉丝榨菜面。”我说:“这肉丝榨菜面我在外面常吃,弄一点汤面搁一点炒榨菜肉丝不就得了嘛!”他说:“那是什么肉丝榨菜面?你尝尝我做的这个!你们先在这儿聊着,我这就动手做去。
    不光他一个人动手,老伴也上手和了一块儿面,做手擀面。那面条切得真匀!刘先生做浇头。榨菜买来了,他说榨菜不能洗得太干净,要是把上面的辣椒面全洗没了就没有这个味儿了,去去杂质就得。洗完还得挑,挑那种青绿青绿的,别挑白的,白的就老了,吃起来柴。把挑好的榨菜切成丝,再切点儿姜末、葱花。然后又拿出了一块儿里脊肉。我问:“干吗啊?还用里脊肉炒榨菜丝?”“那当然了,你来了更得讲究讲究啦,炒榨菜丝就得用好肉,而且
    得是一半榨菜一半肉,才够口儿!”刘先生一边切一边说,“我跟你说,切肉有讲究,横切牛羊竖切猪,切出来的肉才入味!”一会儿工夫,肉丝榨菜就炒得了,把面条煮出来,过了一遍水儿,再往上一浇这个肉丝榨菜,您猜怎么着?我吃了两大碗!
    后来我才知道,人家这肉丝榨菜面是刘家的家传手艺,做出来确实跟别的家不一样,为什么呢?选料精,下料狠,掌握的火候好。吃的时候肉丝非常嫩,榨菜一根柴的没有,我问刘先生:“我不用这榨菜,就买袋装榨菜行不行?”“不行!要想吃正宗的肉丝榨菜面,就一定要买四川涪陵产的、整块的、裹满红辣椒末儿的榨菜,而且必须得自己切丝,还必须把肉丝煸透,炒出来才是这个味儿。四川榨菜脆生;别用浙江榨菜,看着好看,吃起来面。炒的时候可记住千万别放盐,只放酱油,还得是好酱油,得把酱油的味炒进去,还得放点料酒。这顿肉丝榨菜面怎么样?”正说着,杨少华老师又递上碗来了。您不知道,杨少华老师吃饭有个规矩,就是不多吃。人家有一句名言,叫“少吃一口,舒服一宿”。可今天,杨先生说了:“甭管它了,赶快再给我盛一碗,今天我不守这个规矩了,宁可多吃一口,难受一宿。”他愣吃了两大碗! 在我做美食节目主持人的这十几年中,有幸接触过很多著名的烹饪大师,有的堪称是国宝级人物。咱京城真是藏龙卧虎,我接触过川菜大师峨眉酒家的伍钰盛先生,服务大师鸿宾楼饭庄的王守谦先生,钓鱼台国宾馆的名厨侯瑞轩先生,晋阳饭庄的大师金永泉先生,丰泽园的大师时广南先生、王义均先生,北京饭店著名的广东厨师康辉先生,还有康富有先生、马景海先生、李芝芳先生、郭文彬先生……很多很多,我都数不过来了。
    特别使我难忘的是北京饭店做谭家菜的陈玉亮先生。我们爷俩非常好,他是我的一位老师,在厨艺上教给我很多东西。有一天在京华名厨联谊会所在地,就是龙潭湖这个地方,陈先生做了一道使我大开眼界的菜——黄焖鱼翅。其实说起谭家菜,我也是多次品尝了,因为谭家菜的大师彭长海先生不是外人,是我们说相声的师兄弟彭子义先生的父亲,也是陈先生的师傅。
    我多次在北京饭店品尝过谭家菜。说起黄焖鱼翅,一般都是分好盅的,那天上桌的竟是一道天九整翅!每根都有铅笔那么粗,举座惊叹!我还真没吃过这整翅子。我有幸在后厨看到了陈先生将一个整鱼翅经过一番发制烹调的过程,那真是绝技!他把翅子煨制好了,亲自端上来再浇浓汤,他说这汤经过了48小时熬制。我一看,金黄金黄的,颜色那叫一个好看!陈先生说,这汤可是工夫大了!要用火腿、鸡、鸭等多种原料吊汤,之后再扫汤,使汤变清。光熬制就得用两天两夜,才能有这么好的味道!说罢,陈先生把汤往鱼翅上一倒,就请服务员撤下去分餐。我挺激动,终于吃到了一次黄焖整翅子,这要在外边吃得多少钱啊!
    吃完了以后,我问陈先生:“您是怎么跟彭长海先生学的艺呢?”陈先生说:“我从小就在谭家菜这儿学艺,是从择菜打下手开始的,一点一点学。1958年,我跟彭长海先生在周总理的指示下,调入北京饭店,后来逐渐研究,才使得谭家菜越来越丰富、越来越讲究。”陈先生告诉我,现在有些店做谭家菜不那么讲究了,店家舍不得花时间、花原料吊汤,光用鸡精凑合,吃得人净出汗。过去说吃谭家菜,那连喝什么茶,头一道什么茶、第二道什么茶,最后还要上一道什么茶,那都有讲究。我说哪天我得拜访拜访您,您给我详细讲一讲,不能让谭家菜就这么失传了。
    您猜怎么着?陈先生教我的怎么吃谭家菜,直到今天我也没敢把人家那些关键之处给说出来,为什么?因为现在经常有人会冒充,说他会做谭家菜,还说是跟谁谁谁学的。后来一打听,人家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做谭家菜?陈先生告诉我,谭家菜已经申请了专利,在外边千万不能让他们胡打谭家菜的旗号糟蹋谭家菜了。要说谭家菜,会做的人没那么多,不可能遍地都是谭家菜。听了陈先生的一席话,我才知道敢情这餐饮界里也有假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