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信工程概预算试题:开国上将邓华因庐山力保彭德怀被老领导林彪打击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5 17: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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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穗:当时我父亲是沈阳军区司令,被撤了职。后来林彪在军委会上讲,邓华这个人我反复考虑,留在军队上我不放心,要把他开除军籍,分配到地方。当时邓小平是书记处书记,说你到四川吧,四川是个大省,到四川当副省长。

本文摘自《往事亲历》,作者:郭战平、赵曦,出版社:凤凰出版社

烈烈军魂——采访邓华的夫人李玉芝、儿子邓穗、三女儿邓英

采访时间 2003年3月

采访地点 北京西山 李玉芝家中

采访对象 李玉芝(时年84岁) 邓华夫人

邓 穗 邓华之子 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副研究员

邓 英 邓华之女

采访记者 董雅丽

他才华出众,红军东渡黄河时,毛泽东为一军团诸将送行,随口吟诗道:“涉远祁连外,来从晋地游。”众将面面相觑,主席笑而不答,唯有他从容对曰:“主席是改用李白渡荆门诗,为我们送行呢。”他风流儒雅,任东北抗日联军第七纵队司令时,身披毛领风衣,马车上一火盆、一酒坛、一留声机,专为听京剧唱片用也;他战功赫赫,率四野十五兵团从白山黑水打到天涯海角。解放后,又赴朝鲜担任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一副司令员、司令员。他就是军中名将——邓华。

“瓦罐难免井上碎,将军难免阵上亡”

1950年,十五兵团司令员邓华指挥大军解放了海南岛,当这位得胜将领离开他解放的这个岛屿时,却不要任何欢送仪式,仅带着一个作战科长、一个警卫员,坐着一辆吉普车,悄然从海南回到广州。

记者:据说早年的时候您父亲有两句俗语常常挂在嘴边,“瓦罐难免井上碎,将军难免阵上亡”“太平本是将军造,哪有将军享太平”,我觉得很能体现他的军人情怀,这两句话是怎么来的?

邓穗:1950年的五一,海南岛解放后,我父亲离开海南北上参加抗美援朝,大概是六月份。那时候我母亲正怀着我,当时全国已经解放了,大部分的部队处于休整状态。像我父亲这个情况,几十年征战,按一般人的理解,也应该享受一下和平了,但很快他就接受任务北上抗美援朝了。父亲当时离开广州的时候对我母亲说:“瓦罐难免井上碎,将军难免阵上亡。”他的意思是全国解放了,但是军人应该有随时面对战争的心理准备,况且抗美援朝,对手是世界上头号军事强国的美国军队,肩上的责任重大,面对的危险也更大。

“文化大革命”的时候父亲在四川落难。像他那么大的战功,几十年一直跟着主席,最后跟着彭老总落难,蒙受了多大的冤枉。但在这种情况下,他自己安慰自己说,“太平本是将军造,哪有将军享太平”,精神上还是乐观的。 

记者:解放海南的时候您父亲是十五兵团司令员,渡海兵团的司令员,他带领部队顺利解放了海南岛,可谓战功赫赫。可一个多月以后他离开海南时,按照常规来讲,应该有隆重的欢送仪式。可是您父亲当时不愿意影响别人,他就带着司令部的一个作战科长、一个警卫员,坐着一辆吉普车,从海南回到广州。他为人谦和、淡泊名利,这方面您有感触吗?

邓穗:他当时想的是怎么指挥作战,怎么完成任务,从个人来讲就没什么,也没有“胜利成果”这个思想。后来十五兵团离开广州,改成十三兵团到东北抗美援朝的时候,他同样让作战科长杨迪告诉地方干部不要大张旗鼓。抗美援朝第一任司令员是彭总,第二任是我父亲,第三任是杨得志,杨勇和王平是第四任,最后回来受到热烈欢迎的是第四任司令员杨勇和王平。

记者:就因为邓华将军不爱张扬,据说后来在“文革”中他到四川,竟没有人知道当年的司令员回来了是吗?

邓英:上世纪30年代的时候,他在四川领导平西邓宋支队,在那儿打过仗。解放后,他曾回到当时他住的那个司令部的院子,走访当时的邻居,老房东还在。去了以后,说起当时房子是邓宋支队的司令部,父亲问他还有没有印象,他说知道,就讲了一些我父亲在那儿打仗的事情,记得还是很清楚的。当时我弟弟就冒了一句:“如果当时的邓司令员来的话,你还能认出来吗?”这时我父亲马上就给他示意,不要提这个事情,因为他不愿意让人家知道,他作为司令又回来,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他不愿意张扬这件事。当时房东其实是有感觉的,但是他没有直接去认。

记者:邓将军在军事上和政治上表现出来的个性,与他日常生活中的性格差别大吗?平时是不是很倔强?

李玉芝:他这人在战场上很英勇顽强,对下属和家属又很和善,所以说“倔强”这个词放在他身上不太合适。

邓英:作为一个军人来讲,父亲肯定有那种刚强和严肃的一面,但是对子女,他很关怀和爱护。记得我在乐山当兵时,父亲去开会。那时我刚当兵,津贴很低,一个月大概就五六块钱。我父亲去了以后,就从上衣口袋里给我拿了大概二三十块钱。他想要给我,但是又想用一个合适的方式给,就说了一句:“你妈妈让我给你的。”当时我就觉得父亲的这种爱,他是不愿意那么轻易地表露出来。

记者:听说邓将军爱好京剧,有时候还能亲自登台唱上一折。邓将军还有什么别的爱好吗?

邓穗:他爱好下棋,喜欢抽烟,可能要一天一包。粉碎“四人帮”以后他恢复工作,就把抽了几十年的烟给戒了,因为医生对他说抽烟对身体不好。他的意志很坚强,说戒就戒,他希望能有一个好的身体继续工作。

邓英:我父亲有一个老式的留声机,他存了很多著名京剧演员的唱片,到了“文化大革命”,好多都被毁了。我记得父亲喜欢唱歌,尤其喜欢唱京戏,时不时地就哼几句。上世纪60年代刚刚有电视的时候,我们家有一台很小的黑白电视,播出电影《洪湖赤卫队》,我就听见父亲唱“洪湖水浪打浪”,表情很高兴、很祥和。父亲在成都比较闲暇的时候还养花,种了好多花。

他很爱学习。记得我们小时候,特别是小学毕业考中学的时候,他教育我们要好好学习,到关键时候学习要发狠。他是有亲身经历的,一开始他是政治干部,后来是军事干部、指挥员,在这个过程中他不断地学习。我家有一个小木箱,里面都是父亲几十年保存下来的军事书。从孙子兵法到现代的军事兵法,还有红军大学的书,还有以后收集的书。他说自己并不聪明,但是很刻苦、很细心。他从一个做政工的干部,到后来在朝鲜战场上能够指挥百万军队打现代战争的将军,这都是他不断学习得来的。

就是一步路,差一点就没有了后来的上将邓华

邓华出生于湖南一个书香门第,从一个文弱书生成长为战功赫赫的高级将领,戎马一生,指挥部队打过许多恶仗硬仗,但在战场上却从来没有负过伤,颇具传奇色彩。

记者:邓将军出生于湖南一个书香门第的家庭,从一个文弱书生到战功赫赫的高级将领,他是怎么走上革命道路的呢?听说他从来没有负过伤,是不是真的?

邓穗:父亲从小受前辈的影响很深。听父亲说我的曾祖父在云南做过一个小官,待了几年就回来了。曾祖父性格比较耿直,为了收租的事,对上级不太满意。因为他比较向着老百姓,租子就没收齐,结果没到任期结束就把他撤了,回来后就一直教书。受曾祖父的影响,父亲的性格也很耿直。

1926年,父亲到长沙岳云中学上学,受到比较先进的思想教育。大革命失败后,长沙也比较紧张。岳云中学在长沙是比较进步的学校,父亲1927年就参加了地下党。 

后来父亲参加湘南暴动,跟着队伍上了井冈山。参加湘南起义的后来出了3个元帅,2个大将,5个上将。肖克说过一句话,没有湘南暴动就没有井冈山会师。湘南起义以后,起义队伍上井冈山,父亲和他的一个堂兄,当时都参加了这个队伍。当走到一个岔路口时,队伍到底怎么走,他们两个发生了分歧。我父亲说一定要上井冈山,他这个堂兄就说回家乡打游击。父亲说农民军一到家门口,队伍就散了。他们就在那个路口争执,谁也说服不了谁,后来就按各自选的方向,在岔路口分手了。我父亲跟着队伍上了井冈山,而父亲的那个堂兄回去就让国民党抓住了,被杀了头,挂在城门上示众。就是那个岔路口,就是一步路,父亲差点是另外一种命运。

我父亲打仗几十年,没有负过伤。在朝鲜的时候,翻过一次车,头稍微碰了一点。他一开始参加革命做宣传干事,后来时间不长就做宣传股长,后来做连党代表。第一次参加战斗的时候,父亲跟他的连长在一起,那个连长是个老军人。枪一响,他就叫我父亲趴下,父亲那时候是学生,不懂,但是后来这个连长却牺牲了。

记者:解放战争的时候都说解放军与国民党军队真正的较量是在东北战场,东北战场的真正较量是在四平,为了解放四平,解放军与敌人交火4次,全部参战的只有您父亲这个部队。那时他是林彪的部下,听说他曾给林彪提过意见?

邓穗: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当时大概有10个纵队,父亲是七纵的司令,七纵在东北打仗是比较有名的。4次打四平,其中第一次是去接收;第二次国民党反扑,我们就让出来了;第三次是最艰苦的。在第三次之前,我父亲给林彪建议过,要增加部队,集中优势,林彪没有完全听,但他还是增加了一个半纵队,最后双方势均力敌。打到最后国民党就剩下一个警卫排了,指挥官陈明仁已经拿出手枪准备自杀了,结果这个时候,解放军队伍伤亡也很大,实在打不动了。最后国民党的援军到了,我们只好撤了。

打锦州也是父亲那个纵队和其他三四个纵队打的。父亲的纵队本来是打辅攻的,结果最先打到市中心,辅攻成了主攻。这时候战争已经由游击战转为城市攻坚战。他们七纵发明了一种战法,叫爆破前进,正面有碉堡很难攻,所以就正面佯攻,侧面从民房用炸药包炸出一条路来,爆破前进,这种战法最后打得很好。

记者:从东北战场入关以后,据说您父亲给军委发过一份著名的电报,对解放天津塘沽起了关键的作用,当时是什么情形?

邓穗:入关以后,解放军改为一野、二野、三野、四野,我父亲任四野十五兵团司令。平津战役中让他负责塘沽这个方向,他们就派兵侦察、派小股兵力试探,觉着不行。因为塘沽前面是海滩,国民党守着这个海滩,而且都是沼泽地,所以我们强攻伤亡会很大。他就给总部建议先打天津,打了天津,塘沽的问题自然就能解决了。父亲签署了名字就给总部打了个电报,四野就派刘亚楼带了一些人考察,觉得建议是正确的,就决定先打天津。

“继续前进,否则我就枪毙你”

1950年4月17日,人类战争史上永远记下了这一天,500多艘木帆船,在数量不多的土炮艇护航下,面对敌人飞机、军舰的攻击,开始大规模渡海登陆海南岛。解放军突破国民党陆、海、空防御体系,迅速解放全岛,伤亡仅4000多人,而敌人的伤亡是我军的11倍,这次战役创造了渡海作战的奇迹。当时指挥作战的邓华只有39岁。

记者:1949年,四野从白山黑水一直打到天涯海角。过了长江之后,邓将军的兵团作为四野的先遣兵团,一个多月走了好几千里,风卷残云般一路南下,解放广州,后来您父亲就领导了解放海南的战役,这成为他最为人称道的功绩。

邓穗:他们接受解放海南的任务后不几天,金门战役就打响了,不到一个星期,金门作战失利。一个原因是解放军乘胜追击,对国民党有一点轻敌;再一个渡海作战的特点咱们不清楚。当时敌人在金门有3万人,我们第一个梯队9000人上去了,第二梯队上不去了。海潮一退,我们的渡船找不到了,那9000人也就无法后退,全部牺牲了。这是解放战争以来,部队成建制损失最大的一次,因此当时父亲的压力是很大的。金门离大陆很近,也就几海里,我们的炮能够打到。而海南岛离大陆几十海里,我们的炮打不到,火力上控制不了。另外我们只有陆军,国民党是海、陆、空立体防线。他们的防卫总司令是薛岳,长征时期带着国民党中央军追着红军跑。当时父亲和十五兵团政委赖传珠,就是被薛岳追着跑的,企图消灭在大渡河畔。仅仅15年,乾坤倒转,父亲指挥十五兵团四十军和四十三军攻打薛岳部。

当时主席给四野发电报,要求吸取金门战役的经验,一次渡过一个军的兵力;主要用机帆船;争取在二月份解放海南岛。但是前线指挥部研究,这三条实现起来都很有困难:第一,时间问题,四十军、四十三军打完广东、广西,又回头挥师向东在雷州半岛集结,已经是12月底了,这一两个月训练时间肯定是来不及的。再一个机帆船的问题,普通船都没有,机帆船就更没有了。当时提出到香港去买船,四野也派人带了几十万银元到香港买船,结果买不到。第三个问题是一次过海一个军,要需要几千艘船,不可能有那么多船。后来反复研究,他们就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主席也同意了,就是以准备好为前提。 

他们的工作做得很细。北方来的兵一看到海浪,都吓得往后退,还晕船、呕吐。后来战士们就在海上练,在陆地上练,训练荡秋千。同时还训练吃饭,有三个班吃饭,一个班吃饱,一个班吃半饱,一个班不吃饭,看哪种情况下不晕船。再一个改装机帆船,他们从十轮大卡车上把发动机拆下来,安在机帆船上,做土炮艇。这个土炮艇起了很大作用。在大规模渡海之前,有个叫鲁湘云的渡海英雄,驾驶土炮艇碰到过国民党的军队。他们等着国民党的炮艇接近以后,突然开火,结果把国民党的炮艇打跑了。关于作战的样式,他们提出分批偷渡。当时海南有个琼崖纵队,先小部队偷渡,和琼崖纵队配合上。第一次两个营偷渡,第二次是两个团,第一次偷渡的部队接应上了,第二次偷渡也成功了,后来考虑到再晚季风就要反向,因此决定4月17号大规模登陆。当时国民党上头有飞机,下面有军舰,最后强行登陆。但是他们不是蛮干,他们想了很多办法。

父亲提出,在陆地作战,一次不行,还可以组织第二次进攻,海上就不行了,第一次进攻不顺的话,就没办法组织第二次,必定全军覆没。他要求兵团、军,都成立气象站,了解海水的潮汐、气象情况。第二次偷渡的时候,有一个加强团,一开始顺风,到敌人的海军、空军火力之下。这个师长当时动摇了,就问司令部是不是回来,我父亲就说:“继续前进,否则我就枪毙你!”可见当时渡海,指挥员的决心一定要坚强,部队遇到什么困难都一定要过去。

第三次大规模渡海的时候大概有几万人,有一两千条船。

记者:当时邓将军的作战决心是非常大的,为了准备渡海,想了很多办法,听说邓将军还亲自试航过水陆两用的汽车

邓穗:当时部队通过关系,买回一些水陆两用汽车,直接运到了兵团司令部。作战科长杨迪看了以后觉着不错,但是得试航,就和我父亲准备把水陆两用汽车开到珠江去试航,父亲说他要亲自去才能体会到底行不行。试航的时候,他们感到这个车还是比较差的,遇到风浪就摇摆很厉害,下潜以后通风不行,很快就缺氧,里面的人都很难受。当时十五兵团副司令洪学智知道后,狠狠批评了杨迪,说你怎么能把邓司令叫过去,多危险啊。

记者:从当时的情况来看,解放海南的重要意义在哪里呢?

邓穗:大举登陆以后,我们占领了海口,部队继续向全岛发展,我父亲带着前指挥部从大陆到海口。杨迪讲,当时我父亲站在军舰的船头,两手叉腰,迎风站立。杨迪站在旁边就想邓司令的心情,这几个月他承担了多么大的重担,现在的心情该是多么高兴啊。当时的情况很复杂,哪一步棋走不好,就会影响全局。实际上解放海南这一仗打得特别好,两次偷渡成功,最后大举进攻,时间也选得特别好,4月17号大举进攻,5月1号全岛解放,6月25号朝鲜战争爆发,7月底美军舰队就进驻台湾海峡。海南岛如果晚两个月解放,可能就成为第二个台湾,对咱们整个东南沿海就是威胁。

记者:因为海南战役打得特别好,邓将军很快就被调到东北组建边防军了,刚刚从北方打到南方,立刻又从南方转回到北方,这种军人的生活你们能适应吗?

李玉芝:那个时候我们把这就当家常便饭。他在前线打仗,打来打去,我们家属带孩子在后方。打仗总是要休息,休息就到后方,休息完了就又走了。我们那个时代,对于革命,我们只想到光荣,为革命牺牲、挨饿都是应该的,现在的年轻人体会不到。

邓英:我们5个兄弟姊妹出生地都不一样,我大姐是在延安生的,我二姐是在辽宁本溪,我在天津生的,我弟弟是在广州,而我妹妹又是在沈阳。这也可以反映出,我父亲跟随部队走南闯北、南征北战这么一个历程。

为彭德怀拍案而起

庐山会议上,在彭德怀遭到猛烈批判的时候,常务副总参谋长邓华站了出来:“同志,请不要诬陷好人,彭老总根本就不懂外语,怎么会与外国人串通?事情很简单,他和苏联人说了什么,翻译可以作证!”

记者:1959年,庐山会议打出一个“彭黄张周”集团,还有一个军事俱乐部“邓洪万钟”,都是彭德怀军事俱乐部的成员。邓华将军被划到了彭总那一边,并因此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撤销军内所有职务。他为彭总打抱不平,平时他同彭总的关系怎么样?

邓穗:彭总当志愿军总司令员的时候,我父亲是副司令员,他很欣赏我父亲的作战才能。彭总脾气很大,谁都骂,就是没有骂过我父亲。父亲作战很细,所以彭德怀说邓华是个好帮手。

庐山会议后,1960年我们被发配到四川,1963年彭总到成都,任三线建设副总指挥,实际也是闲职。彭总去理发,理发员对他讲,听说邓华也在这里,彭总就想去看我父亲。走到我们家的楼门前,彭总就在门口来回踱步,最后没有进来就走了。可以想象彭总的心情啊,他既想见我父亲,又怕再连累他。

粉碎“四人帮”以后,我父亲在医院,彭总的夫人去看他,就拿了一个镀金的烟盒。那是我父亲访问南斯拉夫时人家送给他的一个烟盒,我父亲把它送给彭总作纪念。彭总落难的过程中,这个烟盒还一直留着,最后还写了一个条,说:“这是邓华同志送给我的。”彭总的夫人拿着这个烟盒看我父亲,专门讲这个事,说彭总让我见到你再给你,当时我父亲很感慨。

记者:就因为和彭总的关系,“文革”中林彪进一步排挤打击他,他被下放到四川,又分管自己特别不熟悉的工作,他怎样对待这种不公正的待遇?

邓穗:当时我父亲是沈阳军区司令,被撤了职。后来林彪在军委会上讲,邓华这个人我反复考虑,留在军队上我不放心,要把他开除军籍,分配到地方。当时邓小平是书记处书记,说你到四川吧,四川是个大省,到四川当副省长。 

他原来是搞军事的,打仗几十年,对军事很熟。到四川让他分管农业机械,实际上是给他一个闲职,让他休息就行了。但是他又从头学农业机械。我记得很清楚,他学着看拖拉机制造、柴油发动机制造等方面的书,认真地学习这些农业机械知识。有时候带着我一块儿下乡,小四轮啊,小拖拉机啊,他自己也去试一试,并没有觉得自己蒙冤就怎么样了。四川农机厂的技术员、工人,只要一说到他,觉得他确实是为四川的农机事业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李玉芝:他那时经常说“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这是其一;第二,我是为革命,虽然受到一些不公平的处理,但是我仍然为人民做工作。虽然他不在军队了,对毛主席还是忠心耿耿。

记者:邓将军对军队有种特殊感情,对吗?

邓英:我父亲一辈子都跟着军队打仗,所以跟军队的感情很深厚。受彭德怀案件的牵连后,他也感到冤屈,明明自己为党为革命,从来不考虑自己的生死,却落得这么个结局。离开军队了,他就把他所有的军装都染成黑色的了,包括上衣、裤子、帽子全部都染成黑色的。将校服那种,没法染,他就全都装到那个包裹里,放在箱子底下,不愿意再翻出来。

虽然黄军装染了黑颜色,或者染了深蓝色,但从他那个角度可能还有另外的意思在里面:军装虽然染成黑色的,但它还是军装,我还是要穿它。对军队那种割舍不下的感情,我觉得还是一直存在于他内心里的。

记者:后来他终于又回到了军队的怀抱,黑色军装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他一定很高兴吧?

邓英:后来是毛主席又说话了。我记得,有一次回家,我父亲坐在凳子上和我哥哥说话,父亲就特别高兴地给我说:“英英啊,我要回部队了。”当时我一听,也觉得特别高兴。因为毕竟这么多年了,父亲受冤屈平反了,我也替他高兴,他自己也特别高兴,这么多年我没有见过他那么发自内心的高兴,喜笑颜开的那种样子。

邓穗:那是在成都,他正准备买衣服,想买个单帽。后来他说,不要再买帽子了,我马上就要回部队了,回部队军装、军帽就全部都有了,不再需要地方上的那种便帽了。

“我就是不死”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在一次昏迷之后,70岁的邓华不断背诵着陆游的这首诗。他对守护在旁的妻子说,我刚才梦到打仗了。半昏迷状态的时候,他自己不断呓语:“可惜啊,可惜啊。”

记者:1978年,邓将军终于回到朝思暮想的部队,离开那么多年,他还是像从前那样热爱军队!

邓穗:当时军委下令让他重新回北京,重新回到军队,他很高兴。回到北京以后,调到军事科学院担任副院长。他很认真,虽然离开军队很多年了,但他还是抓紧时间看书,看资料。有时候他跟院里的干部谈话,讲现在的军事科技,国外发展得很快,美国的飞机怎么样,坦克怎么样,装甲指数怎么样,说得很细,以至于装甲有多厚,飞机的战斗半径有多大都说得出来。

开军委会的时候,我有一次去。在电梯上,看到他和洪学智一块儿讲话,我父亲当时笑得很开心,我父亲说你要抓国防工业,在朝鲜我们是光着脑袋打仗,要抓飞机,要把国防工业搞上去。

记者:但是回到部队没多久,他就病倒了,到他1980年7月去世,他工作的这段时间也就是两年的时间,他后来一直说“可惜”,他可惜的是什么?

邓穗:他昏迷的时候,我们听到他一直在讲:“我就是不死,我就是不死。”我当时在旁边,我想他还是在想着军队的工作,想着他给军委写的关于未来反侵略战争的设想,他一直还想着为军队工作。有时候半昏迷状态他自己讲:“可惜啊!”他可惜的是离开军队十多年,回来不长,就病重了。这种情况下,他自己心里很着急。有时候他昏迷了,听到他一直在讲:“我就是不死,打也打不死,斗也斗不死,整也整不死,我就是不死。”

邓华的部下、当年作战科长杨迪一直记得这样一个场面:1950年登陆海南岛以后,邓华来到海口,他站在军舰的船头,两手叉腰,迎风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