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鸡雷博:“她”世界：东莞人妖现状调查

　　■ 核心提示

　　慧子、丽莎、秋霞、阿真……看到这些人名，你能联想到什么样的女人？

　　娇柔、端庄、优雅、性感……？

　　如果这些名字都为男人所有，你又能想到什么？

　　神经病、变态、同性恋、人妖……？

　　东莞就有这样一批人。他们身段举止婀娜多姿、性感娇艳，但却不是真正的女人。

　　他们最讨厌的，是别人叫他们“不男不女”、“变态”。但他们欣然接受“人妖”的称呼，也都自称“人妖”。

　　他们常年在东莞、广东甚至全国各地奔波，唱歌、跳舞、逗乐，以此为生。

　　他们常年遭受世人的冷眼、鄙视、唾弃，不但在社会上得不到认同和关爱，而且大多都不被家人接受，无家可归。

　　东莞的这批特殊人群数量，有人说有一两百，有人说有几百上千。记者近日就走访了其中的4位：慧子、梦露、秋霞、阿真。

　　天生女儿心 多年未回家

　　慧子

　　年龄保密，越南出生。老家在与越南交界的中国云南偏僻地区

　　因为事先通过几次电话，听了对方女性化的声音和对自己身材的描述。去见慧子前，记者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慧子的住处在东莞万江汽车总站附近，一栋出租民房二楼。见到记者后，她突然闪进屋内。说初次见面，有点“害羞”。

　　虽有心理准备，但见到一个皮肤黝黑、带着牛仔帽、穿着高跟鞋、紧身短裙、窄小上衣，袒胸露乳的“性感酷女”时，记者还是吓了一跳。慧子的家大概只有30平米，一房一厅，还有小卫生间和厨房，全部干净整洁。客厅有几张简单沙发，布置了很多花草和玩具公仔。墙上贴着几张暧昧的大图，卧室床上被子叠得很整齐，屋内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演出服装，还有化妆台和化妆包。

　　拒从军报名艺校学艺和记者聊天时，慧子半躺在沙发上抽烟，指甲很长。他说他想成为女人是天生的。他是家中10兄妹中最小的，记事时就知道在家里院子到处种上花花草草，还整天和秋霞一起摆弄它们。

　　父母当然也注意到这点。父亲曾不止一次气得拿镰刀铲子“消灭”那些花草，但慧子始终乐此不疲。到10多岁时，父母看慧子穿衣打扮、言行举行越来越像女人，决定让他去军队锻炼。给他剃了平头，买了衣服。但慧子坚决不去，扔了衣服。后来中越边境云南一个艺术学校招生，他就报名前去学艺。

　　到学校一年左右，慧子就开始跟演出团到云南、湖北、福建、安徽等地演出。但因为演出团只给一点生活费，他始终赚不到钱就离开只身闯荡。

　　丰胸为圆梦也为生计

　　五六年前慧子流落到东莞，租住在现在的地方，那时他很穷，屋内只有两张铁床，甚至沦落到拣废品卖钱吃饭。

　　慧子说，他一直没喜欢过女孩子，只喜欢男人。刚到东莞不久，他凑了几千元钱到医院做了丰胸手术。他很满意。“丰胸一直是我想做的，因为我梦想成为女人。而且丰胸后，我可以以人妖的身份去演出，更容易赚到钱。”

　　与记者聊天的半天里，慧子接到四五个电话。全是五一演出的，有汕尾、东莞、江门等地。每到节假日，他的生意都会很忙。一年中有时一个月能赚2万，有时赚不到一分。

　　人妖也要有职业道德

　　慧子说，一般情况下，他答应一单生意之后，其他场子出再高的价钱，他也不会接。“因为我不能不守信用，放别人飞机。”他觉得人妖要赚钱，但也要有基本的职业道德。因为这一点，他的同行兼朋友丽莎一直说他。

　　慧子说，他们演出一场大概要唱三首歌，跳一段艳舞，“艳”的程度要根据客户。一般一场费用从一百多到两三千元不等。出场费上千元的，肯定是年轻漂亮，身材性感。一般人妖出场费都在300元左右，但慧子要500元。

　　“我要保持我的价位，不能什么场都接，多少钱都行，不能让自己太贬值。也不利于长远发展。”不过为了保证有持久热度，慧子必须按照客户要求以各种身份上台：有时是泰国人妖，有时是越南黑妹。为此要经常学习各类唱歌和舞蹈。“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工”。

　　最大痛苦来自内心

　　“其实我们的生活非常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到的。”说到痛处，慧子会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眼圈变红。

　　“我们的最大痛苦来自内心的空虚，我们不是完整的男人，也不是完整的女人。生理上永远得不到发泄和满足。因为变性，肉体也要承受很大的伤害，可能比正常人少活20年。”

　　慧子说，这些痛苦是他们“自找的”。但世人的不理解甚至唾弃，让他们更加难受。“有时我无意碰一下别人，他们会很反感，吐口水，骂我。有时我们在舞台上表演，下面有观众会把我们当玩偶，肆意对待。”

　　更加痛苦的，是亲人的不接受。“我多年没回家了，家里人知道我这样，不想让我回去，怕在乡亲们面前丢人。去年我父亲去世了，我都没敢回去，一个人躲在东莞大哭一场。”

　　慧子说，他赚的钱大部分都邮寄回家了，已经有好几万元，还让家里盖了房子。去年他的外甥和侄女还从老家来东莞找他玩，也算是慢慢接受他。孩子们回去时带上了他女人装的照片。“让家人先有个心理准备，我很想尽快回家一趟。”

　　不做纯爷们 变性为赚钱

　　丽莎

　　27岁，贵州人，在东莞五六年

　　丽莎与慧子住在同一栋出租楼，丽莎家里相对凌乱。与慧子相比，丽莎的脸上轮廓更像男人。加上他穿着宽大的衣服和拖鞋，刚见面记者没看出他像女人。

　　谈及这个问题时，丽莎有点不高兴，起身离开了。几分钟后，一个身材苗条性感的丽莎出现在记者眼前，让记者不得不怀疑刚才的想法。

　　丽莎很现实。他说他变性就是为了钱，“有钱给我变成什么样都愿意。”但之前，他不但是纯爷们，而且还结婚生了一个儿子。

　　快饿死时被骗做同性恋

　　几年前，丽莎在儿子刚出生不久，就离家到广州打工。被骗去做传销逃出后身无分文。在广州一个公园流浪。“记得几天没吃东西，差点就饿死了。后来被人骗去做同性恋，对男人提供性服务。才有了一点钱去吃饭。”

　　一开始丽莎觉得不能接受，太恶心。但当他赚到钱后，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看到“圈内”很多男人变性后日进斗金。赚到第一笔钱后，丽莎也决定到东莞做变性手术。几千元就让他的上身变成女人。

　　此后，他加入人妖行列，开始以赶场演出为生。几年的工作习惯，丽莎的言行举行变得非常女性化。为了保持苗条的身材，包括慧子在内，他们都得非常注意日常饮食。

　　以女儿身回家被接受

　　变性后，丽莎与妻子离婚。儿子现在上小学一年级了，一直是他养着。他会经常打电话回家，如果孩子不听话，他会很不高兴。“花我的钱，还不听话，当然要骂他。”

　　丽莎比慧子要幸运些，因为他的家人已完全接受了他。“我爸妈在老家上班，他们相对开明些，反正我已成这样了，他们没办法改变，就干脆接受。去年我就这样回家一趟。”不过，丽莎的儿子还是叫他爸爸。

　　在东莞的生活，丽莎比慧子要潇洒很多。他有车，还有男朋友，没事时就去兜风，泡吧，他认为辛苦赚了钱当然要享受一下。

　　我们的最大痛苦来自内心的空虚，我们不是完整的男人，也不是完整的女人。生理上永远得不到发泄和满足。因为变性，肉体也要承受很大的伤害，可能比正常人少活20年。

　　人妖要赚钱，但也要有基本的职业道德。我要保持我的价位，不能什么场都接，多少钱都行，不能让自己太贬值。也不利于长远发展。

　　——慧子

　　采写：本报记者 韩成良 实习生 欧阳艳琴 摄影：本报记者 梁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