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大学校歌光辉岁月:丽江古城温婉夜

丽江古城温婉夜
李锦超
走近丽江古城，是一个春意浓重的傍晚，太阳斜斜地挂在西边的山尖儿，正贪娈地回恋那一抹彩霞的味道。一种特别的感觉从胸中溢出——天低了还是地高了，总之，这个时候是丽江古城的最美。
在天涯海角搜索一种感觉，是背负行囊游走天地间的目的。静躁之间、雅俗之内，总有些许困惑和难堪，可是丽江古城没有，映在每一个游闲的旅人的脸上的是平和与从容，这种温文尔雅的态度，与旅游背道而驰，却是每一个到丽江来的人的共同心情。那辆标志性的水车，在时间与空间的交会中变得黝黑而光亮，懒散地转动声与淙淙流水声形成一种别具韵味的音乐，它的每一次转动都把现代与古典、噪杂与安谧隔成两个不同的世界：乡野与城市、粗犷与典雅、野性与内敛；在水车的吱呀声中形成两种风格，哪怕是转轮上的青苔都有着某种分野：垂柳倒影的背景与闪光灯暧昧的眨眼。
车水马龙过后，古城显得安静而从容：店铺中的纳西族穿着的女子手里是古老的纺车和自然的线绳，要么，还有手工作坊中银匠的轻巧的小锤在叮叮作响。是谁将这里的商业品质一下子改变为一种安闲自然的朴实生活？是谁把古城的昼夜截然分成两种模式？在这个时间里，没有了那么多的攒动的人头，也没有了那么多的讨价还价，更像是回到了千年之前的古代，偶尔走过的行人，不论男女老幼一例是悠闲自得，这其中就包含有像我一样的旅人——为什么在这里竟是这样的安适？
在潮湿的石板路上缓缓走着，有脚下的溪水作伴，有水中的红色小鱼相随，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在海拔2400米的高原上，还有江南水乡的幽雅和平和。我一向固执地认为，只有江南水乡才与诗词歌赋、文人墨客、才子佳人联系在一起，其实，在这个时候，在傍晚的丽江古城，我才晓得水乡与文墨和诗词美丽水乳交融、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当太阳完全走向另一端时，这里变得异常清幽，空气中的润湿和红灯笼中的微光形成一种陶醉的氛围：没有音响的轰炸，没有小贩的叫卖，没有游人的争吵，有的只是被幽幽的流水冲刷的晶莹与澄明。纳西特征是什么？我想，大约就是这样的一种丰采与精神了。
充满着某种神秘色彩的纳西古乐在这里难寻足迹。转过街心，一场流溢着纯朴的篝火晚会正在上映：穿着各色服装的人们在一堆火旁尽情地跳着，还有碧眼黄发的洋人在其中。音乐极简单，只是几种土著的鼓发出的声音伴着他们的脚步。碧天上的星星眨眼望着他们的自得其乐的神情，倾听他们潮湿的心。手拉手的盛装纳西人没有老幼之别，围着一口盛着火的大锅转啊转，这些来自不同地方说着不同方言的游客被这一场景感染着，他们情不自禁地加入其中，换来围观者连连喝彩。
洋人街突然出现在眼前时，已是午夜时分。这里的热闹与喧嚣竟是充满了某种狂野的色彩，溪水的流响在这里变成悄然的低音。敞开的门窗前是或站立或蹲着的人们，手中持着一个酒瓶子，嘴里唱着不连贯的歌曲，两旁的人们对唱，有时倒像是对喊，嗓子不分好坏，音乐不别地域，肤色不辨黑白，但那种纯自然的放松却是他处不曾有的场面，每当他们唱完一曲，总会喊出：呀索，呀索，呀拉索。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其中的情绪之流动是可感的。在这个时候，能有这样的一种生活，使我感到十分诧异：虽然我早已听说过丽江古城中的酒巴一条街的大名，可真实感受后，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兼有现代与古典的丽江在特定的时刻会表现得淋漓尽致，生活之于丽江、丽江的人以及互不相识的旅人以无限的自由和浪漫。
在一家酒巴的一个最里边的座位上，一个青年人正端坐在桌前，面前是一杯纯净的白酒，一盘油炸土豆条，一包香烟，眼睛迷着，他没有听歌也没有像这里的许多人一样情绪高涨，只是静静地坐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也不在乎别人的狂热和兴奋，只是雕像一样地坐着，任噪杂与迷乱从他的沉静的眼角逝去，偶尔抬眼向微风中的弱柳瞟一眼，便把酒杯端在手中，既不饮也不品，只是做着这样一个固定的姿势。我不知道他是游客还是当地人，但他的这种安然和肃穆的神情深深地打动了我，我向他笑了笑，他也回以一笑，然后，就悄然离开了。
离开，是呀，我也要离开的，至于去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要到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我要到什么地方。但是，这眼中的情绪分明又告诉对方：我们都要到一个地方，然后，平静地坐一会儿，静静地感受一点来自内心的安宁和寂寥，然后还会一声不吭地离开一个地方，向另一个地方走去……这就是人的足迹，这就是一个对生活抱着某种情绪的人的想头。温婉的丽江，透着狂野与静穆的丽江，总会给世人留下各种各样的想念，无论是静是动，无论是悲是喜，都会让驻足于这座小城的人感到来自内心以至灵魂的慰藉。生命从诞生那刻起，就开始了寻求的旅程，任凭你如何追索，其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把温暖内心的枯竭作为了一剂最好的良药，我在丽江的这个晚上，就是这样穿越着时空和心灵的禁地，找到一个通往生命和生活的栈道，并且自认会孜孜不倦地走下去，直到须发皆白，消尽身体内的所有能量。
人们的高声喊叫在我的大脑中回荡，但我已离开那一条街，沿着溪水向下走了。明天，将是玉龙雪山的静悟，我想，那会是另一番景致，另一种情味。不过，还真留恋这一晚温婉时光的。